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京皇城
淡淡的龙涎香气从镂空的金龙香炉袅袅而出,可这香气却怎么也遮不住尚书房里阴霾的气息。龙案被皇帝拍的玲玲作响,案上的奏折也堆得乱七八糟,皇帝发白的胡须都在颤抖,“都是废物,沿途州城的各级官员没一个能找到兰儿的消息,朕的俸禄就养出这些个无能之辈来!”
宫女太监惶恐的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低着头,自从长公主若兰在和亲路上被人掳去后,皇帝的性情就变得更加喜怒无常,宫人们只能更小心的伺候着。
立于皇帝左侧的太子郭天放,躬身行礼道:“父皇息怒,龙体为重,在儿臣看来没有消息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以皇姐的性子若是被陌生人掳去,一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再加上皇姐有瑶儿的贴身保护,瑶儿的武功您是知道的,就算敌不过,也不能让匪人不动声色的带走皇姐。”
皇帝皱眉,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父皇可还记得皇姐曾经有意与江待一的义弟,昔日的探花章影,儿臣猜测应该是他去掳劫皇姐,而皇姐又不想远嫁去蒙古,才自愿跟他走的。更何况,放眼天下,除了江家,还有谁敢同时与朝廷和蒙古为敌?”
“哼!”皇帝拂掉桌角已经冷掉的参茶,杯子顿时被摔了个粉碎,怒道“又是江家,朕一定要灭了他们满门,觊觎朕的江山又掳去朕的公主,害朕失信于蒙古,真是罪大恶极。”
郭天放垂首道:“父皇不必忧心,儿臣已经从宗室另选了一位合适的女子,父皇只需再封她个公主的封号,让她代替皇姐出嫁,也算给蒙古个交代。”
皇帝叹了口气,忧心道:“要是能如此,我也不会舍得让兰儿去蒙古了,蒙古的王子指名要大襄的嫡亲的长公主若兰。”
郭天放忿忿的哼了一声,“蒙古不过是一游牧的戎狄,趁人之危的小人,看我们大襄国因内乱征战而国力受损,才敢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要不然我们赐他个郡主都是莫大的荣耀了。现在丢了个长公主,蒙古作为护卫军也是难辞其咎,再说这也不是个光彩的事,谅他们也不敢张扬。”
“话虽如此,可朕这心里也还是隐隐不安,既担心兰儿的安全又担心蒙古那头不肯履行承诺。”
“父皇且放宽心,蒙古为的绝不是一个女人那么简单,他们要的不过是名位和利益,只要我们再多许以他们一些金钱,城池,儿臣想他们还是会派军相助的。眼下紧要的是如何除了南方江家这个心腹大患。”
皇帝长吁道:“谈何容易,江新武本就是武将出身,他又带走了大批的精兵和能干的武将,朕也派兵多次围剿,可每次都是铩羽而归。”
“皇上,国师求见”刘公公小心翼翼的通报。
自从天下大乱,起义之声此起彼伏后,皇帝心力交瘁,身体一日不日一日,人也老了许多,便迷上了求仙问药之道。
“宣”皇帝对于这个国师一直很是宠信,对于他的“仙术”也是坚信不疑。
一个身形清瘦,须发皆白,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身上的玄色道袍,胸前绣着一丝不苟的八卦图,甚是华丽。
“参见皇上”但他并没有行跪拜大礼,只是弯腰鞠了一躬,皇帝并没在意,连道:“国师无需多礼,来见朕是不是新的丹药炼好了?”
国师作揖道:“皇上英明,臣正是为此而来,这次炼的丹药比起以前功效大增,皇上按时服实定可万古长青。”言罢,便呈上一个黄色的四方小盒。
皇帝接过盒子,龙心大悦道:“哈哈,朕不奢求万古长青,只要长命百岁就够了。”
郭天放看了一眼国师,眼神交流了一瞬,方道:“如今父皇龙体康健,正是父皇大展宏图,中兴社稷的时候,朝中无良将可从民间挑选,国师来自民间,相信也认识不少可用的奇人异士,至于兵力,这些年来朝廷也募得了不少的兵,国库也还充裕,儿臣以为此时正是出兵的大好时机。”
国师立刻附和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一国不容二主,要是任由江家发展势力,将来恐怕更不好对付。臣夜观星象,四象之中北方玄武之光大盛,玄武乃是九天大神,是真武北帝,玄天上帝,而皇上正处北方,受帝星照耀,再加上皇上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恰是收复失地的时机。”
皇帝向来很吃国师这一套,忙道:“国师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最近许多江湖中的能干之人,纷纷投到臣的府下,想让臣代为引荐,为国家,为皇上效力,皇上讨伐逆贼实乃上承天意,下顺民心。”
皇上大喜道:“都是何能干之人?”
