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丞相府的人了。”叶长歌换了个坐姿,接过绿柳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口道。
站在她对面的瘦高的男人背着手,一身藏青色的袍子让他整个人都显得肃穆,剑眉星目,神色冷而桀骜,脸颊上有一道疤,平白添了几分杀气,进门的时候活生生把绿柳和南雨吓的跳了起来。
玉璇玑有些讥讽:“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差遣。”
“知恩图报,我把你从刑场上换下来,你就应该有这个觉悟。”
玉璇玑语塞,他扭过脸去,眼角轻微的皱起,南雨退了几步摸索半天摸到了扫帚柄,猛的举到身前:“你要干什么!”
叶长歌随手将南雨摁下来,抬眸看着玉璇玑,等着他的回应,良久,才听他低低的问道:“为什么要救我?我值得你救么?”
“不救怎么知道值不值得。”叶长歌说:“更何况,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得到一个......机会。”
玉璇玑微微颔首打量他,发现她双目有些放空,似是陷入了一片冥想。
——每个人都该得到一个被救的机会。
“宸,帝王居所也,项太傅这是对皇上大不敬!说不定是意图谋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很多年前,她都希冀着有人可以来救她,救救孤立无援的项家。
她一直在想啊,她曾经和梓宸一起骗过教书先生,一起踢过西街那家包子铺的馆,干过很多很多的坏事,是不是因为这样就要被狠狠的处罚了,那给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一定不会在那样了,一定会好好的做人,一定......
如果真的有人来救,何至于此呢?
“你,没事吧?”玉璇玑虚了虚眼睛问道。
“没事。”叶长歌站起身:“你这几天待在丞相府里别出去,告诉我你擅使何种兵器,我明日出去帮你铸一把,以后就跟着忠叔,保护我的安全。”
“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玉璇玑抱着胳膊,略显得意。
叶长歌回眸睨了他一眼,朝绿柳使了个眼色,绿柳朝四周使了个眼色,玉璇玑有些不解。忽的他感到脑后被劲风击中,他急退一步,白晃晃的兵刃已然砍到了鼻子前头。
玉璇玑大惊,他伸手向后一摸,不知何时一副兵器架子已经被推倒了身后。
“哐”一声,他猛力拔出一柄,横向一格,手腕被震得发麻,玉璇玑手腕一压,长兵划出缭乱的光影,毒龙般探出,撕裂了对方的防御空隙,最终定在那人咽喉处。
清脆的掌声响起,顿时,杀意烟消云散,玉璇玑回过神来,他定睛瞧见面前的是忠叔,两鬓有些白了,笑的和蔼,一旁的叶长歌走上来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枪使得不错,就它了。”
“老咯老咯。”忠叔活动活动手腕笑道:“果然是比不得年轻人。”
玉璇玑有些羞赧,他别扭的看着这一群人,叶长歌正在指挥那群人把兵器架子移回去,顺便慰问忠叔的手腕,南雨和绿柳还在津津乐道刚才那三招对决,绿柳眉飞色舞的,唾沫星子都落在南雨脸上,南雨频频用手擦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心底一暖,玉璇玑轻轻的摸了摸脸颊,上面有一道疤。
这是小时候,妹妹不小心用刀划出来的,之后就一直没有消失。如果没有这道疤,他大概也被送进宫了,就可以跟妹妹一直在一起......直到死。
从前的玉家,和他们也很相像的,造化弄人,什么也没了。
“喂。”
玉璇玑低头,叶长歌正笑盈盈的看着他,颊上有浅浅的梨涡,清秀可人。
“还没替你接风。”她说:“跟我来吧。”
月光如水,铺洒在地上好似一层寒霜,小小的后院里,两张石凳一张石桌,一方池塘,池中有一株青莲。
“有话你就直说。”玉璇玑漠然看着一桌酒菜。
“我虽算不上通晓古今,但对夏朝皇室里发生的大事还是都有所耳闻的。”叶长歌说:“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夏朝对玉家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玉璇玑的眸子里凝起了寸寸刀刃,他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叶长歌感受到了他的不屑,也不恼,自顾自斟了一杯酒道:“请恕我冒昧,敢问令妹叫什么名字?”
