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听来?”雪见想说,现代人人即知的常识嘛,到得嘴边却改成:“用膝盖想也知道了,还用听别人说!”
周博无奈,对雪见反复叮嘱:“你就成天的胡沁,这祸从口出,说话到底还是要仔细些,出去再不准这样。”
雪见鼻子朝天,道:“是,周大少爷,这点常识,雪见还是明白的。”
周博眉头一扬,语重心长:“就怕你说惯了,出去也说溜了嘴。”
雪见自嘲,难道自己真的那么差劲吗?
打开桌上的围棋盒子,雪见的手无意义的拨拉着棋子,道:“这不是就咱们俩个人,雪见才敢说嘛。”
雪见不由对着棋子发呆,这棋子黑是黑,白是白,如果世间所有的世界,都如此黑白分明,就简单多了。
可见,这人,还是糊涂些好,不只男的糊涂,女的糊涂些,也是好的。
周博轻轻拉过她的手:“我明白,你要谨记才是。”
雪见也不再说话,轻轻偎进周博的怀里,深思片刻,眼睛转转,“若我忘了,你也不许恼我。”
周博到底拧了拧她的嘴,怀里雪见闪了一闪,也反手拧了他腰上一下。这样闹会会,周博的脸色却慢慢平复下来,静下心来,细细琢磨雪见方才所说之言,刚才的过度紧张,想来有点好笑了。
“雪见,周家以前,就是皇商。”周博慢慢地说道,声音苦涩而干巴。
啊,雪见一手支肘,瞪大眼睛,以前是皇商,那么后来的落迫……,也不对呀,偷眼看周博,正在轻声讲着,根据她的浅显常识,皇商若出事,应该是抄家或者流放才是吧?
冲着周博这难得的耐心,雪见打起精神,仔细听着。
周博皱着眉头,眼睛看着前方,却仿佛是望着更远的地方一样,声音也带着些空洞和无奈,“这皇商和皇商也不同,周家,其实也只能算是沾了皇商的一个边……”以前自己还小,好些事情并没有想得很明白,后来慢慢才想清楚。
自己爹爹,在商业也算日久,面对这天家荣华,仍会忍不住动心。
周博一手捏了茶杯,并没喝下,手有些微微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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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见接下他手里杯子,见他神情凄苦,不由用手抚上他的脸,道:“大郎,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从窗户望去,天上慢慢飘下雨丝,没有叫进小梅,雪见自己过去关了一面窗。
“你是我的娘子,周家的事,早晚要告诉你的。”周博手指扣着桌面,慢慢说道。
雪见点点头,小声附和道:“好吧。”
有些有实权又和皇城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家,手里会有一些专有商品的特殊许可权,他们本身不经商,但可以找到一个或者几个这样的商人提供货源,他们从中扣除高额利润,又不用出一分本钱。而周家,就是弯弯绕绕的搭上了当时显赫一时的武德侯家大管家。
雪见听得两眼发光,这是自己穿来后,第一次和侯爷这种级别的人物,离得这么近!她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了看周博,“宰相门房七品官,这管家,也很厉害了吧。”
周博眼眉不由一抬,“现在想来,自然是的。”
后来武德侯因为在太后的生日宴会上进了忌讳的东西,被以恭孝治天下的当今圣上,治了大不敬当场革职。就在大家以为从此武德侯会就此没落的时候,恰逢边境柔然又犯边,大顺联手北边的大宁国,大败柔然,柔然可汗也在这一役当中重伤不愈而亡。年轻的新可汗成律,要同大顺和谈,武德侯主动提出以女儿锦阳郡主去和亲。
“丢卒保车,果然了得。”雪见叹道,这再尊贵的女人,命也是掌握在男人手里。
“你说得没错。”周博自己是到现在堪堪想明白的事,雪见只一语,就道破天机。
这锦阳郡主在京城贵女中素有第一美女之称,据说那成律亲来京城以表和谈诚意,也算是胆大之人了。无意间见到她的美貌,却是惊为天人,当下对大顺称臣,然后把郡主亲自接回国去成亲。谁知道回程时刚刚踏入柔然境内,被不知名的刺客偷袭,郡主为救成律而死,成律侥幸逃脱后,多方打探,才知是大宁不忿柔然归降大顺,想以此次偷袭,实施离间之计。
“这郡主,真是可惜了。”雪见听得悠然神往,自来后,她一向是说书人,此次终于听了一回故事,还是传奇演艺,再来一句驴唇不对马嘴之语:“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自己也觉得不太应景,接着胡诌,“贵女生来为和亲,边境千里无男儿。”
“又胡说!”听了雪见的话,周博不恼也被她逼恼了,刚抬起手,雪见马上做投降状,这才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这才也点头道:“自此,柔然和大宁开始了几年来间断性的各种边境冲突,大顺倒是落了安生。”
念着武德侯此次大功,又有失女之痛,犯忌一事从轻处罚,当初受牵连的几家皇商,也不过是主家入监,家产抄没而矣。
“如此说来,父亲母亲和姨娘们,竟都因此事牵连……”到底是没见过面,雪见只有同情,倒并不是多少悲伤。
周博板着脸道:“家产抄没,父亲收监,只是母亲和姨娘不肯同我们回来,多少还有些私房银子,要留在京中暗中打点,好让父亲少受些罪。”
雪见突然明白过来,侧身歪在被枕上,“这种事情,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不过是那些尊贵之人开口闭口之事。父亲让你们全部回老宅,就是为了保全周家血脉!”
周博慢慢说:“是我没本事,救不得自己爹娘。”微微闭上眼睛,以免泪水落下来。
雪见摇摇头:“先保全了你们兄妹几个,然后你们兄妹方有救得父母的机会!大郎,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开眼的。”
是的,只能企盼老天爷开眼了!周博苦笑,这些事,有的是周博托汪从寒打听而来,有些是自己这些年方能慢慢想明白的。周家不过一个供货给武德侯府,再转个弯才到得大内的皇商,从始至终,都是被挨打的状态。而这所谓忌讳呀禁忌呀,现在自然明白背后另有乾坤,就像刚才雪见口中所言,周家不过替罪羊罢了。
这样娓娓道来,这伤痛再次被揭开,周博的俊脸微微抽搐,“先让汪兄打探着,然后再帮着打点一二,待此事彻底被人遗忘后,三郎就有机会参加科考,那么,周家就有希望了!”
雪见呆呆听着,她本不是心思缜密之人,以前好多不明白之事,现在终于醒悟过来,看着周博痛苦的样子,她喃喃着:“大郎,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原来不仅是伴君如伴虎,就连伴个侯爷都是有风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