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0827 更新时间:08-01-19 10:39
皇上金口一开,这热河是非去不可的了。本来能出去旅游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在没有空调电扇的炎热夏天,能找个凉块一点的地方去度个假也是爽到不行的事情。但胤禟不去,天兰一人去,天兰就有些不太愿意了。天兰是越来越习惯有他在身边了,或者说她现在已经把胤禟当成重要的家人了。故在家里扭了几天,才不得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塞外行围的名单中跟去的年长阿哥只有有太子、大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跟去的女眷也多,但八福晋不去,克雅也不去,胤誐不去他福晋也不去,算起来大半去的,天兰都不太熟,人不熟就更不好玩了,天兰很郁闷。她就不明白,大热天里去度个假的机会,凭什么不能人人平等,不能去的还要轮着值班,加班费都没有,降温费也没有,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胤禟见天兰有些为他愤愤不平的意思,遂笑说:"你就别别扭了,不去的人多了,八哥,老十都不去呢。我们家在热河有好大的园子,景致也好,我已经命人先行一步,赶紧收拾了,你去必定是喜欢的。"天兰嘟着嘴说:"没你有什么意思?我舍不得你。"胤禟捏她耳朵一下:"这会子专会甜言蜜语,等去了你就玩疯了,哪里还想得起我来。我先跟你说把箭敢紧儿学会了,骑马也要温习,要不然到时候在众人面前丢了丑去,你可别哭。"天兰一想也是,自已个在皇上夸下海口来,就箭是会射的,到时候若人让你表现表现,可不就丢了丑吗?遂天兰每日起来,先到箭道跟府里的布库师付射一会子箭,再吃早饭。
没练两天,天兰就觉得胳膊酸疼,实在是辛苦,见胤禟忙也无及管她练得怎么样,遂以歇臂为由,光明正大的偷起懒来。别的都可以偷懒,只有每日的窗课是偷不得懒的,上次也不过三日未写,到了胤禛那可真就被他不客气的请吃了竹板抄肉,严师是利害的,也是混不过去的。大早起来,天兰就在窗下对着书贴练字,小乔在旁边磨墨。小乔一边磨墨一边说:"昨儿你没写,今儿可要写上三百个字才够交出去呢。"天兰说:"可不是吗?这要写到什么时候去啊!"
因热,便让人在旁打扇。天兰写了二个字,因看到扇子,便想到那日里从胤禛那顺回的折扇来。问说:"我的那把蓬莱仙境的描金折扇呢?这些日子总没看见。"小乔想了想说:"是四阿哥予的那把好扇子吧。那天在柳暗花明的时候,我说要收着吧,你却是像宝贝似的要自个儿收的。今儿却来问我。"天兰一拍脑袋说:"对噢!是不是把扇子落到那边啦!"小桃抱了衣服进来,听到这话说:"从那回来的时候,我细细的看了,并没有东西落在那边。福晋是不是放在别处了。"天兰想了半响,也想不出扇子的下落来,故只有继续写字。韩越刚从店里回来,本想打个招呼的,侧耳一听里面又在寻被他撕的那把破扇子的事,不由得不悦的哼了一声,想这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没想这位还想得起这把扇子来,好象在无形中那边的四爷的份量变得越来越重了,韩越的眉簇起来,也就不进去了。
小桃见门外人影一闪,认得那是韩越。小桃为天兰端了茶来说:"韩少爷刚才在外面呢。"天兰挑眉:"他怎么不进来?"小桃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回头说:"奇怪,刚才都在,这会子不见了。"天兰顿笔说:"他这人现在应该是青春期吧,烦躁不安,整天困惑这个,困惑那个,这么年青就要成小老头了。"小桃和小乔听了这话都抿着嘴笑。
韩越穿过花厅,胤禟正与几个重要的客人在谈话。韩越便坐在廊下,歪着头沉思。胤禟一时送客人出来,才瞧见韩越。韩越住在府里老久了,又长在跟前进进出出的,胤禟却并不与他很熟,若非必要很少有交谈。韩越为人低调,不爱说话,很傲气与人有距离感。胤禟也不是一个会与人拉近关系的人,他的交际,他的手腕只用在他认为需要用的场合上,在家里胤禟就能省就省了。韩越在这府里是做为天兰的人马而留下来的,就如李蟠一样,是天兰信任的朋友,府里多一个几个人,对于胤禟来说并不存在任何问题,多个人也不过是多双筷子。韩越比李蟠和天兰的关系要更近一层,他们基本上是朋友加事业上的伙伴,许多私事天兰也会找他商量,比如前些天去通洲,天兰就找他去了。对于韩越,胤禟是有戒心和介意的。没有男人会喜欢自已的女人身边有二三个小鱼小虾在旁边搅和的。但有时候不由你所想,虽然不太喜欢天兰身边有一个如此年青的男人,或者是少年,但胤禟还是不得以给予了相对的客气,也给予了相当宽松的环境。韩越平日里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他的眼前,故胤禟负着手站到他面前。
胤禟来到他身边,韩越只不过抬了抬眼皮如此而已。韩越说:"我不喜欢你,但我有点话要说。"
胤禟微微一笑说:"一个男人对于假想中的情敌,哪会有喜欢,我了解。"
韩越一下子站起来,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胤禟淡然的坐下:"你太年青,虽然你少年老诚,但这种事哪里是掩得住的。"
韩越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都看到了,某人却没看到。"笑得有些讽剌。
胤禟叹了口气说:"她和你之间没有可能。因为她是我的女人。难道你要跟我说的话就是你喜欢她了,你不怕我会杀了你吗?"
