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大盗郭子和,勾结突厥,进犯长城,兵临雁门郡。军情紧急,李渊站在宫外等候,正逢萧皇后回宫,这才把消息一报,萧珺急问:“既然紧迫,为何迟迟不报。”
李渊道:“陛下征调山西各路兵马准备东征,满朝文武,无人敢轻易调动。方才公公说,陛下正在饮酒,故而微臣只能宫外等候。”
萧珺道:“既然紧急,哀家代为呈奏。”
“劳烦娘娘千岁。”李渊把急奏交予萧皇后,便转身离去。
萧珺进了殿内,只见隋炀帝杨广横卧龙椅,几个宫娥跪坐两旁,斟酒陪饮。一见皇后,隋炀帝举杯言道:“皇后快来,朕痛饮几杯。”
“张衡已经自裁。”
“他死有余辜,若非看在少年故交,朕早已将他千刀万剐。”
萧皇后拿出急奏,对隋炀帝道:“方才李渊宫外送来急报,山西贼盗首领郭子和,在雁门郡作乱,勾结突厥,引兵将至雁门关。”
隋炀帝一愣,放下酒杯,坐了起来,接过急奏一看,“啪!”摔在桌案之上:“万国朝贡才多久,突厥就敢犯我雁门。”
萧皇后招手让几个宫娥退下,坐到一旁说道:“陛下在汾阳行宫,离雁门迫近,若不赶紧调兵,只恐汾阳危矣。”
“开皇二年,朕就曾率兵收复雁门关。只要朕亲临雁门关,突厥自然畏惧三分。”萧皇后看隋炀帝已有醉意,知道这是信口雌黄。
“臣妾还是代陛下拟一道诏书,连夜召集兵马吧。”
隋炀帝又懒洋洋的靠在龙椅上,手捂着脑门一斗衣袖,说道:“准奏了。”
……
到了次日,连夜整军已点齐五万禁军,隋炀帝统帅禁军亲赴雁门关督战。惟有萧皇后独守汾阳宫中,陈贵人见皇后心事重重,便言道:“如今陛下已率兵赶赴雁门,娘娘还有什么心事,在此焦虑?”
萧珺道:“山河四处,民众造反;塞外突厥,兴兵犯境;哀家总觉得这朝廷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不祥之感,挥之不去。”
“娘娘太多虑了,以陛下的文治武功,谁人能敌?”
“唉……”萧皇后长叹:“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皇上的千秋伟业,现在看来朝不保夕,岌岌可危了。”
陈贵人端过一碗茗茶,递给萧珺,安慰道:“娘娘别太劳神了,不如臣妾给娘娘弹首曲子,解解烦闷。”
陈贵人缓步奏道琴前,拨弦起乐,婉转悠扬。萧皇后玉腕撑起,手托香腮,凝视沉思,朝廷内外交困之际,难得有此雅兴,一曲琴音,到让人忘却不少忧虑,顿感舒缓。陈婤兴随琴起,吟唱道:
御驾凛凛走朔方,西北清风卷草香。
早春应是满园绿,晚秋只剩菊花黄。
……
又过一日,萧皇后、陈贵人正在闲聊曲词,长叹雅乐,忽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来报:“苏威、李渊二位大人有十万火急军情奏报。”
“哦?”萧皇后道:“传他来见。”
太监传话,苏威、李渊疾步来至内宫,拜见了皇后,李渊言道:“刚得雁门关急报,贼首郭子和引突厥十五万铁骑绕过古道,将皇上围困两界沟,情势危急,请娘娘懿旨定夺。”
“啊?”萧皇后大惊,陈贵人也站起身来,不知所措。萧珺惊慌之余,稍加振作,问道:“以二位爱卿之见,可有良策?”
李渊道:“汾阳行宫并无重兵,可倾尽携带金银珠宝,就地招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苏威道:“听说自从启民可汗去世,义成公主下嫁了始必可汗,可派人去向义成公主说情,解雁门之围。”
“何人可往?”
