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香烟依旧在袅袅燃烧着,缭绕的烟雾之中可以清晰看到蓝礼那一抹饱含深意的眼神,理查德的胸口激荡着一股恼火,想要发泄却根本说不出话来,一直到烟头烫伤了指尖,这才连忙甩掉了手中的烟头,窜了起来,脾气暴躁地吼到,“出去,赶快出去!”
冲出营房之后,理查德的瞳孔不由再次开始扩散——只见三个不同营房里冒出了一大堆人,熙熙攘攘得好不热闹,粗粗一看至少有六十人以上;不仅如此,旁边还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再左手边聚集,估计真的有一个连的人。
然后理查德就看到了正前方顺利归入队伍之中的蓝礼和拉米,磨了磨牙,快步跟了上去。
正前方有几名军人站在旁边闲聊着,而旁边则站着几位低阶军官高声呼喊着,“快!快!你们这乌龟一般的速度,女人还没有来得及脱裤子,就已经支撑不住了,到了战场上,你们就撅起屁/股等着别人的临幸吧!”那粗俗无比的话语不绝于耳,犹如疾风骤雨般狠狠砸下来,让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如果这里是真正的军营,只怕会有刺头站出来挑战军官的权威;但这里不是,这里是剧组,他们都是被聘用的演员,而且都是三线以下的演员——换而言之,剧组辞退了之后也不会有任何损失,相反,他们却承担不起被开除的可能。
于是,理查德憋屈地抬起头来,怒火在眼底燃烧,然后又憋屈地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站成了队列。
队伍稀稀拉拉、参差不齐地站好了,后面一位军官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他看起来至少已经七十岁了,一头苍苍银色短发显得精神抖擞,留着整齐的小胡须,虽然脸部的皱纹显示了时间的年轮,但笔直的脊梁、稳健的脚步、锐利的眼神却丝毫没有任何老态,虎虎生威地站在了队伍正前方,“我是詹姆斯-德尔-戴(james-dale-dye)上校,接下来十天负责你们的带队训练。”
犹如鹰隼一般的视线缓缓地扫过每一个人,灼热得让头顶上的太阳显得无比温和,“从今天开始,我不在乎你们叫什么名字,所有人都一律称呼你们的角色名字,并且匹配你们的军衔;在新兵训练营期间,任何一句话,以’长官’开头,以’长官’结尾。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没有任何的威胁,也没有任何的强调,但那铿锵有力的话语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简单两句话说完之后,上校就准备转身离开了,不过脚步停顿了一下,又转过身来,”还有,十分重要的一点,不要说耶(yeah)、好(yep)、好的(ya)等等,所有回答一律使用’是(yes)’。是!“他的眼神看了看左边,”是!“又看了看中间,”是!“最后落在了右边。
简短有力的三个字,骇人的气势顿时让现场鸦雀无声,这着实一点点剧组的气氛都没有,完完全全就是新兵训练营。恍惚之间,有种进错门的感觉,估计每个人都不例外。蓝礼觉得有种莫名的喜感。
上校这次干脆利落地转过身,脚步没有停留,对着不远处的几名军官喊道,“训练开始。”
紧接着,刚才进入八号营房的那名上尉出列,扬声喊道,“所有人都有!今天是第一天,我们从热身开始,四英里的绕场跑!集体,向右!转!”
四英里?热身?第一天?
理查德低头看了看自己脚底下的皮鞋,然后又看了看蓝礼和拉米脚底下的靴子,不详的预感侵袭而来,他终究没有忍住,扬声喊道,“请问……”顿了顿,又改口,“长官!请问皮鞋不适合跑步怎么办?”然后停顿了一秒,又补充了一句“长官”。
那位不知道名字的上尉瞥了理查德一眼,“那就脱掉鞋子跑。”
扑……低笑声几乎就要忍不住,尤其是看到理查德那满脸懵逼的模样,更是忍俊不禁,但笑声很快就压制住了,因为大家发现,理查德不是一个人——像蓝礼那样早早更换好服装和鞋子的人,寥寥无几。
拉米满眼欣喜地看向了蓝礼,此时他终于明白了刚才是怎么回事。显然,他是幸运的。
“你们这群娘炮还在干什么!我说,向右!转!”上尉再次嘶吼到,所有人慌慌张张地纷纷右转,“保持现有队列,起步,跑!”而后,他就跟随者队伍旁边,一起跟着跑了起来。
新兵训练营,就这样犹如疾风骤雨般的,直接开始了。仅仅不到二十分钟之前,蓝礼还坐在出租车上,认认真真地翻阅着剧本,构思着尤金这个角色,然后期待着第一次站在镜头面前的表演;但是现在,他却大汗淋漓地在操场上绕圈奔跑——四英里,听起来好像是一段没有终点的旅程。
成为演员之后的“第一天”,着实别出心裁。
虽然蓝礼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有时候,身体和心理的同步却没有那么简单。四英里等于六公里多,这样的距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简简单单说完成就能完成的,即使是克里斯-海姆斯沃斯那样坚持健身的人也不行,更何况是蓝礼呢?
