联合国大使因核电问题出访Aeon的新闻刚起,国际上又发生一件大事引走了群众的目光,那就是世界经济联合内部的自我肃清行动。
“利冯兹,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阿勒汉多洛·科纳转动着手中的酒杯。
鲜红的色彩在透明的玻璃里晃动,真诚地倒映着饮者的面庞。
“阿勒汉多洛大人,我并不清楚。”利冯兹优雅而不失礼节地答道,“但我猜想应该是和中东战役有关吧?”
与人相处的第一条正是予他人表现的机会。甘作绿叶的谦卑胜过一切有形的赞美,最是能麻痹一个骄傲自足的心灵。
因为赞美乃是居高临下的俯视与赐予,谦卑乃是自下而上的仰视与奉呈。
与人相处的第二条则是表现出自己的价值,不至于让自己显得一无是处、只是个累赘。
他正学习着如何与人类相处与如何……掌握一个人。
阿勒汉多洛·科纳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说:
“确是如此的。中东之战实则有三大联合资本集团的参与。但现在的局面却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想要见到的。新欧洲共同体尚且只是想要倒卖旧式军火贴补军备竞赛。反倒是自称世界警察的世界经济联合受伤更深。你注意到没有?原库尔吉斯政府在空战反击中所用的正是世界经济联合的型号。
世界经济联合内部把持军政的资本集团在中东方面的布局被一举摧毁。与恐怖分子有关的丑闻也被民间揭开,广而流传,使得世界经济联合的政府问题暴露于民众面前。
说到底,这些把持军政的集团怎么可能没有污点,贪污受贿都是经常的事情。只不过对于这些把持军政的集团而言,大家都默契地互不做声罢了。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内斗之下就是互相包庇。自导自演的自查行动,无非是光明正大清除异己的机会。
新上位的布莱昂·斯泰格迈尔这人正是如此,但他实在胆大,和他的秘书长大卫·卡内基一起,揪住这个机会与这个时机,以这种反贪污的方式一举把多个资本集团重点培养的种子接班人的贪污受贿暴露,再将他们一网打尽,准确、快速而有力,并迫使资本集团请求他停止内部自查行动来准许他的诸多计划。”
“那这人的政治手段真的是非常可怕的了,阿勒汉多洛大人。”
利冯兹顺着这人心意作出感叹的样子。
阿勒汉多洛自满地点头,又说:
“毕竟他可是旨在让世界经济联合再度伟大、去维护全世界和平的人啊。”
赞美之中是赤裸裸的讽刺。
“正如同这人清晰地晓得世界经济联合维护世界和平只是为了利益,而他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做。要不是他成功了,恐怕他现在的下场也不会太好,只会被架空权力、沦为玩偶,好比新欧洲共同体的议会制一样。
政治,利冯兹,正是人类所创造的最精美的艺术之一,其他的学科只能让个体趋于更高,但政治,却让人成为一个群体、成为民意、成为神!——”
“那么,就祝阿勒汉多洛·科纳大人得胜归来了。”
他适时地祝福道。
“那么利冯兹·阿尔马克,我仍然期待着你的回答。”
他对利冯兹发出了希望收养他的请求,但迟迟未得到答应。
“我会认真考虑的,阿勒汉多洛·科纳大人”
等到阿勒汉多洛·科纳高傲的离开,这个明亮的少年人才喃喃道:
“神吗?VEDA——”
他仍对当初驾驶O高达时,因为未知原因而被VEDA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而耿耿于怀。
——为何我要当高达驾驶员?
——高达驾驶员在计划中不就是要牺牲吗?
——难道我的命运就是为了人类与计划而死吗?
——伊奥利亚的计划是如此的吗?
一切问题在他的心中徘徊,让他也离开了这小小的房间。
“利冯兹·阿尔马克,预定的高达驾驶员之一……他在迷茫吗?”
