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浑略一迟疑,道:“现在吗?天色尚未完全黑暗下是最好的行动时机吧?”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班谷浑头人可是怕了吗?”
班谷浑本来就是悍勇之人,只是挂虑族人的生死,才有点患得患失。此时听江逐流话语一激不由得气血上涌,遂道:“好,就依江先生之意,现在去挑了李小狗的帅营!”
江逐流最担心的就是未战先怯,以寡击众本来就是凭借着一股子勇悍之气,若是这股气提前泄了,那么这场仗也不用打了,所以才故意刺激一下班谷浑。现在江逐流见班谷浑成功被他激将,这才又笑道:
“班谷浑头人,你可知道为什么要选现在去攻击李元昊的大营吗?”
班谷浑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是个只会打仗的粗人,对你们宋人口中所说的兵法一概不懂,所以这其中的缘故,还请江先生给我解释明白。”
江逐流道:“在兵法上劫营有两个最好的时机,一个是黎明前天色忽然间转黑的那一小段时间。士兵们经过一夜的紧张值守,精神和体力已经疲惫到极限,眼见天色就要大亮,敌人若是过来劫营,岂不是要把行踪暴露的干干净净?所以这个时候,精神上就容易松懈,体力上的疲惫就凸现出来。而善于用兵的将领就会抓住守营的敌将和士兵这短短一瞬间的松懈,再加上天色忽然这么一黑。迅速出动冲击敌营,攻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班谷浑想了一想,觉得江逐流所说地黎明前黑暗的时机果然精妙。天明前有一小段时间会忽然间转黑,这个现象班谷浑是知道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现象竟然可以利用在兵法上。还是宋人厉害,竟然会那么恰到好处的利用天色的变化,而且还抓住守营将领和士兵的体力和心理上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不像他们回鹘人,一说打仗。只会拿着弓箭一阵乱射。然后举着兵器冲向敌人了事。至于是胜是败。全看双方谁更勇敢,谁更能耐得起兵力消耗。
“江先生,那我们为什么不选择黎明前那一小段黑暗的时候冲击李小狗地帅营?”班谷浑觉得这个时间既然那么精妙,就该选择这个时间行动。
江逐流笑着摇了摇头道:“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因为李元昊已非以前只知道乱打乱杀地蛮人。他身边有几个颇为厉害地宋人充当谋士。这几个宋人应该知道黎明前这段时间是最危险的时间,所以必然会在那个时间段加强戒备。因此我们选择黎明前去冲击李元昊的大营,很可能中了党项人的埋伏。”
班谷浑以拳击腿。恨声说道:“江先生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我也曾听人说起过,李小狗身边有几个厉害的宋人为他出谋划策,其中最厉害的两个人叫张元、吴昊。攻打凉州城的时候,李小狗就是用了张元地计策,才把凉州城赚开的!”
江逐流又道:“第二个原因就是班谷浑头人带来的五十多个回鹘勇士。虽然说他们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勇士,但是眼见党项大营这么连天蔽日,党项军威这么雄壮。看多了之后。心理上难免会产生党项人强大不可战胜的印象。一旦有了这样的印象,那么潜意识中就会产生怯意,虽然他们自己不一定意识到。但是一到开战的时候,影响就显现出来了。没有必胜的信心,我们以寡击众,还能有什么胜算?”
班谷浑脸色一红,确实如江逐流所说地那样,别说手下地回鹘战士,就是他自己第一眼看到党项绵延十数里的大营时心中也很被震撼一下,竟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沮丧感觉,下意识中也觉得,党项人是不可战胜地。
“江先生,既然等不到黎明时分,那么你们宋人兵法上所说的另外一个最适合劫营的时机是什么时候?”班谷浑抱拳问道。
江逐流道:“就是现在!”
“现在?”
见班谷浑一脸迷惑不解,江逐流解释道:“现在天色将黑未黑,目力尚可眺远,即使敌军来劫营,刁斗上的哨兵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提前发现,从而发出信号,通知营地里的士兵做好准备。如此一来,劫营也就变成了攻营,既然失去了劫营的隐蔽性和突然性,那么劫营行动基本上失败了大半,接下来仗不打也罢!”