苏威言道:“征兵之事,可委任殿前少监李渊,但出使突厥,说服义成公主……
萧皇后一看苏威脸色,问道:“老相国如此犹豫,究竟想说什么?”
“当年陛下西讨伊吾之时,娘娘出使突厥,曾借得几十头骆驼,恐怕这事……”
“不会是想让哀家去做使者吧?”
“娘娘明鉴。”苏威狡黠一笑,萧皇后便知这老头心有主意。苏威道:“如今突厥兴兵来犯,娘娘与义成公主交情非浅,说服突厥退兵,只恐非娘娘不可。”
萧皇后点了点头,知道此行必是龙潭虎穴,但为救杨广,也只能是非去不可。李渊道:“让皇后娘娘亲往,恐怕太过危险?”
苏威道:“老臣陪娘娘同行,可保万无一失。”
萧皇后应允了苏威建议,立刻命人着手准备,跟随萧皇后前去的人全部换成素服平装,由陈贵人、苏威跟随出了汾阳宫,两个千牛侍卫独孤武都、萧鉅备好一乘官辇,带了几百侍卫,离开汾阳宫,去往雁门关。
这次突厥犯境,事发突然,说来也是事出有因。隋炀帝二次朝会万国使者,此时的大隋已经是内乱不休,进京的使者沿途已经是耳濡目染,亲眼所见,这其中就包括突厥部的使者。
朝会之后,突厥使者把大隋内乱的消息立刻告知了突厥大汉,此时的突厥大汗已经不再是对隋炀帝忠心敬畏的启民可汗,而是启民的长子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正值旺年,听说大隋民乱,又打探到隋炀帝驾临汾阳宫,便勾结雁门郡起义军首领郭子和兄弟里应外合,准备袭击隋炀帝御驾。
且说萧皇后等人一路北上,一路行程,便望见突厥大营,独孤武都拍马在前,来到营前。突厥兵卒问道:“来者何人,通报姓名。”
“我乃隋使,专程看望义成公主,速速禀报。”把守辕门的兵士一听要见义成公主,自然不敢耽搁,便往营内宫帐禀告。
义成公主本是启民可汗之妻,启民可汗年老病故,依照游牧民族旧俗,启民可汗的妃子就要再下嫁可汗的弟弟或儿子,大王子始毕可汗继位,义成公主又还年轻,就下嫁了自己的养子始毕可汗。母子通婚也是突厥见怪不怪的习俗。
始毕可汗正与二弟处罗在中军大帐,商议围攻杨广之计,得知隋朝使节要见义成公主,始毕可汗言道:“杨广被围,本汗胜券在握,此时派使者探望义成公主,必是想从中说和。”
“王兄之见,要不要见?”处罗问道。
“此番必能活捉杨广,万不可让义成公主干涉,误了大事。”
“王兄之意是…….”
始毕可汗道:“二弟可去召见,找个理由,把使者喝退便是。”处罗心领神会,便离开中军,去往前营,会见隋。
来到前营大帐,处罗端坐正中,传令隋使来见,只见一个隋史进了大帐,为首一人,须发皆白,正是苏威。
拜见了处罗,苏威言道:“我奉隋主差遣,前来看望义成公主。”
处罗冷笑一声,问道:“你这娘家人,不会是来求和的吧?”
苏威两眼一迷,也乐呵呵的笑道:“隋主与突厥汗王,本是姻缘之亲,何必非要计较胜败呢。”
“哼!”处罗把长袍一撩,抬起一条腿踩在虎皮座椅上,伸出二指,指着苏威问道:“杨广就困在雁门,死路一条,你这老儿是来求和的吧?”
“既然瞒不过将军,将军什么要求,尽可讲来,一切都好商量嘛。”
处罗蔑视苏威一眼,说道:“两军阵前,刀兵相见,送客!”
苏威一看处罗毫不留情,心里也没了注意,两边突厥侍卫握刀虎视,苏威摇了摇头,只得转身离去。
苏威走出帐外,灰头土脸,萧皇后在马车上问道:“商议如何?”
“刀兵相见。”苏威垂头丧气,回答无力。
“何人如此狂妄?”