“含玉。”
仿佛被雷劈中,叶长歌浑身一个激灵,杯中酒也洒了出来。
“一条微不足道的性命,你们当然记不住。”玉璇玑恨恨道:“我妹妹死的冤枉,我早也知道她入宫势必会死,他们说的话统统都不作数!”
叶长歌笑了,笑的前仰后合,她猛的将酒杯举到了玉璇玑的面前,眸子里闪烁着精光:“必须为此干一杯,我们注定是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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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一趟出来叶长歌是别有目的,因为温弦早先约了他出来玩。
她随身带了那支早该还给他的箫,准备一次性将问题都解决。
温弦站在小桥上,俯身看水里的鱼,叶长歌站在桥下犹豫了一会儿,她心里没来由的忐忑,这样两个人出门算什么?
她遥遥的盯着温弦看了一会儿,和回忆里的影子重叠起来,心猿意马。忽然,她看见温弦腰间别了一支箫,一支崭新的玉箫。
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怎一个清醒了得!
——大概,他自己重新买的吧......可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么为什么......随随便便就被替代了。
脑海里转过无数的念想。
“喂!”温弦发现了她,冲她挥手。
叶长歌顺手将紫竹箫藏好,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去,有意无意道:“昨儿还没见到你的新玩意。”
“什么?”温弦愣了愣,低头一看随即恍然:“你说这支箫啊?是阿桃送给我的,蓝田玉的,精致吧!”
叶长歌的嘴角狠命的抽了一下:“箫,还是紫竹的好......”
“紫竹的若是吹自然好听,但是终究比不上蓝田玉值钱啊。”温弦笑盈盈地说。
一股邪火熊熊燃烧,叶长歌扭头就走。
“喂你去哪儿!”温弦在身后叫。
叶长歌在心里不住的冷笑——这家伙就是浑身散发着铜臭味,要么这家伙对那姑娘有意思,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刚跑了几步,温弦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无可奈何道:“你跑慢点。”
“滚开!”叶长歌猛的甩开他的手,温弦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没能站起来。
叶长歌又跑了几步,觉得不太对,忍不住辙了回去,发现他在揉自己的膝盖。
“你又怎么了?”她板着面孔恶声恶气的问。
“没什么。”温弦别过脸去:“你要实在想跑,就帮我个忙,把这个送到苏家绸缎庄。”他解下了腰间的箫。
“你把话说清楚。”
“苏家这两天出了点事,阿桃就把她娘留下来的箫给当了,我这不帮她赎回来嘛。”温弦笑了笑。
“那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刚才去当铺的时候,遇上当铺老板娘......”温弦支支吾吾,神色游移:“闹了点小矛盾......”
叶长歌看看那张脸,顿时明白了。
“她想圈养你啊?”
“差不多......”
“你不同意他们就找人打你?把你腿打折了?”叶长歌大怒:“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不是。”温弦晃晃她的手臂:“准确的说是她想霸王硬上弓,然后被当铺老板发现了,我怕他们误会就想□□逃,一不小心摔着了。”
“不过我真的不懂,我都逃了他们还追我!”温弦很是抱屈。
叶长歌真的很想捂脸,这种问题还是让他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她有些心虚。
“我哪知道你那么开不起玩笑。”温弦叹了口气:“说了那么久废话,要不你拉我起来,要不你帮我送东西,我自己爬回牧云斋,让我坐在地上算个什么事?周围都是人哪!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没有理由让他一个伤残人士独自爬回牧云斋,叶长歌无可奈何:“我扶你回牧云斋,反正还箫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温弦斜身依靠在叶长歌身上,一条胳膊环在她脖子上,叶长歌伸手拦了他的腰,觉得无比的别扭,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小男孩儿皮球一样的跑了来,满头大汗。
“温弦哥!苏桃姐姐家里出事了!那群官差又来了!”
温弦脸色一变,随即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挣扎了一下发觉自己行动不便,随即看向叶长歌。
“我跟你一起去。”叶长歌镇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