韩越冷然的一哼:"我不怕你杀了我,事实上你也不会。我不可能开始,也无法开始,你相当清楚,你是因为这个才允许我留在她身边。你决定忍耐,是因为你太顾及天兰的想法了。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我不明白你,我要这么说。"
胤禟挑起眉来说:"你不明白什么?"
韩越说:"我不明白,她是你的女人,你为什么允许天兰与四阿哥走得这么近?你难道就没有感觉到他们之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吗?"
胤禟说:"天兰的确与我四哥的关系不同寻常,说他们很好,很近,但又不是。天兰有时是很不喜欢这个人的,言谈举止都体现出来。有时几天不见,天兰却很想到那边府去。我四哥象是她知心的朋友,有时是师傅,有时像兄长,有时----,他们之间很复杂,不容易割断。"
韩越有点烦的走来走去,然后说:"我觉得四阿哥很危险,他这个人太深沉,他的想法太难懂,在江南我们-----"
胤禟眉拧起来,声音提高一个八度:"江南?你是说江南,对啊,四哥那时也去了江南,莫不是你们一路同行?为什么没有人提起过这事?"
韩越忽意识到说漏了嘴,他掩了这话说:"江南只不过是我们碰见了而已。"这话胤禟自然是不信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韩越忙说:"你可别怪天兰,天兰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只是碰见,一起走了一程。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马利埃,他也去了,他是信上帝的,不会说谎。我只是想提醒你,并没有别的意思。"
胤禟的眼扫过来,韩越遍体生寒,韩越并不回避的与他对视,终胤禟说:"我要静一会子。"
韩越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胤禟俊美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愁绪,忽然感觉到,这人的神经其实是敏感而丰富的,许多事情,他不说而已。
廊上的八哥忽然尖着嗓子叫了起来:"贼猫,又想偷嘴吃。""救命,救命!",那笼中的鸟儿惊恐的鸣成一片。天兰一行人在屋里听到这动静,赶忙放了手中的事跑出来,果然看到长得油光水滑的韩离刚叨着一只架上的白色百灵,很敏捷的从廊上窜到太湖石上去了,它到也显得不慌不忙,黑白相间的尾巴很得意的在身后摆动,都摆成一朵花了。天兰气道:"贼猫,韩离你给我下来。"韩离一双金黄色的大眼晴,闪着狡猾的光,它对战利品是要视死捍卫住的,它向下跳了几步,正当天兰以为它要跳过来的时候,韩离忽然向一棵树猛扑过去,跑到树上呆着去了,那里树高叶多,安全得很。天兰跑到树下,摇着树,举着拳头对上面吼:"韩离你给我下来,你若是不下来,我就不客气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等会你就要哭着求饶了。"天兰得到的回答是数片树叶子,韩离往更高的地方跳了几步。
面对如此悍匪,自然不用客气,天兰怒叫道:"伙计们操家伙!"一呼百应,来了十几个人拿着网子,架着梯子,要把韩离弄下来。韩离初还是慢不惊心,一付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样子,仗着爬树技术过硬,想打持久战。这下子梯子都架在树下了,韩离才惊恐万状起来,从树上一下子飞跃到屋顶上。在一阵的围追堵截下,在人海战术的正确运用下,韩离还是落了网,躺在网子里呻吟做最后的挣扎。它的落网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它平日里养尊处优,气力不继的原故。天兰一到跟前来,韩离的一双猫儿眼瞪得老圆,天兰不客气的把百灵从它嘴里夺了下来。韩离不甘心的喵了一声。天兰高高举着:"这就是罪证,你这个杀鸟凶手。每日吃鱼还不够,到自个儿改换起口味来了。百灵才来我们家三天,就遭你毒手了,你余心何忍。"韩离一看形势不好,大不利于它。喵喵的叫个不停。天兰把韩离从网子里提了出来,只拎着它的后背,凶恶的说:"哈哈,你叫也没用。都是韩越惯的,我只和你老哥韩离说去,非要一个说法不可。"韩离四个爪子张牙舞爪的扭来扭去。