“始毕可汗的二弟、大将军处罗。”
“待哀家前去会他。”萧皇后一伸双手,左右宫人扶着萧珺下了车辇。苏威问道:“娘娘亲往敌营,还需万分谨慎。”
萧皇后道:“大难当头,顾不得许多了。”
苏威一看皇后已是大义凛然,作揖说道:“娘娘既然无所畏惧,老臣愿意同去游说。”苏威在前,萧珺在后,二人又回前军大帐。
二王爷处罗打发了苏威,心中自得,正琢磨如何收拾被困两界沟的隋炀帝杨广,只见苏威二次回到大帐之中,还带进一人。
处罗问道:“你这老儿,怎么又回来了,刀兵相见,无须多言。”
苏威微微一笑,言道:“事不由我,老朽的主人已到,但求一见。”
“何人?”
苏威将身子微微一侧,只见身后那人,掀开斗篷上的头罩,顿时娇影显身,风韵袭人。处罗定睛一看,正是大隋皇后萧珺。当年隋炀帝西征伊吾,萧珺赴突厥借骆驼,当年处罗便被萧珺美貌所吸引,仿若一见钟情,常念于心。
萧皇后一看处罗,双眸矍铄,凝神摄魄,让处罗愣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萧珺毕竟年长处罗十岁,先声问道:“处罗将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哦……”处罗挥手示意两边侍卫退去,这才躬身施礼:“娘娘千岁来的好突然,处罗有失远迎。”
萧皇后走到一旁椅子坐下,处罗问道:“娘娘此来,莫非也是为见义成公主,说服大汗退兵。”
“不错,情势危急,不得以而为之。”萧皇后道。
处罗皱了皱眉头,言道:“我王兄欲生擒隋主,志如盘石,岂能轻易说服?”
萧珺道:“当年你借给哀家六十五匹骆驼,帮了大隋,今天哀家不得不再来求你,还望将军出手相助,搭救我夫。”
听罢此言,处罗暗想好个有情义的女子,但见萧皇后言辞情深意切,双眸之中,凝露依稀,面若桃花,又惹得几分怜惜。看着暗恋之人,有哀求之音,处罗不免生了恻隐之心。
处罗心存恻隐,怜香惜玉,这心思被老苏威看的一清二楚,便料到这事有门儿,苏威进而言道:“处罗将军,娘娘千岁金枝玉叶,母仪天下,这辈子可从未求过人,可别做了让娘娘伤心的事。”
处罗对汉族女子宠爱有加,对萧皇后的美貌更是情深痴迷,心中不忍让萧珺伤心,便言道:“我虽有心帮助娘娘,奈何王兄拒不退兵,又能怎样?”
苏威笑道:“这有何难,老夫到有一计。”
“何计?”
“将军便在军中散布传言,就说北方铁勒部兴兵南下,有进犯突厥草原之心,始毕可汗必然撤兵。”苏威道。
处罗听了此计,点头应允,又对萧皇后说道:“我两次相助娘娘,也有一事相求娘娘。”
“尽管说来。”萧珺道。
处罗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威,说道:“臣子不得与闻。”
萧皇后一看不让苏威旁听,就说道:“老相国暂且帐外等候。”苏威只得转身离开大帐,处罗见帐中无人,撩袍跪倒萧珺面前,言道:“处罗对娘娘倾慕已久,愿求娘娘芳心如故。”
萧皇后一惊,缓了缓神问道:“哀家与你各为其主,将军举止太失礼了。”
处罗道:“我们草原人,遇到心爱的女人,从不拐弯抹角。处罗心仪娘娘久矣,两番背主做窃,暗助大隋,就为驳娘娘一诺。”
“哀家和你有什么承诺?”
处罗取出当年借骆驼时,萧珺所赠簪子,说道:“娘娘留下过信物,不记得了么。”
萧珺一看那玉簪,回想当年,言道:“那是当年哀家承诺厚谢六十五匹骆驼,以簪代赏,才留给你的。”
处罗道:“我细心保留,就为待到大隋亡国,娘娘下嫁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