班谷浑眉头大皱:“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选择这个时候冲击李元昊的大送死有什么区别?”
班谷浑明知道江逐流不会令回鹘众勇士前去送死,但是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江逐流大笑,道:“倘若真的是让回鹘众勇士送死,我何必向你解释这么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就行了?”
班谷浑讪讪而笑,觉得自己方才所说的话的确有点过分。
江逐流倒也不会和班谷浑一般见识,他继续解释道:“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正因为天色将暗未暗的傍晚时分,敌方来劫营的可能性很小,所以一般来说,这时后大营内都应该安排众将士进用晚膳,养足体力和精神,以对付晚上可能发生的情况。”
顿了一顿,江逐流继续说道:“因此,如果有敌军选择在傍晚用餐的时候对大营发动进攻,一般都会打对手个措手不及,唯一需要顾虑的是,如何能避免惊动刁斗里负责警戒远方敌情的哨兵!”
班谷浑这下算是明白了,江逐流的意思就是趁傍晚时分党项军队吃晚饭时候忽然对党项大营发动进攻,打党项军队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又正如江逐流所说,傍晚时分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刁斗中负责警戒的士兵尚能望远,如何能在不惊动哨兵的情况下接近党项大营,发动忽然袭击呢?
忽然间,班谷浑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兴奋地说道:“江先生,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你当初一定要坚持携带党项士兵的军服,莫非江先生打算让我们换上党项军队的服装,以欺骗党项大营中的哨兵?”
江逐流点头笑道:“班谷浑头人,没错!我们所有人都换上党项军队的服装,冒充党项士兵接近党项大营。党项哨兵在短时间内一定会难辨真假。就在他们发生犹豫的时候,我们已经靠近了党项军营,这个时候,即使他们吃信号,正在吃晚餐的党项士兵也来不及上马迎战,我们正好趁机攻向李元昊的帅营。”
班谷浑道:“党项大营大门距离李元昊的帅营还有很远的距离,等我们进攻到的时候,党项军队也有充足的时间整顿好兵马,迎接我们的冲击。”
江逐流又是一笑,道:“班谷浑头人,我们进攻李元昊的大营不过是做个样子,目的是让党项军队以为我们攻击的目标就是李元昊的帅营。由于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党项所有的将领一定不敢冒李元昊帅营被我们攻打下来的危险。他们仓促之间一定会调集所有的兵力去驰援李元昊的帅营。在这个时候,其他方向的防御就会非常空虚,我们正好虚晃一枪,冲过党项大营,向甘州城内冲去!”
班谷浑至此才把江逐流所有的想法弄清楚,他恍然大悟道:“江先生,我们所有的动作都是虚招,唯一的目的就是如何冲过党项大营,抵达甘州城下。”
江逐流微笑称是。
五十多个回鹘战士都换上党项士兵的服装。江逐流也换上一个党项副将的衣服,跟在班谷浑后面。班谷浑则换上野利天明指挥使的服装,俨然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党项大将。
按照江逐流的事先吩咐,所有人的坐骑口中都塞上麻果。这是草原上一种低矮植物的果实,坐骑嘴里含上麻果之后,就丧失了最基本的嗅觉。当初正是因为这小小的麻果,才让回鹘战士的坐骑嗅不到老虎尿的味道,从而依旧凶猛地对野利天明等几个残存的党项人发动了冲锋。
准备好之后,班谷浑一马党项,江逐流紧随其后。在后面,一个回鹘战士高举着一杆党项大旗,其余的回鹘战士,则都是一袭党项士兵的军服,规规矩矩地按照党项人特有的交叉队列排开,跟着班谷浑和江逐流向李元昊的帅营走去。
若是有人留心观看,就会发现包括江逐流、班谷浑等在内的最前面几个人,马鞍上都挂着一个黑乎乎的陶罐。陶罐之内,正装着小老虎的尿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