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弦消失了整整七天, 叶长歌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甚至夜不能寐。
起先她是频频询问,后又焦急的让绿柳南雨他们四处去打听, 无果后绿柳和南雨只能安慰她温弦这么大一个人不会走丢的, 叶长歌的眉宇就没有舒展过。
很快倒是来了一个大夫, 说是温弦请来的, 替她看咳嗽, 问起温弦到底去了哪儿,他却也只说不知道。
大夫切了脉,又看了看叶长歌的脸色道:“这位公子的身体孱弱, 我看是日积月累而成,又着了风寒才咳个不停, 一时半会儿也治不好, 只能好好休养着, 慢慢调。”
“没有其他问题么?”绿柳还有些担忧。
“应该是没有。”大夫说:“我开几副方子,照着煎药长久喝着, 会慢慢好的。”
听说没事,绿柳和南雨对大夫千恩万谢,扭头看叶长歌,她破天荒的静谧了下去,托着下巴, 眺望着天际, 一副茫然不在意的模样。
“这就是传说中的望夫石!”南雨在绿柳耳畔说。
不管怎么样, 叶长歌没那么焦躁了, 两个人倒是十分欣慰。
“哎算了算了, 我去门外等着吧,说不定温公子路过, 我劝他早些回来。”绿柳摊手。
”我同你一起!”南雨想起早先叶长歌的反应,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大人要是知道我说他是望夫石,非弄死我不可!”
两人各搬了一张小板凳往丞相府门口一座,和正主一样遥遥眺望起来,过了好久,大约是夕阳西下,温弦才扶着腰,慢悠悠的出现在大门口。
“温公子!你可算回来了!”绿柳和南雨看见他几乎要喜极而泣,两个人如同爬山虎一样一左一右就缠了上去。
“别提了,那老小子敢跟我玩阴的,临时变卦不肯卖了,害得我跟他纠缠那么久才搞定!”温弦上气不接下气,被他俩拖着根本走不动道,干脆在原地发问:”有大夫来瞧过没?她还好吧?”
“好好好,你回来了什么都好!”绿柳拽着他头也不回:“快进去自己瞧!”
叶长歌正坐在里面打发时间,她一手托着腮,一手持了毛笔舔着墨,手边摊着一本诗词,漫不经心的抄着。
温弦大步流星的闯进了门,笑容满面。
叶长歌似是没注意到他的到来,头也没抬一下。
“长歌,我回来了!”温弦伸出手在她眼前使劲晃了晃:“叶长歌?”
“啪”一声,毛笔被狠狠的搁在了砚台上,墨汁儿溅出来好几滴,叶长歌的手腕微微一扣,指尖轻颤,她没抬头也没出声,温弦没来由的有些慌乱,他听见叶长歌渐长渐重的呼吸。
“你......”他侧目向上看,故作轻松的耸肩道:“干嘛不跟我说话啊?”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话!”叶长歌“蹭”的站了起来,她双手撑着桌面,凑近了温弦的面孔暴怒道:“你是谁啊?在我这丞相府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温弦被她吼傻了,大概从来没见过叶长歌这样,他愣在原地眨眨眼道:“我.......”
“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也不说你去做什么了!你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担心你吗!”叶长歌怒不可遏:“我生怕你又出事!又像从前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我怕得要死!又不知道能跟谁说!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这么担惊受怕!”
“都是我的错......”温弦懊恼道:“我只是想......”
“你走!你走!”叶长歌用力推搡着她:“你最好现在就走!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我看不到你就不会有任何念想了!一了百了!”
温弦无法,跌跌撞撞的退到门口,他猛地抓住了叶长歌的手腕,将她用力箍进怀里,只有这样才能限制她的动作:“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我受的惊吓还不够多吗!”叶长歌勃然大怒:“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很难吗!”
温弦也不恼,反倒带着几分笑意,趁她喘气的功夫猛地扯了她的手腕向外跑:“你跟我来,看明白了再骂我好不好?”
“去哪儿!看什么?”叶长歌一路跟着他奔跑,一头的雾水。
两人穿了几条街,蓦地停在一处府邸面前,叶长歌上气不接下气,她下意识的望着这街角道路,迷惑的扬眉——此处竟带着几分熟悉。
温弦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眉宇间的笑意尽现,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少年人,又是得意又是欢愉,他猛地推开府邸大门,扯着叶长歌走了进去。
“这里是!”叶长歌跨入其中,在抬头的一瞬间,她已经呆住了。
一腔酸楚热泪涌出,愈是四顾愈是猛烈,那熟悉又亲切的感情冲击着她的头脑,带着阵阵不可信的眩晕,她不顾一切的跑到那一间间屋子前,抚摸着一寸寸砖瓦窗棱,一边回首冲着温弦激动不已的说着:
“这是从前项太傅的书房!”