天兰把韩离提到韩越那说理去了。韩越最宠这只猫,韩离一见到韩越那叫得一个可怜劲,天兰把韩离一把丢到韩越的怀里说:"看好你这猫。这么肥还偷嘴吃。"韩离在韩越怀里蹭来蹭去喵喵的告状,一脸的委屈。现在它仗着他哥在,有仗腰子的了。天兰很凶的揪了一把韩离的耳朵,韩离一向欺善怕恶,吓得没了声音,委屈也不叫了,只往韩越怀里躲。韩越抚着它的毛安慰它。韩越到是不理杀鸟这种小事,反而是若言若止的说:"他有没有找你!"天兰说:"哪个他?"韩越说:"九爷。"天兰说:"你要找他吗?他在前厅呢?"韩越慢慢的说:"他没跟你说什么吗?"天兰奇道:"他应该跟我说什么吗?你这话问的奇怪。"韩越抱着韩离若有所思。天兰对韩越说:"拿来。"韩越说:"拿什么?"天兰似笑非笑:"银子啊?赔偿。算你二两好了。我那百灵可是一两银子买了耶。"韩越看着天兰的手说:"那又要二两?"天兰说:"那一两银子是丧葬费。"韩越一哼:"奸商就是奸商,你从我工钱里扣。"天兰一跺脚说:"喂,这月工钱你早拿了耶。"韩越眨着眼说:"那下月。"下月哪里还记得这许多,分明是拖刀计,天兰嘟起嘴来,韩越却笑。
中午天兰有午睡的习惯,吃了饭就睡了。胤禟终没有问她,虽然他是想知道他们是为什么一起下的江南,在江南做过什么,但他没有问。他对处理与天兰的关系一向有他自已的方法,他掌控着大的方向,这一点他一直没有却步过。所以天兰成了他的福晋,也慢慢的在不知不觉中间中溶合入他的家族里,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他之所以让天兰继续与四阿哥接触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明白需要一个人来引导天兰慢慢溶和入这个特殊的家族,从礼节到品味,从文化到为人处世。
天兰是不适应皇家的,不论从感情上还是个性上。她总以为很世故,却不料在他们这些看多了人间百态的人眼里,跟一张白纸没什么两样。天兰是直性子的,很率性的,喜怒都在脸上。这样的一个人,是不容易在皇族里存活的,皇族里需要的是全副武装的撕杀,围绕着利益勾心斗角。天兰需要人不经易的引导,让她慢慢看清她身处的局面,太快吓着她,太慢又容易被人害。四阿哥在有意无意之间充当了这个引导者的角色,天兰到今天能游刃有余的处理与人的关系,与官场的关系,与亲戚的关系,进退得当得益于他。
胤禟在床边坐着侧着头看她的睡颜,玲珑剔透的娇颜上那浓长似羽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轻轻地抖动,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看着就觉得好幸福。他的手顺着她个性的眉毛,小巧但不失高挑的鼻梁,到樱红的嘴唇,迷人的嘴角滑下来。胤禟低头吻住她,天兰迷迷糊糊的回应他的热情,他温柔的撬开她的嘴唇,吮吸着她滑腻的丁香。眼底有火苗在跳动,本来是充满强悍与霸气的,但舌尖却轻柔的描绘她的唇形。每次吸吮都带给他一股前所未有的销魂滋味。她像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宝,小心保护着。胤禟知道天兰和他四哥之间,并没有什么事真正的发生。江南之行没有,在京城也没有。虽然大感吃味,却还是先放在一边。