房间外,同样借着阿勒汉多洛·科纳的大使团从而在不搭载访客须臾终端的情况下混入诚英市的葛拉贝·拜欧雷特观察着从他身边走过的利冯兹·阿尔马克,思绪万千。
他现在同样是高达驾驶员,并肩负着守护天人的秘密、在人类中发掘高达驾驶员以及监察现任高达驾驶员的任务。
他不再靠墙,动了起来,向另一边走去。
现在正是他的任务时刻。
当阿勒汉多洛·科纳和他的团队抵达议会大厅现场时,为数不少的来自各国的记者都在争向准备采访他,被维持现场秩序的人一一拦下。
这是一场开放对外的对话。
阿勒汉多洛·科纳坐在台前,享受着这一切的灯光与明亮,静静等待预定时刻的到来。
人造的光明是如此灿烂辉煌将他典雅庄重的着装打扮、甚至他的每一根发丝都照亮。
他的神态沉稳,举止优美,声音清晰而宏亮,不像是一个政治家,反倒像是一个明星,但又不同于寻常明星的轻佻。
——人们常以为隐藏在暗处更好,可那是多么怯弱的想法啊!
——这世上唯有站在台前,个体的影响力方能扩大。自我的存在因此而扩张,直到将那些凡人们一起涵盖并支配,然后成为……
——权威!
他自足地想道。
是的,权威。
——这世上唯有那么一种东西能得到无限的遵从和承认,为无知的人们理解和支持,并自愿服从。
那就是权威。
——相信我!听从我的建议!听信我所有的想法和见解!然后……服从我的意志,成为我意志的奴隶吧!人们,千万不要尝试学习去建立起自己的判断力!千万不要尝试自己去判断这个世界的对错与善恶!
你们不是从出生开始便听从父母的谆谆教诲吗?
那么现在也请像是孩子一样,听从我的教诲吧!
即使心中如此述说,面上的表情却从未变化,反而稳重而和善,收获了无数的赞美与目光。
Raiser乃是他见过最愚蠢的政府组织,不宣扬自己的合法性和权威性好牢牢把持舆论与权力,反倒立起一个智能AI。
所谓的内乱正是失去权威的苦果。
予凡人以自由的言论,这是多么愚蠢的见解啊!
人类只不过是一群迷茫的羔羊,需要一个神来驯化,千百年来,从未变易。不过是从一个主子换成了另一个主子——
你们不驯化,就有别人来驯化!
这就是权力的意志啊!
——而科纳家族两百年的夙愿,正要在我的手里实现。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须臾的形象在眼前的大屏幕之中亮起。
如同星空般绚烂的光芒汇成了大大的囧字形。
Raiser的顾问团坐在大屏幕之下,通过终端互相联系。
“您好,联合国大使阿勒汉多洛·科纳。”
分不出男女老少的中性声音响起。
“您好,须臾。”
他平静地说。
从一开始,他就从没在意过什么有关核电影响商谈的结果。
结果只不过是一个表象。
就算发生核泄露,也不过是这一地的生死,又与他何关?难道Raiser还真在造核弹?
他所需要的只是在天人计划开始之前,不停地书写自己的形象、书写成一个忧民忧国、为世界的和平奋斗不息的人,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不停地扩大,直到成为人人赞颂的权威!
凡人扩张影响力的伎俩常常显得太过刻意做作而像是一场表演。
但他已经深谙此道,天然浑成,简直像个真正的圣者似的。
在这种精妙面前,一切宗教的洗脑都显得那么粗暴,一切戏子的演绎都显得那么卑微。
这就是凝聚了人类最高超的那些头脑全部智慧的艺术、也就是所谓的政治,也就是……
——如何支配他人。
——如何成为……神!
——而我、阿勒汉多洛·科纳正在成为神的路上!
他无比确信地这么想道。
伊奥利亚,你全部的计划正当科纳家族手中的工具。
于此同时,临时的侦探四人组,刹那和阿雷路亚、玛丽以及李奥纳多正坐着电车在诚英市里行动。
刹那所奉行的淡化影响力的策略,让大多数民众并不清楚地知道他的存在,甚至连刹那·F·清英这个名字都没听过,只知道一个Quanta罢了。
所以他光明正大地溜入平常人的圈子里。
他们在用个人终端进行交流。
“李奥纳多,有什么感应吗?”
