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熊孩子?大半夜的堵马路,早晚一不留神,活该碾死你。”推开步战车门,一个佣兵出了车厢。从昏昏欲睡中惊醒,气能顺才怪了:“你住哪?家长谁啊?有种站着别跑嘿。”
胖男孩松垮垮的歪头打量步战车,痴痴傻傻的笑个不停。见他果真不跑,佣兵怒火更炽:“呦呵,硬茬啊?来来来,反正也不困了,今儿哥哥好好给你普及下交通安全知识。”
佣兵将厚厚袖口象征性往上撸了撸。纯是惯性使然,天寒地冻,真把胳膊露出来,那可是很冻人的。
佣兵缓步靠近,曲濂却只顾歪头看那低沉轰鸣、轻微颤抖的步战车。厚厚镜片后是满满的好奇之色。“起开,别碍事。”暴躁佣兵向曲濂胳膊抓去。就算教育愣子,也得先清道不是?
男孩一套运动装,再加上胖胖的身子,看起来很显臃肿。佣兵探手一抓,却穿过袖口直接搭上了手腕。入手处寒凉刺骨,竟比冰溜子还冷。
“大冬天的,贼孩子咋就穿这儿点衣服?”心下一软,怒气登时泄了不少。
“或许孩子是被爆炸声吓到了吧?”佣兵刚给胖男孩找了个拦车理由,手心处忽感奇痒难耐。佣兵忙用另只手去抓。
可越挠就越痒,直恨不得指甲抠进肉里才好。就着明亮的灯光,佣兵侧身看向手掌—浓重的紫黑色,就像刚从染缸里捞出来一般。
“这、这怎么回事?”佣兵内心惊诧,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紫红掌心便在眼皮底下转成了灰黑。那灰黑迅速扩散,转瞬便蔓延至整只手。
佣兵怀疑自己眼花,晃晃头,定睛再看,却直接看到了脚尖前浑浊的雪地。佣兵困惑的举臂,却发现双手已失,手腕处正有紫黑脓血缓缓流出。
“啊”佣兵惊讶出声。可直到此时,他仍只觉奇痒无比,一丝疼痛皆无。
他没感觉到疼,步战车的驾驶员却难保淡定。透过细长的瞭望口,他看到同伴抓了一把胖男孩,然后举起胳膊,双手化作了水。再然后,一米七几的雄壮汉子便像中了“化骨绵掌”般轰然倒下,成了一堆散着热气的血。
“卧槽!”一句标准的国骂出口,仅存的睡意全部消退干净,冰寒气息鬼魅的贴上了背。
“怪物!又有怪物!敌袭……啊……”
驾驶位佣兵扯嗓只嚎一声便再无声息—一根圆锥形尖刺从胖男孩身上延伸而出,再从狭小的观察孔刺入,轻易击穿钢化玻璃、贯穿头盔,余势未消,还扎透了厚实的皮椅。
步战车内,除雷俊外还有四位佣兵,加姐弟俩共计六人。如今下车一位、驾驶座牺牲一位,活着的佣兵还剩俩。机枪手见状,二话不说,长身而起。
寒风凛冽,但机枪手因半身裸露在外,所以同样目睹了全程。从佣兵被融,再到触手刺穿驾驶室,总共也就一两秒钟。
如此短的时间,决定开枪,再将重型机枪的枪口下压瞄准胖男孩,然后再扣动扳机,反应不可谓不快,决策不可谓不果决。然而英勇的射手却仍逃不掉悲惨的命运。
“哒……”只是一个点射,30毫米机关炮便哑了火。带有圆形尖刺的触手,从胖男孩身上探出,直接刺穿了佣兵的胸膛。而仓促间激发的子弹却打在了胖男孩的运动鞋边,没有命中。两次袭击,胖男孩一步未动,却已然夺去了三条人命。
半分钟,顷刻之间,车内只余一名佣兵和两个手无寸铁的半大孩子。盯着电子屏,弟弟浑身战栗,惊惧自语:“是、是他……呜……”后面的话被姐姐捂在了嘴中。
“咔嚓”,佣兵拉动枪栓,将子弹推上了膛。姐姐刚要劝阻他不要冲动,可男佣兵却一把将虚掩的车门关死。
“你俩藏好了。外面的怪物八成是变异体,不可力敌。躲一会,基地高层会来救……”
“噗……”轻响过后,一根圆滚滚的尖刺扎进后脑,准确的从佣兵嘴内探出。那带着浓稠血浆的刺尖就停在姐姐眉眼前端。只要再伸一寸,姐姐必将香消玉殒,步了四位佣兵的后尘。
“嘎吱吱……”尖刺从步战车内缓缓抽离,剐蹭金属的声音异常刺耳。终究是野外求生的幸存者,随着尖刺抽离,近在咫尺的佣兵软软滑倒,脑浆汩汩,目睹惨状的年轻姐姐愣是一声没吭。
她只是瞪着美丽的大眼睛,一手捂嘴,另只手按着弟弟的唇。严苛的环境教会了她:沉默是最好的伪装。
经验没错,她至少比眼前的佣兵来得幸运;可惜却用错了地方—车外的怪物可不是什么变异者!随着三道尖刺悉数收回,曲濂终于动了。
