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精忠的脸色很不好看,一部分是因为淋了大雨,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手下的这些将士的退缩之意。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以前的时候他们只在满清八旗的铁蹄下畏缩不敢战,面对汉人的军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而如今耿精忠从他们的身上又看到了这种影子。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此这种情况不由得让他开始考虑后路了,若是真的占了半个两湖,吴三桂正在全力和满清交战,未必有能力和他们翻脸,只要吴三桂不打他们,后面四川的这支军伍是绝对不敢出来的,第一天交战之后他有了一种感觉,这些人也许士气很高,但是仗打得不多,所以只要耿尚联军掐住这条咽喉,他们注定要憋在四川,休想迈进两湖一步。
突然间耿精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有些惊叹,自己在什么时候开始打两湖的主意的,或许是在铁索出现的第一天,或许是在水下被杀的大败的那一天。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狠狠地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这个想法万万不能有,两湖之地绝对不适合耿尚联军发展。
尚之信好歹也随着尚可喜打过仗,他也觉得不对劲了:“耿世兄,你看咱们的将士为何在不停地退缩。”
耿精忠听了这句话苦笑了一声:“战场之上退缩自然是因为气势被人家压住了,今天这战事只怕是不能再打下去了。”
尚之信愣了一下,立刻说道:“为何不打?咱们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机会,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再打的时候又得让火炮轰着打,情况未必比现在好。”
耿精忠咳嗽了一声:“你说得有道理,只是咱们白天已经打了很长时间,夜中又冒雨激战,现在弟兄们士气不高,再打下去,恐怕会溃败,咱们人虽然多,但是一旦溃败,阵脚就压不住了,到时候伤亡的就不是眼前这些人了。”
尚之信面色变了几变,他虽然本事比不上耿精忠,但是见识还是有的,他知道耿精忠说的有道理,但是眼前这种煮熟的鸭子要飞的感觉实在是让他有些不爽,他不舍得看了眼耿精忠:“你看就还剩下这么几根铁索,咱们再拼一拼就能攻上城头了,要是现在撤回去,他们再布置新的铁索该如何是好?”
耿精忠心里也是有些舍不得这个大好的机会,一咬牙:“就按照尚世兄说的办,咱们再坚持半个时辰,若是半个时辰之后毫无寸进,咱们立刻撤军。”
尚之信听到这里脸色一喜,冲着雨中的将士大声吼着:“拆掉一条铁索,赏银一百两,本王说话算话!”
他的话未必能够传到每一个将士的耳朵里,所以他身后的侍卫立刻齐声喊了起来:“王爷说了,拆掉一根铁索,赏银一百两!”
喊声很大,城头的程孝廉他们都听到了,程孝廉看了眼秦越:“秦大人,他们也是黔驴技穷了,只能用银子来硬顶了,今天若是被他们拆了铁索还好说,若是拆不了铁索,只怕下一次再也不好用了。”
秦越点点头:“没错,这种金银奖赏将士作战的方式,见效很快,但是不能常用,因为第一次无法兑现,以后将士对金银的感觉就会越来越淡。只怕下一次再攻城的时候他们再喊这句话,就没有多少将士心动了。”
杨有财在一旁咳嗽一声:“咱们还是先守住今天的城池再说吧,虽然我看不到下面什么场景,但是说实话,一百两银子我都有些心动了。”
这个时候贾胥突然开了口:“殿下,咱们可以投掷掌心雷让他们冷静一下,只要他们势头被止住了,再想鼓起势头来就难了。”
靳明听到这里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下面都是自己的兄弟,这种事若是干了,别说是城下的弟兄,身后的弟兄会怎么看咱们?”
贾胥立刻便明白自己犯了众怒,他只想着怎么能用最好的办法守城,却没有想到这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会伤害弟兄们的同袍之情。
秦越没有开口,因为他听完之后也知道这是很好的办法,水下自己的弟兄不如对方多,而且现在对方士气正盛,若是将掌心雷投下去,敌方的攻击势头立刻就会一蹶不振,今天的关口算是成功守了下来。只是水里的弟兄们怕是心里会有怨愤之情,身后的弟兄们知道了实情,怕是高涨的士气也会瞬间一落千丈。
程孝廉笑了一声,倒是没有责怪贾胥,贾胥这句话已经惹得周围的将士不高兴了,他再打压几句未免让他的地位更加尴尬,只是开口说着:“办法虽然不错,但是咱们不用,弟兄们在下面拼死作战,咱们总不能在背后放冷箭让他们寒心,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杨有财愣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殿下,贾书生说的可是个好办法,只要把掌心雷扔下去,就能压住他们的势头,下面的弟兄们也能少死一些,慈不掌兵啊。”
程孝廉将声音压得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这么大的雨,火炮都受潮了,掌心雷能有用么?要是没有用,咱们还把那玩意扔下去了,那可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对于掌心雷的质量程孝廉很没有把握,这东西都是手做出来的,实在不知道能不能防水,要是真的一个都不响,下次再找人下去跟耿尚联军拼命,哪一个还会愿意。所以这种稳输不赚的买卖程孝廉绝对不做。
杨有财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眼神,大声称赞道:“殿下仁心,属下敬佩!”
秦越虽然不知道程孝廉和杨有财说了什么,但是既然杨有财也觉得有道理,他也就不再问了,杨有财他是了解的,心狠手黑,绝对不会因为城下这些弟兄们的性命就放弃打胜仗的机会的。
想到这里他倒是苦笑了一声:“这该死的大雨,咱们的火油也无法用了,要不然好歹能够缓解一下他们的势头。”
杨有财抬头看了看天气:“这大雨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了,秦大人就不要想火油的事情了,还是赶紧再准备一些弟兄吧,我估摸着下面这些弟兄可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