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区接壤的裂河、白川两县,正常驻扎两个旅。驻裂河的是自卫军第一旅,驻白川的是自卫军第二旅。一旅下辖七个团,二旅下辖六个团。白川东北的季县还有个第三旅,辖四个团,并节制直属自卫军总部的五个守备团。整个南部地区共计摆着二十二个团,逾五万人马,从防守的角度讲,是十分严密的。莫说国军很难突破由卸甲峡等八个山口构成的天然屏障入山,就是入了山也极难推开南部三县自卫军的阻隔部队,北进广仁。而自卫军方面一开战端,既可依仗八个山口的有利地形,拒敌于山外,也可纵敌深入,而后,切断后路,围而歼之。四年前孙忠孝坐镇南部防区的时候,就曾诱敌入瓮,一举吃掉国军一个整编团,连团长也活捉了。
然而,此次开战和四年前大不相同,四年前是因双奶山局部摩擦引起战火,攻守双方都有充分的准备,加之国府方面面临日伪和共产党的压力,不愿扩大事态,孙忠孝才有可能把国军的那个团放进来打,打掉也就打掉了。这一回却不妙,其一,国府、国军搞突然袭击,有充分准备,自卫军方面基本无思想准备;其二,此次开战的规模很大,从裂河到白川坎子山口,几乎是全线开战。一接火,国军方面就投入了三十七师十二个团和五二三旅的四个团。其三,主攻的国军部队全换了美式装备,人手一支***,杀伤力大,惊得前沿的弟兄直叫,说是狗日的一人端着挺小机枪打冲锋。进攻的枪声一响,砦振甲马上明白了,他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加强防守,拒敌于山外。
幸亏远在广仁的父亲料事如神,开战前三小时打了电话给他,还把季县的五个守备团拨给了他。否则,不但裂河至卸甲峡一线二十多里的平川地带守不住,只怕八个山口也得丢掉两三个。如此一来,他不但毁了父亲的事业,自己也要大丢其脸。
中午打响后,最初的战斗是惨烈的。仓促进入阵地的士兵们还没喘匀气,国军强大的炮火就压过来了。刚支好机枪,铺天盖地的国军士兵便拥了上来,***的子弹乱飞乱撞。裂河至卸甲峡的一旅防线当即出现缺口,国军五二三独立旅之一部冲破防战,沿裂河边顺河公路攻到周庄,一个半小时推进了十一里地。维山、坎子山口险些失守,增援部队硬是用刺刀、手提轻机枪,才在最后一瞬守住了阵地。
下午三时之后,他看出了国军方面的作战意图。很显然,国军的进攻是有重点的,重点之一在西面的二十里平川地带,这一带易攻难守,一俟突破,可凭藉顺河公路和另一条直达广仁县城的公路迅速北进。另一个重点不在维山必在坎子口,这两个山口的公路距顺河公路最近,从这两个山口入山,半日之内即可和裂河公路方向的左翼部队会合,一路进入广清中部地区。中部地区历来不驻重兵,且中部的奎山连绵二百余里,防不胜防,入侵之敌可直插广仁县城后,向射鹿北部地区推进,置北部地区孙忠孝的四旅、五旅于腹背受敌的死地。
他当机立断,迅速调整战线,把三个守备团调到了裂河平川地带,堵住了防线缺口,夺回了周庄,并将侵入之敌全部消灭。维山和坎子口的防守力量也加强了,除最早开上去的那个增援守备团外,又从两翼调了两个营上去。
六时以后,他打退了国军在坎子山口的又一次进攻,不但稳住了整个防线,手头还留有三个机动团,他认定,至少在父亲亲临白川以前,敌人是进不了山了。
事实证明,他这个副司令是当之无愧的,既不比当年被国民党杀了的副司令田家富差,也不比现在坐镇射鹿北线的副司令孙忠孝差。孙忠孝对付得了一股入侵之敌,未必能对付得了一场突然爆发的全面进攻。他不但不比孙忠孝、田家富他们差,甚至比他们强。即便有一天父亲不在了;这司令他照样能当,地方自治也照样能搞。
他早就有了继承父业的准备。父亲恍惚之中也透露过这层意思。但,事事聪明过人的父亲,偏偏在这件事上犯糊涂,他老人家就没看清楚孙忠孝是自己儿子最有力的竞争对手。要为子继父业铺平道路,第一条就是干掉孙忠孝,或者夺掉孙忠孝手中的兵权。
他把这意思和父亲说过。
父亲当时就黑着脸训他:
“你懂个卵!带兵打仗,你不如孙副司令一半!人家在山外就当过旅长,带过兵!我搞掉他,能指望你给我守广清?能指望你对付池南蛟的匡汉正义军?再说,孙副司令的父亲是我的开蒙先生,孙副司令是我的同窗学友,又没啥过失,我凭啥搞人家?!别人把你老子想得那么坏,你他娘的也把老子想得这么坏么?!”
他被训懵了,站在父亲的画像下,面对着父亲,大气都不敢喘。
父亲叹了口气又说:
“振甲,要记住,不论今个儿你老子当司令,还是明个儿你小子当司令,咱都不是为了砦氏一姓的荣辱,咱事事处处都得想着:咱是为民做主,为民请命,为民撑天!没有广清八县四十二万民众的拥戴,你这司令当不下去!地方自治也搞不下去!”
父亲的话,他想了好长时间,最终明白了父亲的一片苦心。不论对孙忠孝的态度如何,父亲未来只会把家底交给他。父亲现在是担心他毛太嫩,没能耐统帅十万自卫军,得不到四十二万民众的拥戴。他在短短三年内,因着马屁精武起敬的吹捧,从团长而旅长,而副司令,底下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不服的。四旅长钱凤龙就私下讲过:象他这种鸟毛副司令,光四旅就能找出一个排。五旅长吴天雄也说,而且是公开说,小砦公可是比老砦公差远了,老砦公象小砦公那么大时,已率着众弟兄搞起了联庄自保,那威望高着哩!
他急需建立威望,可父亲偏有意无意地破坏他的努力,从不把他当个正经的将才用。早年南线悬乎,父亲把他从南线调开,让他去北线;后来匡汉正义军成立,北线危险,父亲又把他从北线调开,放到南线;把他显示才能的机会都剥夺了,双手捧着送给了孙忠孝。
他问父亲为什么?
父亲说,这是为他好。
他知道,骨子里是父亲对他不放心,不是担心他反叛,而是担心他求功心切,莽撞乱来,坏了自治大计。
这一回,情况不同了,在敌人的全线突袭面前,他镇定指挥,稳住了阵脚,打得好,父亲恐怕没话说了吧!他若是在南线一战成名,也就不怕手下的旅团长们不服帖了。
这一仗对他至关重要,他无论如何也要打好,如果可能,那就不仅仅是守住的问题,最好是能发动一场反攻,把战火烧到**区去,并在战争结束的时候再吃进一、两个县的地盘。
火辣辣的念头烧得他晕晕糊糊。吃了晚饭,他便把身边的姜副参谋长和二旅旅长王大胡子并一帮参谋人员召到了白川县城的南线司令部,商讨在拂晓前发动反攻的可能性……
这大约是夜晚十时左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