崤函古道上,李道玄伸手摸着怀中的九幽紫金钵,耳中听到阿幼黛云如此心伤的说出这饱含深情的话,一时之间竟失神了。
伸手拭去了腮边的泪水,阿幼黛云抱着水晶球低声道:“李道玄,我阿幼黛云还会来找你的。我们西苗的女儿,心中若是真喜欢了,啊绝不会放弃的!”
李道玄想说什么,但手中冰凉的九幽紫金钵与眼前这苍白的绝世容颜,都让他陷入一种此时此地难为情的感觉。
阿幼黛云戴上了那深白面具,一手抱着冰冷下来的水晶球,一手扯住了那异变的白马。口中呼啸一声,忽然翻身上马。
她捉着雪白的马鬃轻声道:“你这可怜的马儿,便跟着我一起走吧,孤孤零零的在这里还要被人嫌弃。”异变白马嘶鸣一声,似乎听懂了这西苗公主的话,头上的独角闪动一点荧光,四蹄飞起,一跃而起,在崤函古道上消失不见。
李道玄怅然良久,背后走来的黄胡子一行人。那黄胡子望着白马消失的方向,带着血迹的眼洞闪过一道幽光,沉声道:“公子,你不该将那凶器交给西苗公主的!”
啊!李道玄这才想起来,阿幼黛云刚才趁着自己分神,竟然连那水晶球凶器都带走了。他耳边仿佛响起阿幼黛云咯咯的笑声,不禁一跺脚:“又上了这魔女的当了!”
口中虽然这样说,但刚才阿幼黛云那凄美的神情,多情的话儿,却让李道玄心中苦苦涩涩还带着一丝甜蜜之感。
白衣少女七七一手抱着李道玄的女儿,一手牵着阿离,在旁摇头道:“那凶器来自圣地,她就算抢走了,也不懂开启之法,那是没有问题的。”
李道玄平定心神,转头望着跟在最后的汉王,沉声道:“王爷,恐怕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崤函古道上寂静无声,但汉王抱住了脑袋,低声道:“陛下要杀我这个弟弟,只需一道旨意便可,为何,为何要弄成这般复杂?”
汉王的话还回响在诸人耳边,那黄胡子就猛然一跺脚,咔嚓声中,数道明亮圣火如小蛇一般乱窜出去,刺啦声不绝,猛听得古道入口之侧的山壁外传来几声惨叫!
黄胡子身形带着圣火之力飞扑而去,身子就如猿猴一般敏捷,探入了那山壁之外,不多时提着两个道士走来。
那两个道士身着青灰色道袍,腰上各带一柄木剑,正是昆仑弟子的打扮。
黄胡子扔下两个被打伤的道士,喟然道:“就这个道士,还不过黄土修为,便差点要了咱们的命!”
李道玄低头看着两个道士,便对汉王说道:“王爷若有兴趣,可以与他们聊一聊。如没有兴趣,便请法王将这两人扔到山壁下吧。”
那两个道士中年轻的一个狠狠抬起了头,大声道:“我昆仑修士不惧你这贼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道玄自七七怀中接过女儿,看这小家伙依旧睡的安详,便笑道:“好吧,道兄既然如此急着投胎,我也不能却你的意是吧。法王,杀了吧,留着幽魂,回来也能喂喂我这宝贝女儿。”
黄胡子恐怖的脸上露出更为惊悚的笑意,挥手抬起。
那跪在一旁的年长道士身子一哆嗦,忽然尖叫道:“等,等等!”
李道玄对汉王使了个眼色,抱着女儿走到了一旁。
那边汉王和黄胡子便有些生涩的拷问起两个道士来。七七却牵着阿离的手走到了他身旁,侧头道:“你这个人很有些意思,其实你根本就没打算杀他们是么?”
李道玄抬头看着七七身旁那乖巧的阿离,不知怎的心中有些不满,摇头道:“杀与不杀不在我,而在他们。”
七七紧紧握着阿离的小手,忽然笑了:“你叫李道玄?阿离在长安多承你照顾。”
李道玄忍不住打断她的话,沉声问道:“七七姑娘,我有一事不明白。姑娘口中所说的怪物似乎很是厉害,你在十二连城中多年,为何用这比武招亲的法子招揽高手呢?整个潼关附近,能有几个高手?”
七七眼睛中露出一丝歉然:“李道玄,这件事是我没有及时告诉你。其实自那怪物进了洛阳白马寺,我就一直在想办法,这比武招亲是我那几个弟弟们想出来的。”
她说着一拍阿离的小脑袋:“昨日正好遇到了阿离,也恰好遇到了你,这件事可以说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
李道玄转头看到那边的拷问还未结束,便笑了一声:“何为天意呢?还有这阿离,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他说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安静的有些古怪的胡姬少女。
白衣少女七七察觉了李道玄那浓浓的不满与酸意,很认真的说道:“七七所说的天意,与你所想的绝对不同。至于何为天意,那是许久许久之后也未曾弄明白的东西。”
她说着拉着阿离忽然笑了:“至于我和阿离何时认识,定然比你早的,那个时候,恐怕你还未生出来呢。”
这个一直安静从容,不苟言笑的女子忽然说出这样一句戏虐的话儿,让李道玄一时错愕起来。
白衣少女牵着阿离收住了笑意,再次严肃的说道:“李道玄啊,阿离她不仅仅是一柄武器,还是圣地的宝贝儿,她的力量,你是永远都不可能明白的。”她说完又加了一句:“虽然你身上流着那个地方人的血脉。”
李道玄却点点头:“原来你和阿离都来自那什么西王圣地,姑娘口中所说的那个地方,指的便是冥界吧!”
