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怜晨端了杯白水,在扫视了一圈整个宴会的宾客之后皱了皱眉。
他看见了,娜丽莎站在角落,目光一如八年前那般恶心的盯着他,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自卑的哀愁。
脊背有些发凉,他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抬手胡乱揉了一下胃。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阴影太重,宴会开始之前他就开始不舒服,能吐的都吐了,胃药也吃了,可还是无法让那个该死的器官安定下来。无奈之下,以青晗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吃下了一粒止痛药。
这便是为什么以青晗和以怜夕先走出来的原因,不是以怜晨矫情非要隆重登场,而是他实在自己也无奈。
这会儿又看见娜丽莎,简直就是噩梦的延续。
可他不能把人赶出去,只好匆匆别开视线假装没有看到她。下一个瞬间他便看到了已经走到众人身旁的以怜夕,想起刚才还贴在他腹部替他揉揉的温暖,几乎是不经考虑的直接往那个方向移动。
他不知道,这一幕看在娜丽莎眼里又是另一番意义。
“怜夕。”轻轻叫了一声,语气里居然有点委屈。
以怜夕回过头看到他过来,急忙迎上去,闻了闻他手里的杯子,确定是清水才稍微放了心,不着痕迹的扶着他,凑近了轻声问:“怎么,还疼?”
以怜晨见她担心,摇了摇头,眨眨眼睛才说:“我看到了娜丽莎。”
以怜夕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十分不道义的闷笑起来。
以怜晨脸色黑了黑,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坏心眼的把重量压在了以怜夕身上,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揉揉么。”
以怜夕骤然承受了他的重量踩着小高跟鞋差点没站稳,以怜晨再瘦也是个男孩子,她还真被摆了一道。幸好她手里此时没有酒杯,也不顾那么多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替他揉了两下。只是动作幅度很小,若不是在跟前也看不清她在做什么。
君浩瞧了很不地道的乐了出来:“别人若是不知道你们两个是兄妹,八成要当做是情侣在打情骂俏。”
这一圈人都或多或少清楚以怜晨的身体状况,这会儿见他脸色发白看以怜夕帮他揉肚子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经君浩这么一提醒,俩人之间还真就多出了几分暧昧的情愫。毕竟以怜夕是养女,所有人都知道的。
以怜晨愣了一下,低头看看以怜夕落在自己腹间的手,又扫了一圈明显调侃的众人,一手落在以怜夕肩上眯了眯眼睛:“你们有意见?”
君浩一间这护短的模式,立即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其他人也别过脸去,忍俊不禁。以怜夕偷偷红了脸,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隔着衣服她还是能感觉到以怜晨胃里隐约的翻腾,确实有些担心。
有以青晗在,以怜晨便偷懒不去特意费心交际,以怜夕也老老实实的站在他附近。她没忘记,上一次她自己跑去找君浩安萌聊天没跟着以怜晨,结果以怜晨被娜丽莎害得住了院。
今日娜丽莎仍在,即便她的身后已经没有了强大的势力做支撑,她也不愿意单独留下以怜晨。
有不少人过来跟以怜晨道喜,大多是比他年长的同辈人,也有从前就相熟的跟着寒暄,以怜晨始终是一杯清水陪到底。好在他确实是未成年,也没有人因此起微词。
娜丽莎勉强跟几个从前便认识的姑娘寒暄了一阵,目光便又定定的向以怜晨投过来。心底里不断翻腾的,仍旧是那一份近乎不可理喻的执念。
可以怜晨做了什么?
从他下楼来开始就刻意的忽视着她的存在,即使目光扫过全场,到了她这里也自动跳开,宁愿收回目光从另一边开始。
她最恨别人的无视,若是克莱尔家仍有旧日荣光,她必然会走上前去,让他无法忽视自己的存在!可是。她的身后再没有强悍的家族势力,她无法迈出骄傲的一步,如今若是上前,便是卑躬屈膝的姿态。
而她所失去的一切,仍旧是因为以家。以青晗。
愤怒自她的心底蹿升。她才17岁,却要开始体会这种可耻的落差,从天之骄女跌落凡尘,比从未拥有更加残忍。
不能不恨,可是越恨,以怜晨在她心里的印象便越深,到如今她已无法自拔。
以怜晨不知她的心思却对那目光起了厌恶之心,有意带着以怜夕躲到人多的地方,利用人群的遮挡避开那目光。
不是他怕了娜丽莎,而是他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女孩子。她比他大三岁,可在他看来,她比十岁的小孩还幼稚,而且,不可理喻。
以怜夕看了看娜丽莎,又看了看身边的少年,深深叹息。
喜欢以怜晨的女孩子一点都不少,即便八年来他身在国外,可是每次她作为以家的孩子去一些原本该有他出席的场合时,都会有女孩子来与她攀谈,旁敲侧击的打听关于他的消息。
那些女孩子矜持有礼,小心翼翼,即便是向她打听消息也格外的谨慎,生怕引起她的反感,然后便在以家的孩子心中留下坏的印象。
而娜丽莎却总是摆出一副人人都该对她顶礼膜拜的施舍姿态,就好像以怜晨被她看中便是一种恩赐。
以怜夕受以怜晨潜移默化,骨子里都是骄傲,对于娜丽莎自然是讨厌的。这种讨厌随着克莱尔家的衰败以及每次向以怜晨转述她行为的过程中与日俱增,到了今天这种时候,就算是当场撕破脸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如果娜丽莎识相不靠近他们,也许他们还可以同她相安无事,原本发邀请函给克莱尔家也只是象征性的礼节,毕竟曾经是极盛的家族,无论背地里如何,明面上以氏财团不该落井下石。
但或许是命中注定他们与克莱尔家无法并存,就在两人的有意躲避下,娜丽莎不知经过什么样的考量与挣扎,仍旧踩着高跟鞋,仰着头,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