他轻微摇晃着,向步战车缓缓走来。“阿姊,他、他会进来么?”弟弟用气声问道。
姐姐轻轻摇头,收回了手。只要不恐惧失声,后面怎么隐藏弟弟很清楚。一年前的超市生活,两人就是凭着隐忍功夫而数次避过了怪物们。
曲濂已经绕步战车转三圈了。终是看不懂凡人的智慧结晶,他在靠近姐弟的一侧停下,隔着钢板吃力的道:“教……我,这个……马车……怎么……动。我……可以……不……吞……”
语声暗哑,语速磕巴。几句话竟比杀三个佣兵还要费劲。不过,这并不耽误思想的表达。
想到三名佣兵均死于车内,厚重坚固的金属车身似乎并不能确保安全,姐姐的牙齿“磕磕磕磕”的碰将起来,即便用力咬合也没用。
曲濂将圆圆的脑袋侧着贴上冰冷的车身。数秒钟后,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不……说话……就是……不愿咯?”依旧没有应答。曲濂怪异的圆脸上又涌现诡异笑容。
那副厚厚的黑边眼镜忽然从中断裂,继而化成了黑色鳞片。圆脸涨大,很快便高过了步战车。脸上、身上同时探出数根触须,末端还有着锋利尖刺。
“噗嗤嗤”,金属车身仿佛败革一般被轻易扎透,然后再被触须蛮力掀开。撕裂的车身正对一张五米来宽的血盆大口。口内,利齿森森,一条紫红舌头如怪蟒般乱窜乱甩。中人欲呕的腥臭扑面而来。
生死关头,姐姐再也忍耐不住,搂着弟弟脑袋:“啊……”高亢尖锐的女声随之刺破云霄。而弟弟则眼神呆滞,一动不动,似是傻了一般。
眼看着姐弟俩就要被生吞入肚,血盆大口忽然满布紫色电芒,怪蟒状的舌头乱翻,继而痉挛。
“滋啦啦……”如高压线漏电般的微弱声响使姐姐停止尖叫。
她微睁左眼偷瞄,只见血盆大口就悬停在头顶。冰冷的死亡威胁使她忙紧闭双眼等死,旋即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又迫不及待的撩开眼皮。入目所见,尖牙利齿虽缓慢,却仍执着的咬将下来。
“嗷……汪!”
突然,一声高亢、雄浑、不伦不类的狼嚎自远处响起。血盆大口急速收缩,只余圆脸曲濂木讷立于车边。他慢慢扭头,将厚重的镜片转向狼嚎方向。
眨眼间,一头矫健的黑豹跃入视野。
“雷鸣!”姐姐失声尖叫,涕泪横流。没有什么比绝境逢生更令人激动的了。
犬王是顺着枪声追来的。后半夜,即便已睡下,它仍足够警醒,可以最快作出反应。但即便如此,曲濂欲吞食姐弟时,它仍在百米之外。亏得神秘紫电再次立功,终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姐弟俩。
紫电虽厉,却灭不了曲濂。胖男孩浑身冒烟、动作缓慢,看着狼狈,实则毫发无伤。稍一耽搁,犬王已经冲到了敞篷的步战车前。
没有嘶吼,没有多余的动作,裹挟着狂风,雷鸣对曲濂拦腰便咬。后者虽早发现犬王,却只能侧身,根本躲闪不开。他笨拙的将屁股向后一拱,身上立马爆出十几根触须来。
能轻易撕开步战车的触须却挡不住犬王的利齿。“噗”的一声轻响,数十根触须便全被咬断。紫黑色的汁液乱甩,却因角度问题幸运的没落到姐弟俩身上。
触手被扯,曲濂身不由己的被拽离地面,继而头下脚上的倒插雪中。断裂的触手仿若还有生命,竟然纷纷倒卷缠上了雷鸣长长的脸颊。
犬王立马蹲坐,后腿前伸连挠,不一会便将断裂的触须悉数踹下了脸。犬王做完这些,曲濂的双脚方才软软落地。
胖男孩用双手在雪地上笨拙的撑了几次,方才费劲的把大圆脑袋从地里拔出来。晃晃头,散乱的眼光才慢慢汇聚到犬王身上。
此刻,雷鸣探出鼻子,对着地上蠕动的触须嗅个不停;而曲濂则双臂尽断,紫黑色的体液洒满一地。任谁判断都会认为是曲濂吃了大亏。
可诡异的是,胖男孩既没有叫疼,也没有逃,反而任由体液尽情挥洒。厚重的黑色镜片后,仍是浓浓的戏谑之色。对方没动,多智的犬王也就没急着进攻。
它缓缓绕圈,将自己切进了曲濂与步战车之间。平日里,姐弟俩也曾试着和雷鸣玩耍亲近,只是没一次成功的;但多少混了个脸熟,雷鸣知道姐弟俩是自己人。
如此相持数秒,圆镜片后的眼神慢慢变了。
又过几秒,曲濂终于忍不住,满脸惊讶:“你、你、你怎么……还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