天兰傻呼呼的却还不知道,一场一触即发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睡了午觉后天兰懒洋洋的起来,随便换了件家常衣服,也不上妆,只素着一张面,带了人便往四阿哥府去。往那边去串门子天兰一向都不太讲究,穿什么是什么,所谓女为悦已者容,只要胤禟不觉得她难看就行了。衣服整齐不错,其他人怎么看她,天兰到也不太在乎。最近胤禟变得有些紧张她的安全于否,不带着人必是要怪的,故她出门总是让人跟着。今儿是交窗课的日子,虽早起赶了许多,到底写得不诚恳,想必红圈是得的不多的。字是人的门面,所谓字如其人,做一家的主事,渐觉要写一笔好字的重要。人情来往,下个贴子,回个条子,书法都是比着的。福晋们中写得一笔好字的人比比皆是,太子妃得家学渊源一笔狂草,洒脱漂亮。三阿哥的字的写的好,他福晋的一手簪花小楷也是人见人赞,八福晋自不必说,比八阿哥都强。人人都比着,天兰不下苦功也是不行的。
近来因不想太显眼,又不愿意碰上他府里的女眷,总没有从那府里正门进去,走北边角门反而多一点。北边门进去,不过穿过几个月洞门就到了胤禛的书房,是极省事方便的。门上的人见了她来,早就过来请了安。进了北门碰见胤禛府里熟悉的几个账房先生拿着厚厚的账本过来,他府里的账房和天兰极熟,问了好。其中一个笑着往里面呶呶嘴说:"爷在里面呢!"天兰便往里面去了。胤禛与胤禟不同,身边是有太监侍候的,有一个成体统的便是高福儿。高福儿正在门口立着呢,忽见天兰进来,手里且拿着一卷红签油纸就知道这位是交窗课来的,这位比不了别人,主子在忙见她来也是欢喜的,忙往里回了一声,脸上堆了笑打起帘子来。
天兰进了书房,见胤禛坐在桌前正写着东西呢。天兰知道是在阅公文呢,如今比不得以前,皇上的差事,太子的差事,户部的差事,内务府的差事,这些个差事都落在他头上,也够他忙的了。胤禛也不抬头只管写他的,手往南边椅子上一指,让她自便。天兰是常客,虽是客却早熟得不能称之为客了。这书房里的东西哪一个她没有摆弄过,故天兰很自得的在他落落满满的书架上,乱翻了一气。在乱翻着书的时候,又有几拨人因公因私来讨他的示下,胤禛也不避她,那些门下、属下的人,也大约知道天兰的身份,只管照常回事,视之若无。并不是第一次看胤禛办差,但他的沉稳干练仍让天兰看得一愣一愣的。
胤禛的书房外植有很高大的松树杉树,树冠长得黛绿茂密的很,一阵风吹过便会响起明快的松涛阵阵,据说在屋边植松听涛是一件极雅致的事,古时候多有羽扇伦巾的高人喜欢携琴坐在松树下操琴,以表达高远博大的情怀。据天兰了解,胤禛在书房边植松固然有追求风雅之意,但最重要的是因为他怕热。松树的树冠如伞一样遮却了阳光的直接照射,书房就比较凉块了。他之所以怕热是因为有一次中了暑的缘故,他府里与别的府不同不到五月就起了凉蓬,屋角都堆着冰块呢,如此怕热的人老爷子却不许他到热河去避暑,偏带五大三粗不怕热,专喜欢赤膊上阵的大阿哥去,可见偏心的很。
天兰因说:"皇上喜欢大阿哥呢,大阿哥却老是说皇上厌着他,总是要眼红别人得宠。皇上前儿去了熙春园,大阿哥听了就不痛快,在我们府里喝得大醉。害得我们子时了都还没睡呢。她福晋亲自坐了车来接他,到被他借着醉推在地上,好没道理。我替他福晋屈得很。"胤禛顿笔说:"大哥心里是存不住事的人,他的火来的快,去得也快,不妨事。到是你,怎么也说起别家的长短来了。少说事非话,总是好的。"他说的也是。但人都是八卦的,天兰就不信他是不听小道消息,不说小道消息的人。胤禛抬眼看天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便又说:"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出处是什么地方?"天兰见考她,这句话是他讲过的。故答说:"出自《诗经卫风》,意思是说,看那淇水弯弯的岩边,嫩绿的竹子郁郁葱葱,有一位文质彬彬的君子,研究学问如加工骨器,不断切磋。修练自已如打磨美玉,反复琢磨。"