刹那问。
那个孩子有些丧气地打字道:
“并没有。可能只是我当初的错觉吧。”
“那么看来也不是吧。那个绿头发的孩子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玛丽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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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须臾得到大使团完整名单的一瞬间,刹那就发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就是利冯兹·阿尔马克。
“无论如何,先跟着再说。这个人在原来Raiser的调查之中,也是个很神秘的人物。不行,你们还是先回去看看最后一个目标吧。我独自处理。”
“好。”
在须臾的监控之下,也不怕出什么危险。
原超兵们的素质并不低,足以完成简单的追踪任务。相比之下,因为涉及到天人的存在,刹那反而不想调遣Raiser的成年人们介入这个行动。
刹那的余光看向电车另一侧那个静静伫立的男人。
曾经的宿敌,在今生的现在,又将扮演一个怎么样的角色?
天下熙熙、天下攘攘,身处人间,拥挤得惹人烦,让利冯兹格外不快。
——人类、人类、为何伊奥利亚要为了人类而制造我们?
但这个城市与他见识过的其他城市似乎有点不同。
奇妙的生的气息。
他无意地往后一瞥,发现人流中那个少年还在执着地跟踪他。
唯独从四人变成了一人。
他还记得这个孩子。
那是在为VEDA夺去了身体支配权时,O高达之下的越野车里的人之一。
【那么……】
换车之后,向着市郊外前进。
最终原野之上,芬芳的花朵与天地。越走就越是偏僻,那少年便从跟踪变为明随。
直到一个合适的角落,他从容地转身问道:
“请问您是何人,为何要一直……跟踪我呢?”
那双明亮的眸子盯着眼前的库尔吉斯少年。
刹那大大方方地站在他的面前,平静地说道:
“利冯兹·阿尔马克,天人的……高达驾驶员,是吗?”
从容之下一瞬间的变色让他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你又是谁?”
风声萧萧,春叶飒落,人间色彩正曼妙。
于是刹那用曾经对鲁伊德和玛蕾妮用过的说法,答:
“我是刹那·F·清英,天人的另流。”
而另一边,阿雷路亚等人正紧紧随着一个长发墨镜男子身后。
“阿雷路亚,玛丽还有李奥纳多,好啊。”
一个妇人站在他们的身后,轻轻地问道。
“玛蕾妮姐姐……”
玛丽讪笑着回答准备解释。
今天是假日,也没做什么大事,只要说成是出行就好了。
玛蕾妮本人也是趁着天气好,抱着孩子在出游。
超兵的李奥纳多仍年幼,仍然需要监护人的监护,其中负责的人刚好是Raiser的教师玛蕾妮。
今日,她无意间从须臾之上发现李奥纳多的位置正在不远处时,就悠哉悠哉地赶来了,只是没想到阿雷路亚和玛丽这两人也在。
——他们粘得也太紧了,早恋也算是禁止的,要不要敲打一下呢?
她饶有兴致地想道。
而前面被阿雷路亚等三人追踪的男性则突然停住了脚步,回望身后,墨镜之下,神色大变。
他赶忙走来,打断了玛丽的解释,在阿雷路亚他们惊讶的眼光下,问:
“你好,请问你是玛蕾妮·布拉迪女士吗?”
世界很大,可人的生活更大。
日光落在高高的建筑上,建筑的阴影则落到那个抱着孩子出来散步的妇人上。
她和蔼地答道:
“是的,我是玛蕾妮·布拉迪,请问你是……?”
那个男人露出奇怪的不可置信的表情,犹豫着答:
“我是葛拉贝·拜欧雷特。”
一个没听过的名字呢,玛蕾妮想道。可她想不到的是下半句——
“雪儿?亚克斯迪卡的朋友。”
雪儿?亚克斯迪卡,正是玛蕾妮与鲁伊德当初在天人结识的挚友。
葛拉贝敏锐地注视到玛蕾妮神情的变化,心中掀起怒涛。
于是人们全部有关爱恨的命运再度相汇在这个病入膏肓的春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