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的舞台就是乡村用来唱大戏的台,孙梅雨在李希望的安排下,坐在戏台的第一排中间,其余的领导自个找准位置一一落座。
晚会八点准时开始,晚会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领导讲话,第二部分是表演。
李希望拿着黑黑的麦克风站在台上,昂头挺胸地宣布:“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也是欢庆的日子,我们田园村能被领导看重,并成为第一个文明村的示范点,这样的荣幸是值得庆贺的。下面请孙局长来为今晚的表演作一翻贺辞,大家掌声欢迎!”
他的话音刚一出口,率先在台上鼓起了掌,台下也顺应地响起了一阵稀稀啦啦的掌声,倒是后台个个稚嫩的脸上搽着厚厚的胭脂粉,穿着奇形怪异的表演服装,随时准备上台表演的小学生们,掌声哗啦啦地一片。这跟老师教育有关,女老师来晚会之前,在学校里一再强调,只要有领导讲话之前,讲话之后,哪怕不听,都要用力鼓掌。
老师这样武断的要求小学生,有时会起起好的效果,有时起到相反的效果。
小学生就是这样,老师的话就是圣旨,你要求什么,他就做什么,有时压根不会考虑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他们即便有个别学生考虑,那也是心里产生疑惑,行动上依然按老师的要求去做。
也正因为小学生过于崇拜、相信老师,让一些没有道德底线的男人戴着老师的面具,去猥亵一朵朵尚属于蓓蕾又纯洁无比的花朵。
孙梅雨走上舞台,接过李希望的麦克风,嘹亮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得远远的。
“各位父老乡亲们,大家晚上好!今天,我代表全农业局的领导来到山清水秀的田园村参观,作为第一敢率先进行作为文明试点田园村来说,是一种荣幸,也是一种勇气,村民的质朴……”
孙梅雨手里拿稿子,嘴里按着上面写的内容机械性地念着,语调平淡,没有一丝的喜悦。等着想看小孩表演的观众显得有点不耐烦,嘴里忍不住唠叨着。这样的唠叨一点儿也不影响孙梅雨把稿子念完的决心。
两束平行的灯光把台下的人群照亮,又从人群中照到前方去,一辆奥迪小轿车停了下来。李三勇小跑了过去,伸手拉开车门,手还没伸到车把手,车门打开了,还差点儿把李三勇的脸给撞着。
“书记,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李三勇左手在衣服上来回迅速地摩擦几遍,伸出想与从车上下来的人握手。
第一位从车里下来的县委书记——陈尚风,第二位下来的是官至副书记的孔顺明,还有刚刚上任还没到一个月的镇委书记王明刚。
他们三人的到来,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特别是陈尚风的到来,更是意料之中的意料。
拿着麦克风一直念稿的孙梅雨不知念完还是没念完,早已从台上下来,跑到陈尚风的跟前。李三勇伸出的手落在半空。
一直坐在前排的领导们也站了起来,朝奥迪的小轿车陆续走过去。
正在进行的晚会,被迫停了下来,所有的村民都把目光聚集在刚从县城驶进村的小轿车。
村民并不知道来者是何许人物,但大官小官们的表现可以看得出来,来者肯定是大人物。
“不客气,坐着,坐着,我来看看。”陈尚风从一下车,就笑得合不拢嘴。
“这是我常提到的李希望。”孙梅雨向陈尚风介绍着。
“书记好!”李希望握着陈尚风的手,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手是微颤着的,一向说话来回伸缩自如的舌头都有点僵硬,话硬是顺利挤了出来,但声调是变了的。
人多嘈杂,李希望这种走调的话语没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李希望的激动也是情理当中,他一个无名小辈,能在众多人当中,唯一一个能与第一次见面的陈书记握手,这是何等的光荣和骄傲的事,他这种待遇不知让在场比他大很多级别的官员嫉妒和羡慕。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句话说得还真对。树大,树叶多,吸收的紫外线就多,树下就阴凉。
但这一句话现在已经引申到了另一层意思,如果李希望与孙梅雨的关系不密切,孙梅雨也不会主动介绍李希望,李希望也不会在众多人的面前有机会与一县之长握手。
“好!”陈尚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但这缝的眼光却不是瞟向激动不已的李希望。
陈尚风乐呵呵地说:“来看看,孙局长早就对我发出邀请,只是我一直没抽出时间,所以没来,趁着今晚的空档,过来看看。”
陈尚风今年五十岁左右,个子不高,肥头大耳,在当官之前,可是在战场上扛过枪,流过血。他的左腿挨过一枪,子弹是取出来,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走路时微微有点一瘸一拐,但不明显。
当兵时,他与孙梅雨的父亲同一个连队。孙梅雨火箭似地晋升不说都可以知道,孙梅雨在私底下一直尊称陈尚风为陈伯伯。在这个小县城里,孙梅雨是陈尚风的义女及爱将,这样的新闻,不敢说是家喻户晓,但只要稍稍关注县城的八封的人都知道。
“陈书记,就会说话,明明是你想来,偏又赖在我的头上。”
所以,孙梅雨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陈尚风半娇嗔半抵赖的话也是不足为奇。
“呵呵!”