白衣七七与阿离却转过了身,喃喃说了一句:“花非花,雾非雾。西王圣地不是圣地,冥界也不是冥界。无论圣地还是冥界,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只是你不懂罢了。”
李道玄看着她们回转到香木马车边,还在思量七七这句话的意思,就看到汉王与黄胡子联袂走来。
李道玄便振奋精神,问汉王道:“他们都招了?”
汉王脸上一片忧色,轻声道:“都说了,原来是,是太子的命令!”
李道玄沉吟道:“汉王,道玄只能保证平安送你进洛阳,至于你与太子之间的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汉王李元昌已是感激起来:“道玄,你能为叔父做到这一步,已是天大的恩德,只要到了洛阳,我自有法子与妻女重聚,到时远走塞外,再不问朝廷之事。”
他们再说几句话,黄胡子便查看了一番香木马车,又亲自到潼关买了几匹脚力远的黄骠马。便坐上马车,穿过了崤函古道。
等李道玄等人的马车去了许久之后,崤函古道边缓缓走出几个人影。常随穿着一身黑袍,须发皆有些灰白。但他的精神却十分抖擞。
此时他身旁的一个中年道士低声道:“常大人,为何不让咱们出手,虽然有大明摩尼的法王在汉王身边,但咱们若要全力出手,也不是没有机会。”
常随转头看了那道士一眼,沉声道:“此番高先生命我全权负责刺杀汉王事,我说什么,你们就去做就好了。”
那中年道士咽了一口唾沫,但终究没有反驳常随。
常随只望着那车子消失的方向,低声自语道:“只要师父离了那汉王,怎么杀都可以。但若是师父一直跟在他身边,那又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香木大车已经穿过了绵延三百里的崤函古道,慢慢接近了东函谷关。眼前古道分为了南北两道。
黄胡子驾着马车,由北崤道穿出。他们便自陕郡向东,至硖石县境内,便进入了南北崤道的重合之处,周秦古道。
在山间小道隐秘处,李道玄便与黄胡子轮流运转道法,拖着车子快行。但这一路经英豪山,过义马河、绕新安郡,最终到达那都畿道首府,东都洛阳时,也是用去了三日之久。
汉王与七七坐享其成,在车中谈古论今,竟然是十分投机。车行至洛水镇之时,已可看到前方巍峨的洛阳城。
黄胡子停住马车,诸人便在这洛水古镇中休息片刻。这小镇虽然不大,但却十分热闹。
几人找了一间食铺,吃了东都有名的洛水芙蓉锅贴。品了一坛洛神女儿浆。正要起身时,就看到前方烟尘滚滚,喝道不止!
一队金甲红巾的士兵踏马而来,一路鸡飞狗跳,竟然只奔他们而来。
李道玄望着这嚣张的红巾金甲卫,不禁摇头道:“久闻洛阳为东都神秀,这里的禁卫竟然如此张狂。”
汉王在旁笑道:“道玄你这就不知道了。洛阳为大唐东都,不但有宫城,皇城,便是六部三省,乃至北司南衙都是有的。昔年陛下曾三次发旨,重建洛阳神都,将这里定为了大唐陪都。”
汉王说着也是摇头道:“天高皇帝远啊,这洛阳沟通扬州,运河便利,粮食充足。一直为长安关中的输送所用。便是这些禁卫们,如今也不分北司南衙,只被唤作红巾神卫,不比长安天子脚下,禁律森严。”
正说着,那红巾神卫停在了诸人之前,一分为二,露出中间小道。只见一匹白色大马上坐着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远远的高声道:“属下洛阳府尹温博生,奉洛水神王之命,前来迎接汉王殿下!”
李道玄差点笑了出来,竟然是这个曾为京兆尹的温博生,也算个熟人了。
那汉王却皱起了眉头,挺身走了几步,朗声道:“温博生,本王在此等候多时,但本王从未听过什么洛水神王的名号,大唐境内,朝廷治下,谁人如此大胆,竟然敢自封神王?”
前方的温博生听到汉王的声音,滚鞍下马,擦了一头汗水,一路小跑过来。因为跑得太快,差点摔到了地上。
那温博生行至面前,便放缓了脚步,整了一下衣衫,这才啪嗒一声轻轻跪下,在汉王身前小声道:“我的汉王哟,咱们这洛水神王,神王,他就是魏王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