胤禛深深的看着天兰说:"品德高尚也许在皇家未必人人称善,但我要你记得,即身在这个地方,时时都要内心谨慎而有所戒惧。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人心百态,未必会象我和老九会如此包容你。与其要人包容你,不如你自已先了解,改进你自已的好。这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总是说,你听得都皮了。"天兰明白这话别人一般是不会对他说的,是他的一片苦心。忙作了一个长楫,表示受教了。胤禛哧的一声笑说:"你这人,过耳就忘。得罪了人,还不知道怎么得罪的。"
在皇家管住自已的口比较重要,天兰也吃过亏,但总是容易真情流露。天兰在一次聚会上,看到十三福晋头上戴着白玉兰的钗子,不留意说了句"果然好看得很,真正的籽玉,买的时候我就说好看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十三阿哥福晋听了就不高兴,心里想必胡疑一片,脸顿时就黑沉的吓人。从那日后,十三福晋以后若不是顶头遇见她,不是避不过了,是不会主动说话的,人就这么得罪了。得罪了人往往会有一连串的连锁反映是意想不到的。十三福晋虽不是嘴利的人,可是时不时有些不中听的话从旁人的耳中传到天兰这里,天兰也觉得极不受用。
天兰交得窗课果然得的红圈少,尤其是今早写的那些个字。胤禛将那几张,一气撕了,冷然说:"你若是沉不下心来,那练也无用,以后不必来了。"天兰忙说:"别介啊,别介。"忽高福儿慌忙的进来回报说:"主子,圣驾来了。离府还有一箭地呢!""回见啊,回见!"天兰比高福儿还慌张,怎么在哪儿老能遇上老爷子啊。真是晦气。她虽慌张还不忘从他柜子上顺二本爱看的书,准备落跑。胤禛从椅子上站起来,负着手说:"你到哪儿去啊?"天兰跳到他跟前来说:"当然是回家去啊,老爷子看到我在你这儿,还不------"胤禛慢慢的正正衣冠说:"还不什么?你现在落跑,皇上就不知道了?现在跑罪更大,有什么可慌的?"皇上频频到皇子的私坻转,密探想必早就把几条街都监视起来,天兰一拍脑袋:"对喔!"
门口早就设起了香案,胤禛却未换吉服,仍是一身素淡的家常衣服。当下他府里的人马分左右站在两旁,众女眷冷不丁的看胤禛身后多了个人,不禁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天兰,天兰顿时有身陷虎牙狼群之感。天兰干笑着与那拉氏打了个招乎,那拉氏阴着脸冷笑着还了个礼说:"九弟妹来得巧啊!"天兰假笑:"巧,巧!"那拉氏身后是耿氏。耿氏是汉军旗。耿姓起源有二:据《史记?殷本纪》记载,商王祖乙曾把国都迁至邢(今河南温县东)。《史纪?索隐》云:"邢音耿。"后来国都迁往亳(bó),而留在耿的部分王族以耿为姓,称耿氏。第二个起源是源于西周时的姬姓小国耿(今山西河津县西南),耿君子孙以国名为姓,亦称耿氏。故耿氏自以为尊贵,常以王族名门后裔自称。且她又为胤禛生有大阿哥,有了儿子,不得了,故地位就排在众人之上了。耿氏的一双眼晴很怨毒的死盯着天兰,就向想把天兰看出一个洞来。天兰不自在的紧。
偏年氏花枝招展的,打扮的来迟一步,看到天兰就象吃了一惊,当着胤禛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是不能摆到台面上来的。年氏与天兰近来有些走动,关系已经趋于不错,故小着嗓子说:"哟,你怎么偏赶着这时候来啊?天兰苦笑。胤禛当着众女人的面,携着天兰的手,把她顺到他身后来,这个举动,无疑让女人们的眼都快滴出血来。这样那拉氏就从顺位的第二位变成了第三位,那位氏的一口银牙都恨不得咬碎了,只是不能发作。
圣驾进来,众人跪接。在众位粉抹得极厚,穿着正式喜气的女人中间,一张素颜连朱唇都未点的天兰就变得格外突出了。且她还站在如此显著的位置上,这让康熙不认出她都不成。康熙单把天兰叫到跟前来问:"你怎么在这儿啊!"