“这是夫人和项太傅的屋子,啊!这是梓宸的屋子!”
“梓宸从前就坐在这里弹琴!”
她笑出了眼泪来,像是久别归家的旅人,她依靠着一处墙壁缓缓的滑了下去,抱着膝哭泣了起来。
“这就是项家......”她低声哭道:“又回来了......可是人都走了......”
温弦有些不忍,他走上前去,蹲下身道:“我带你来可不是为了引你哭。”说罢,他站起身,望着这偌大庭院一门一窗,一草一木,感慨万千:“当初的屋子不在,可地还在,有富商看地方好就在此处建了屋子,我同他买了下来,又按着从前的记忆修改了陈设。”他略略惋惜道:“所有的东西我都记得清楚,只是很多东西时过境迁,如今外面也买不到了,只能改个七八分像。”
他霍然转身,郑重的对叶长歌道:“这就是我们的项家,是你把他挣了回来,我爹娘在地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可是......”温弦替她擦了擦眼泪,叶长歌破涕为笑道:“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这可是我小半辈子所有的家当了!”温弦撇撇嘴,有些暴躁:“我连娶媳妇的钱都搭进去了!现在真的是身无分文了!”
说罢,他背着手,微微俯身凑近了叶长歌的脸颊,狡黠笑道:“为夫现在一贫如洗,还望娘子不要嫌弃。”
“为夫为夫,说的倒是顺溜,你是谁的夫啊!”叶长歌别过脸不瞧他,红色蔓延到了耳后根,白皙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色。
温弦就喜欢看她脸红的样子,不由得挑眉道:“你若不想听我说,想听谁说?是边塞那个,还是皇城里那个?还是哪些我压根不知道的?”
“你讨厌!胡说八道什么啊!”叶长歌狠狠的捶他:“再胡说我不理你了!”
“哎哎哎下手轻点。”温弦被他打的直叫唤:“你也太忘恩负义了!”
“谁忘恩负义!”叶长歌深了一根细细的手指抵着他挺翘的鼻尖:“你还好意思说我!谁当初还一心想当驸马爷来着恩?”
“我可没有一心啊!”温弦用手掌将她的手指推到一旁:“你可别诋毁我,我是被逼的。”
两个人小打小闹着,乐不可支,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丞相府的匾额被摘了下来,只当做普通府邸来卖了,叶长歌让南雨打听的时候很是小心,尽量不泄露自己辞官的消息,只让那些纯粹做生意的商贾来看房子。
很快,这座大气的府邸便卖了出去。
叶长歌无意将所有的东西都搬来搬去,只带了些重要的,其余的让绿柳和南雨变卖了,换做银子接济穷人。
玉璇玑倒是比他们想的还要有心,没几日提亲的聘礼都送了来了。
绿柳臊的躲在一旁不露脸,叶长歌抚了抚额头说:“小玉啊,你跟绿柳都是我这儿的,大家关系摆在这儿,何须这么多繁文缛节。”
玉璇玑面无表情道:“规矩不可废。”
叶长歌无言,一旁南雨结结巴巴道:“可是这么多东西从你房里挪到隔壁房里,可劲累啊。”
玉璇玑:“.......”
玉璇玑在外面似乎也是偷偷购了一处私宅,娶绿柳仿佛是谋划已久的行动,叶长歌和绿柳纷纷觉得脊梁骨后面窜凉风,都有些不能理解,温弦表示很能理解。
“有房子才有娶妻的底气!”他振振有词:“而且不容易被拒绝!”
“是啊,先斩后奏,看着房子的份上也不敢拒绝。”绿柳喃喃的说,然后迅速的加入了逼问玉璇玑买房子的钱哪儿来的行列。
婚礼办的简单质朴,玉璇玑和绿柳搬了出去,南雨也趁着这时机回家探亲,叶长歌一身轻松的和温弦搬入了新家。
“我从来不敢想象有这一天。”叶长歌紧紧的握着温弦的手,声音有些发颤。
“从今往后,只有我们两个人。”温弦道:“我们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