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来雅趴在大门上, 小心地听着里头的动静。打闹声总算是停了下来,仔细一听,好像还有轻微的□□声, 应该不是自家人吧?
钱来雅出门的时候, 徐家人俱在的, 季氏还让钱来雅带了一个一两的银锭子搅盆。
“我告诉你们, 你家婆娘说了让宽限几日, 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在这儿,若是不还,就拿了地契抵了。听说那片庄子可是你家婆娘的陪嫁, 你们可没有资格干涉的!钱来雅,臭婆娘, 赶紧给我死出来, 欠钱不还, 看我不剁了你的手指头……”
徐高升的声音淡淡地,“她不在, 至于她欠下的一百六十两银子,我并不知晓,这银子你们寻错人了,这事你们也找错地了。”
多年来的老夫妻了,钱来雅自是知道徐高升这是气得狠了。不过耳里听着那帮子人叫嚣着要剁了她的手, 她没骨气地怕了。小心地后退几步, 沿着墙角, 越跑越远……
徐高升端出了师爷, 才算是将这群人和退了, “五日,五日之后, 我再来收这银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衙门里的也管不着!”
“唉,真是造孽,上辈子造的啥孽哟,儿啊,娘对不住你,这败家的娘们,这是要狠狠地抽干了咱家的血肉啊!”季氏已经哭了一早了,又哭又骂,也没有哭出银子,也没有将钱来雅给骂了回来。
徐高升去了钱家,带回来的是钱家一大家子。徐高升也不隐瞒,三言两语地道出了钱来雅惹下的事儿。“这都是我们对不住你们,本就该早先时候就说了的,唉,也不至于今日惹出了这事儿出来。这可是一百六十两啊,小妹当初来的时候,我就劝过,唉……”
钱来顺反反复复地就那么几句话,对着徐家老爹和季氏倒各种的不是,就差和季氏抱头痛哭了。
徐家老爹好似一下子老了许多,咳嗽了几声,就让徐高升赶紧地去城里,“去寻寻人,按说高利贷,差不多有一半是利息吧,若是八十两凑凑也就有了,一百六十两怕是真的要卖田卖地了……”
钱来顺跟着徐家老爹忙碌了一日,二银子不知何时寻到了呆坐在一处的徐绍启,“表哥,欠条呢,大伯家欠你家的欠条可有打下了?甭管多少,好歹也是有个账目的。”
徐绍启猛地站起来,直冲向钱来雅的屋子,徐高升自打去年夏日里已经搬到了书房,就再也没有回过正房。徐绍启疯了一般地乱翻胡扯,也只寻到了那张高利贷的欠条!“该死的!”
待得钱来雅趁着暮色归家时,徐高升也不呵斥,平平地问道:“到底借了多少银子。”
“六十两——”声若蚊蝇。
季氏哭了一日,被徐家老爹给劝住睡去了,钱来顺因着钱来雅一直没回来,与俩儿子一道儿,一直待在徐家。院子里此时静静地,只听得到粗重的呼吸声,“如今这样子,你可是满意了?你怎么不回钱庄,还回来做啥!要将我们徐家人都给害死了,才罢休吗!”徐绍启暴呵,任由自己的眼泪往下流,倔強地不去擦。
“启儿,我是你娘!你怎能,怎能这么跟我说话。”
“我没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娘,爷爷奶奶和爹难不成对你不够好吗,还不够由着你?你就是这样子对他们的,若是大哥知道了,哼,你以为大哥会原谅你?若是将爷爷奶奶气倒了,我倒是想看看,你如何能厚着脸皮回来的,回徐家!”徐绍启到底骂不出,死在外头。
钱来雅捂着心口,终是泪眼婆娑。
她早就悔了,也将徐家给毁了……
住了一夜,一大早金氏就送了银子来。
钱来雅终是无处可去,以前的陪嫁庄子徐家也还了回去,后来徐家置办的田地都分了开来。如此不休不顾,就是钱来顺也说不出啥话来,永安县里也真是寻不出几个借高利贷的妇人。若不是徐高升走了些路子,终是只还了一百两的银子。钱家借了五十两,刘氏却是半两银子都不曾送来,如此这事儿算是结了。
钱来顺到底是看不过眼,“小妹,这是五两银子,你二嫂让我给你的,你且省着些用。若是没有了,再来寻二哥,二哥但凡有一口吃的,也不会饿着你的。”
哽咽。“哥,你小时候便是如此说的……”
后来,钱来顺再送了银子去,都被钱来雅拒了,钱来雅清瘦了不少,只是脸上挂着的笑也平淡了许多。她说,每日她都接了活儿来做,缝缝荷包做做针线活儿,一日也有几个铜板的进账,菜园里也种了不少的蔬菜,日常嚼用却是够了。
她还说,等她攒了银子了,再将欠钱来顺的银子,都慢慢地还上。除此之外,只字不提徐家人。
偶尔的一次,钱来顺说起了徐绍律回来了,钱来雅只是低头沉吟了半晌,再抬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哥,你又让我记起了我对不起徐家人……
再后来,钱来顺也不送旁的东西,只是隔些日子会捎去几斤肉。不过却是不再提徐家,徐家人也没有一人再去小庄子上瞧过一眼,钱来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