天兰本想说来找那拉氏串个门子的,这解释多完美。但天兰眼一瞧那拉氏板着个门神脸,想这话说出来,那拉氏未必会承应。到不如老实说话。于是老实的回了话。康熙便命人将她的窗课承上来御览,一色的红签油纸约有四五十张,康熙看到纸上圈圈点点,有些字还用红笔细细的重新写过了,显然这窗课改得是极认真的。康熙看完对胤禛说:"你的字写好了很多。这笔怀素小草可称得上是行家了。"
胤禛说:"儿子每日必写一二百个字,日日不敢拉下,近来在体会磨崖石刻。"说完看了天兰一眼。
天兰心想,她还不是日日都不拉,只不过这二天有些懒而已。明明是看她的窗课,怎么说他的字写得好啊,搞没搞错啊!眼见得那第一张的红圈是很多的,天兰忍不住问:"皇阿玛,您还没说我写的怎么样呢?"
皇上没叫回话,在皇上面前还敢插话的,满京亲贵中只怕就这么一个。李德全因见了几次这样,不以为异。在堂上站着侍候的女眷们,却惊异得不得了,互相交换着眼神。康熙看天兰有些眼巴巴的样子遂笑说:"你的嘛,勉强可以入眼。"
那料天兰大喜说:"那就好啊。能入您的龙眼,表示儿臣很不错。"
康熙笑骂说:"厚脸皮之古今未见。"康熙因问说:"你长上这府里来吗?"
不等天兰回答,那拉氏却先回道:"回皇阿玛的话,九弟妹是长来的。"
康熙沉吟,指着天兰转头问胤禛:"你教育她,收了她多少束脩啊?"
胤禛眼神慢慢从那拉氏上移过,然后恭身说:"收了她一束干肉,一篮野菜。"当年孔子在鲁都杏坛招徒三千,大兴私学。有一句名言:"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就是说不管是什么人,只要送给他十条干牛肉,孔子就没有理由不收这个学生。这是中国最早的学费记载。康熙听了没有言语。
那拉氏献了茶,康熙从李德全手里接过来,茶汤金黄,入口回甘又是黄金桂,这府里与九阿哥府时,均喝的是黄金桂,康熙不禁别有深意的看着胤禛。黄金桂不是易得的茶叶,这种茶树本就稀少,双长在深山,采之不易,只有百十余颗,每年产茶也不过十来斤,采下的茶皆做了供品,康熙把这比金子还贵的茶只赏过一人,就是四阿哥。那府里也有,怎么来的可想而之。私相收授,故康熙在心里思咐这二人的关系,一脸高深莫测的兴味。
胤禛在皇上的灼灼注视下,一派坦然自若,从容不迫,沉静若止水。天兰也不妄言轻动,这其中利害,天兰是省得的。那拉氏低垂着头,自胤禛的目光有些警告的从她脸上扫过后,那拉氏忽想通了搞越级投诉是没好处的。皇上没再说话,淡淡的品着茶,目光在胤禛和天兰身上冗长地注视了好一会儿,那近乎于审视的目光有无比的穿透力。忽小太监来报说:"回皇上的话,九阿哥来了。因圣驾在此,特来求见。"康熙放下茶杯说:"宣!"
胤禟进来,先看天兰一眼,见天兰好好的坐着喝茶,遂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才平静的请了圣安。他是听到皇上忽然到四阿哥府上的消息才赶过来的。康熙叫了起,胤禟就坐在了天兰的旁边,天兰眼角偷偷的看他,鼻子不知怎么的一酸,这时见了胤禟的感觉就好象在儿时被老师留了堂,忽然在门外见到了家长来接,心里一阵的安定,天兰的脸色就明朗起来。
康熙对胤禟说:"你接福晋来了?"