领导之间彼此客套了一番后,李希望走上舞台重又拿起麦克风,对着下面躁动不安观众说:“大家掌声欢迎,陈书记为我们讲话。”
陈尚风在走舞台之前,李三勇想把一篇讲话稿拿给他,但还没出手,就被孙梅雨给拦住了。孙梅雨拦住的同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三勇。
李三勇有点老了,且老得有点糊涂,他这样好心的举动,实质是对领导智商的一种污辱。陈尚风来之前,肯定提前作好了准备,他的来,也不会是如嘴上说的贸然和随意。
陈尚风接过李希望手中麦克风,一直好好的麦克风突然哧——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李希望用手拍了拍麦克风,嘴巴又对着麦克风“喂喂……”几声,响着哧——的麦克风又恢复了正常。
陈尚风接过麦克风,陈辞激昂地演说起来:“同志们,各位乡村父老们,田园村之所以能有今天,能有今非昔比的面貌,离不开你们每一位地付出……”
陈尚风不愧是当兵出身的人,身子骨硬郎的同时,嗓门也特大,麦克风在别人的手中一直都是好好的,一到他的手上,就容易出毛病,话刚说了几句,麦克风又哧哧——地响了起来。
好好的麦克风之所以经常响起这样刺耳的声音,那是因为陈尚风的嗓门过大,导致里面的线路紊乱。
李希望顾不上形象,双手掌撑住舞台,身子一纵,一下子跳上舞台,接过关键时刻就毛病频出的麦克风。
陈尚风的话并没有因麦克风出了毛病而停止,而是继续,没有麦克风的助力,陈尚风如雷似的声音更响亮。他的声音如巨雷一样滚进每位村民的耳膜里,震得耳膜嗡嗡响。
李希望把修整好的麦克风拿到陈尚风的跟前,陈尚风用手一推:“我还是这样讲。”
陈尚风讲得激动的时候,卷起两边的袖子,露出长着粗粗汗毛的手臂。但这样的形象非旦没有让台下的观众对他的形象大打折扣,反而拉近了村民的距离。
要说演讲,陈尚风是属于专家级的,他没有像孙梅雨那样拿着稿子在念,也没有拿麦克风,但无论他的声音还是说话的内容,都是激动人心,极富有感染力的,也是最贴切老百姓的。
因此,人要想在社会上有立足之地,必须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神说神话。
别看陈尚风一脸厚道样,他可是八面玲珑,在县委里开会,他满嘴都歌颂共产主义好。的确,对于一名党员来说,共产主义就是好,这句话是真的,要不然,陈尚风也不会由一名扛枪子的人在一个县城里呼风唤雨。
在场的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子,都静下来凝耳静听,时不时爆出发自内心的热烈掌声。觉得陈书记就是好,陈书记就是体贴民心,陈书记就是好领导。
大约一个时辰,陈尚风具有鼓舞性的演讲才得以结束,没有任何一句的提示:“大家掌声感谢。”台下的掌声却前所未有的如雷鸣般地响起。
第一部分进行完毕,接下来是表演。第一个节目是集体舞,歌曲是《幸福拍手歌》。
李希望一报料完,舞台的灯暗了下来,目老师带领一群穿着白色裙子和白衣衬衣和裤子的小朋友们,在台上排好队,目老师又迅速地跑向幕后。
灯亮了起来,一群小朋友跟着歌曲的节奏,手舞足蹈着,嘴里不停地唱着,手对手地拍着。
第二个节目是《大角牛》也是所有节目中最热闹的,最精彩的。最先出场的是五个头戴面目狰狞的面具,身穿迷彩服,一看就是演反面的那一类。他们五位中的其中一位在台上连翻了五个筋斗,博得台下阵阵的喝彩声。
这时一位扮老爷爷地从幕后慢慢地走到台前,刚走到台中间,五位戴面具的“坏人”一下冲到了老爷爷地面前,团团围住,一直缓缓进行的音乐突然一下高涨了起来,多少为这场面增添了几分的紧张氛围。
就在这时候,一位头戴一对犄角,身上穿着一件敞开胸口的汗衫,腰部绑着一条灰色的褂子,手里持着一根棍子。这形象一看就是正面的形象,一看就知道他就是聚智慧,胆识过人,正义,勇敢为一身的大角牛。
大角牛也不是白当的,他一蹦上舞台,第一个绝活不是收拾五位“坏人”,而是甩起手中的棍子来,他手中的棍子在他的手心里呼呼地转着,分不出哪是棍子,哪是棍子的影子。
这一招,已经让在场的人发自内心的折服,就是我们大人尚未能有这样的本领,有时拿着两根筷子,都有可能捏不稳,更不能甩,且甩得快。
甩完棍子,“大角牛”把棍子往旁边一扔,左脚抬起,整个身体呈一字形。台下发出了“哇——”的尖叫声。
这位“大角牛”的小演员可不是田园村的,是目老师特意跑到县城向武术学校讨要来的。要不然,基本功也不会这么好。
倒数第八个表演节目是,目老师独唱,余老师躲在幕后为她拉琴。目老师虽然是教音乐的,可歌唱得不是很好。
目老师唱的是《好日子》,但由于歌曲的调子有点高,目老师嗓音有点不合适,曾跑调了两处。
跟那天晚上余老师独弹奏独唱的《青花瓷》比起来,前者是牛叫,后者是天籁。这是李希望真实的评价,也是发自内心的。
之所以不按排余老师在台上独唱,而按排目老师独唱,这是李希望有意安排的,他的有意安排并不是出自私心,而是出自大局的考虑。但他完全没有想到一个读音乐专业毕业的人,怎能会出现唱歌跑调?
但这样跑调也没有影响坐在台下刚上任还没一个月的镇长对目老师的喜欢。后来几经波折,目老师才得以与镇长喜结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