他们就这样绕着操场一圈接着一圈,同样的景色在视线里不断重复,以至于到了后面完全麻木,甚至无法分辨自己已经跑到了哪里,双脚根本不是自己的,只是机械而麻木地不断前进,再前进,仿佛只要停下来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一般——
事实也是如此。刚刚跑出不到一英里,理查德就狠狠地摔倒,说是脚踝扭伤了,落到了队伍后面。所有人都以为,理查德就这样逃过了一劫,但没有想到,不久之后,他就在另外一名上士的陪同之下,再次开始跑了起来。
四英里结束的时候,理查德却依旧没有结束,还在孜孜不倦地跑下去,听说他一共要跑六英里。
蓝礼却没有时间去关心其他人,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大脑完全麻木,无法思考,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似乎都不听使唤,他知道自己应该再慢走一下,不能坐下来,否则心脏会承受不了。但沉重的脚步却几乎要迈不开,双脚灌铅到底是怎么一种感受,他现在算是体验了一把。
浑身骨头的每一寸都在呻/吟着,整个人都好像要散架了,四英里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他根本记不起来了,甚至就连本/能都罢工了,只是依靠着一口气,双脚踩着惯性,一路踉跄着过来,当上尉宣布跑步结束时,他的脚步居然停不下来。
呼吸道肺部里的空气着实太过炙热,仿佛就要沸腾起来一般,以至于胸口都开始刺痛起来——还是肋骨来着?他对于身体的感应能力似乎出现了偏差。
“蓝……咳咳,蓝礼,不要坐下。”拉米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他双手支撑着膝盖,脸色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应该……应该慢走一下,否则……”拉米指着自己的心脏,但话语却说不出来了。
蓝礼朝着拉米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但脑袋仅仅只是晃了晃,居然就有一股想要呕吐的冲动。四英里远远比想象得还要艰难。无奈之下,蓝礼只能朝着拉米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保持沉默。
此时,周围已经横尸遍野了——上尉才宣布四英里结束,许多人直接就仰倒在地上,顾不上什么脏不脏,也顾不上什么形象问题,甚至顾不上什么健康问题,他们只想要躺着,然后放任自己化作一摊泥。那横着竖着的“尸体”看起来着实壮观,能够站着的没有剩下几个了。
相较而言,蓝礼的状况已经算是顶尖了。
更为糟糕的是,穿皮鞋跑步的人双脚都已经磨烂了——磨出水泡之后,跑步过程中就破了,然后伤口就模糊成一团,有人忍不住脱下了皮鞋,那画面、那味道、那酸爽简直是在呼唤昨天的晚餐。
即使蓝礼更换了靴子,但现在双脚也在隐隐作痛,脚后跟、脚侧面、前脚掌……他觉得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估计他的脚上也长了水泡。只不过现在身体几乎要呼吸困难了,脚上的疼痛暂时被忽略了。
上尉站在旁边,鄙夷地扯了扯嘴角,“这才不过是一个开始,真是一群软蛋。”嘟囔了两句,他接着说道,“休息十五分钟,然后进行下一轮训练。”
全场哀嚎一片。
随后,他们先是进行了集体仰卧起坐的训练,就是三十个人分成两组面对面地勾着双腿坐在地上,然后每组十五个人勾肩搭背地坐成一跳直线,大家集体发力,同时完成仰卧起坐,这不仅仅考验的是腹肌,还有队友的协调力;随后又进行了八百米的越野障碍训练,每个人都至少需要完成三次;紧接着用了两个小时练习射击——不是玩耍的那种,而是真正需要学会拆装枪支,并且完成准心瞄准射击;再那之后,又是两英里的慢跑……
漫长的一天,无比漫长的一天,让人难以相信,这仅仅只是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