胤禟起身回说:"是。天兰跟四哥练着字呢。"
康熙说:"三阿哥,七阿哥的字更要好一点,怎么不找他们学。"
胤禟说;"三阿哥和七阿哥那儿,儿子也带福晋去习学过,终不级四阿哥讲的透彻又有耐心。"和胤禛的目光忽不约而同的互视了一眼,那一眼中的电光火石的撞击后,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别过头去。他们之间有许多话在眼神里就看明白了。天兰头左偏一下,右偏一下,她忽觉得很尴尬,比刚才与这府里的女眷一处时还要尴尬的多。
康熙淡淡的问天兰:"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天兰摸着脸说:"回皇阿玛,是热的。"在皇上面前,与平常人家不同,说错一句是要人头落地的,众人无不是眼观鼻,鼻观心,说话慎之又慎。皇上句句都是套子,含义莫测,明明是家常话,却是夹枪带棒,打得人生疼。话不是能全听懂含义,但就这听懂的这部分,已经让天兰听得冷汗直冒。左顾一下,胤禟和胤禛虽然脸色平静,但也是应付得紧张的。胤禟坐得特别的直,天兰知道这是他紧张时的表现。胤禛回话前,手里总是无意识的转动着他指上那一笼春水的扳指,这是他思索时才会做的动作。与其心惊肉跳的,天兰恨不得变只虫子飞了才好。
胤禟和胤禛都在回味皇上讲的话,皇上的话信息量很大,朝上朝下,宫里宫外,太子臣下都有所谈及,让人一下子回味不过来。皇上近来频入皇子和股肱大臣的私坻,哪是说家常话,拉近距离那么简单。轻描淡写的后面,胤禟和胤禛听得心沉掂掂的。表面看上去朝堂象一条平静的往东流淌的河,天下太平,圣世繁景。人也和谐,就象待朝的栋西朝房里挂得那张一团和气的匾,见面笑呵呵,马蹄袖打得山响。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在朝为官的光见面光笑呵呵不行,还要修练出见面笑开口笑,背后摸刀子这种境界才算成了精。皇上的话抱怨很多,皇上这样一个左右人间万姓的人,居然都觉得有些不遂心了,这无疑是一个讯息。胤禟和胤禛无意之中又交换了一个眼神。水底下的暗流错杂交汇形成了一个个看不见的陷阱,平静的水世界瞬间变得异常的凶险,有黑浪在翻腾鼓动。
好容易坐如针毡的安全的离了皇上,天兰亦步亦趋的跟在胤禟后面出了四阿哥府。天兰在后说:"谢谢!"胤禟陡然的止住了步,天兰就撞到他后背上,胤禟未回过头来说:"你有什么可谢的?"话说得极轻,但极有力道。有什么可谢的呢?她谢得是什么呢?这话怎么好回。天兰脸红了一片,吱吱唔唔的。胤禟立住深吸了一口气又行,天兰绞着手咬着唇又跟,胤禟人高步快,一步快过天兰两步,他二人始终有些距离。
偏这时小乔从后面屁颠颠的拿了两本书过来问:"福晋,这是你刚才说要看的书吗?高福儿怕你忘了,特别包了让我给你递过来。"天兰忙给小乔摆手示意她别说了,小乔见天兰摆手以为说不要了。奇道:"福晋,你刚才在四阿哥书房还和四阿哥扭来扭去,死去活来的硬要借这书,四阿哥说你贪多嚼不烂,你偏不听。怎么这时候又不要了,你真不要我就还了。"
胤禟哼了一声,越发是不等天兰,自个儿往前面走。天兰跺着脚对小乔说:"我的小姐,你就别添乱了。"
小乔没眼色的说:"你刚才不是还和四阿哥好好的吗?这会子,又不来往了吗?我刚把你好不容易找寻来的油石冻佛手给了高福儿了,你说我要不要再讨回来啊!那佛手贵得很。"
天兰一听白眼一翻,气得吐血三升。没空理这添乱的主,直追胤禟。追上胤禟,胤禟已坐入轿中,轿头却不是往府里去的方向。天兰拦在前面,轿夫遂停了下来。
天兰跑过去掀开轿帘问:"你哪去啊?"
胤禟面无表情的说:"去揆叙府上,我刚才从那赶过来的。"
"你不陪我回府去吗?"
胤禟说:"有事呢!"
天兰感觉到他的冷淡,这下子简直是快哭出来了,眼红了一圈:"你在生我的气吗?"
胤禟深看她一眼说:"我为什么要生气?"
天兰无言。
胤禟心中一痛,当着她的面打下轿帘命轿夫前行。
天兰愣愣的看他的轿走远,忽然觉得心里堵得荒。就是想哭,可是就是哭不出。站立不住,遂蹲下来,土是黄的,她的心也是惨淡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