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义扫视着舞台下的众人,对着众人随口道。
“正如同我今天所讲的内容那样,今天我只是提出一个教学上可能的思路给在座的各位一个思考,这种教学法究竟适用不适用还是得要看具体的学生具体的分析,而不应该直接套公式将所有的学生全部都笼罩在一个教学讨论下,让他们去理解相同的东西。”
“因为今天我只是一个演讲,并不是一个大师课,所以我今天就以一个比较简单的方式讲一下我最近碰到的一位学生吧,他具体的名字我就不说了,但是他在音乐上的天赋非常强悍,特别是他对于音乐的感悟能力,几乎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几位学生之一……”
“或许有人可能会想要问我,这种对于音乐感悟能力这么强的学生还有什么教的吗?你随便说一点他就能举一反三的理解,你教出来的东西对于他而言真的那么有用吗?其实不然……他对于音乐美感的理解非常强,但是他在音乐上的表现则是有一点点的问题。”
“举个例子,就比如说我最近教的一首作品,也就是在座的各位应该都知道的一首作品,肖邦第一钢琴叙事曲,这一首作品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吧?如果不知道的麻烦出去哈!”单义对着众人开了个玩笑:“就是这一首特别简单的作品,他其实弹得并不好,我对于他的教学他能够领悟的特别快,甚至能够直接将其中的一切运用上自己的音乐之中,但是……”
单义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他缓缓道:“但是他的演奏,并不完美!完全没有达到他对于音乐领悟天赋的百分之一!你甚至可以说他完全浪费了他的天赋!”
傅调愣了愣神,他总感觉这个人和自己目前的情况有点像,他不由得将目光转向边上正在听演讲的何深,发现何深的表情同样也有一点点的惊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次单义教授举的例子居然这么的……巧合?
单义并不知道舞台下二人的想法,他只是耸了一下肩,继续道。
“你说他练琴努力吧,他确实是很努力的,甚至可以说是我学生中最努力的一批人,但是你说他弹的好吧,其实却又比较一般,不算得上是厉害。”
“因从我就开始研究,换一个教学的方向,很快我便发现了问题所在……他对于音乐没有一个完整的,统一的认知!也就是说,他对于音乐的理解,是散乱的!”
“我们在教学的时候实际上并不会针对一整首作品的感觉进行调整,我们都是让学生自己先完成一整首作品,然后我们针对他们的一些细节进行调整,这个是我们绝大部分老师或者同行所做的方向,但是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所在,那就是这样的教学太过于片面以及肤浅,对于一般人可能有用,但是针对特定的人群,就不是那么的适用。”
“拿刚刚说的肖邦第一钢琴叙事曲而言,我们一开始说的拿波里六和弦,一直说要演奏出拿波里六和弦的感觉,什么增六扩张啊,什么不和谐,什么需要更加悲伤啊,用这些话去教学生,他们对于肖邦这一首作品的拿波里六和弦应该是理解的,但是他们对于这个拿波里柳河县在音乐之中的作用,却又不会特别的清晰。”
“就比如说这个拿波里六和弦在整首作品之中所起到的作用,拿波里六和弦对于肖邦情绪的表达,这个地方我们为什么需要这样演奏,实际上并不是特别的清晰,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公式,你这个地方需要这么做,你那个地方需要那么做,
仅此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我是怎么指导他开始理解一部作品的呢?”
单义笑眯眯地看着舞台下的众人,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用着无比平淡的声音对着众人开口道。
“曲式分析!”
“给你们一个最简单最清晰的例子告诉你们,就比如说肖邦的夜曲,Op32,No1,就这一首作品,我带着我的学生进行曲式分析,这一首作品是一个再现副二部的作品,如果用文字写下来的话,就应该是……”
单义伸手挥了一下,边上的屏幕立刻出现了一套公式。
““A[a3(K46D7)+b4(DT)+c5(D-DD7)+a4(K46D7)+b3(DT)]+B[d5(Dt)+e6(Dt)+c11(D-DD)]+B’[d5(Dt)+e6(Dt)+c'14(D-DD7)]”
“这个便是这一首作品写作的公式,以A段为例,我们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在A大段的a乐句,前三个小节为K46到D7的进行,后面这一个乐段再一次的出现,同样还是K46到D7,那么这两个乐段之中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有什么相同的地方?我们应当用差不多的思路去理解,构建起这一首作品的骨骼。”
“后面也是一样,就比如说A乐段的c乐句,也就是D走到DD7的走向,这一个乐段在B乐段也有出现,只不过这一次从5个小节走到了14个小节,其中也有变形。”
“既然这两个乐句实际上是一样的乐思,那么我们必须要用差不多的思路去思考,与此同时并不仅仅只是我自己的思考,你还需要去启发他的思考,让他思考这两个地方的不同究竟应该怎么去诠释。”
“正如同我们经常说的那句话,音乐之中最有趣的是什么?是对比!通过不断的对比让音乐的层次得到更多的变化!”
“就和那些变奏曲一样,变奏曲为什么那么有趣,除了这一首作品之中很多东西都是从一个乐思变化而来的之外,更大程度上,也是这一首作品整体内容的对比,利用各种各样形式的对比,让音乐变得无比有趣。”
“因此,今天我的讲座便是从如何构建起作品的骨架,通过教学让演奏者能够对于音乐内部骨骼的行走变得更加清晰的角度出来,阐述我对于特定演奏者作品教学的方式。”
“……”
舞台上的单义无比简单地讲述着他指导自己学生的方法,而舞台下的傅调,则是已经完全愣神。
他的思绪已经完全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音乐之中一个完全不同深入方向的大门向他打开,他的目光中,充斥着精光!
古典音乐……
真是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