国师笑一笑道:“臣已经将他们带来了,此刻正在殿外候着呢。”
“快,让各位贤士进来。”皇帝忙把他们宣了进来。
衣着各色,整整齐齐的站了一排,恭恭敬敬的一同行下跪礼道:“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嘴角含笑的“嗯”了一声,“都起来吧”。
站在最末的一个水碧青衫的女子最为显眼,在众人中只有她是女子,也最为年轻,面容娇好,只是比寻常女子多了分倨傲之色。
显然皇上的眼球也率先被她夺取,“这位小姑娘是何人?也是国师寻来的奇人义士吗?”
“此女是臣收养的义女,取名为水清,她自幼跟着臣,不仅精通于星宿占卜,修丹炼药,更是武功超群,而最擅的则是用毒。”
太子显然有些不相信,看水清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哪里有那么厉害,疑道:“水姑娘一弱女子,怎会如此本事?国师夸大其词了吧。”
水清上前一步,神色颇为凌厉,“皇上与太子若是不信,可当殿一试,真伪立见分晓。”
“好大的口气,本太子就会你一会。”说完,郭天放便抬手就是一掌,向她袭去。
水清并不畏惧,只待掌到自己一寸的时候才以足为轴心,腰部倾斜,一转避之,如水蛇般轻巧灵活。
郭天放一掌扑了个空,再要出手之时,只听一个清脆在殿中响起,“太子殿下输了”,用语恭敬却又带着傲气。
郭天放狐疑道:“本太子明明才出了一招,你避过怎能就算你赢?”
水清闭眸无语,只孤傲的站在那里,郭天放见她不理睬,心中一怒,刚要发作,却觉得一阵腹痛。
水清这时缓缓睁开眼睛,“就在太子刚刚出手,离我最近的时候,被我施了药,不过都是不打紧的,服下这颗解药便无虞了。”
“你……你真是放肆!居然敢给本太子下毒!”只片刻,腹痛的更加厉害,额上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水清见他张口说话,便不由分说的将解药塞入他的口中,施施然道:“刚才说过了是比试,自然是要不择手段的分个胜负。我义父也早已讲明我最擅长的就是用毒,施毒于无形更是看家的本事,太子殿下没有用心识查才被小女钻了空子,得罪了。”
一席话虽是有些盛气凌人,但也受到了皇上的赞赏,“朕最喜欢的就是既有本事又有脾气的人,越骄傲的人往往就越有本事,这一试,已经让朕知道水清的厉害了。”
国师不失时机的说:“臣听闻江待一麾下有一女将军,屡立战功,让不少的男儿都望尘莫及,臣相信水清正好是她的克星。”
皇帝抚掌笑道:“好,朕就封你为本朝首位女先锋,务必要给我把江家的女个女将军给我比下去!”
水清盈盈一拜,“谢皇上隆恩,水清定当不辱使命,以报圣上!”
国师又继续引荐其他人,“此人齐超,枪法独步天下,江待一在战场上惯用长枪,臣以为可用齐超的枪法来压制他。此人尉迟成,力能扛鼎,惯使两百斤的铜锤,舞起来的罡风都是伤人的利器。此人楚漓,擅使双斧,曾面对群狼而不改色,凭借双斧杀灭群狼。此人杨易,虽然武功平平却精通易容之术,乔装进敌营刺探消息最合适不过。”国师的手指流过一人又一人,最后停在一僧人打扮的人前,“此人本是出家修行的和尚,为十八铜人中的一个,刀枪不入,武功深不可测,可因犯了戒律被逐出山门,才来投的臣。”
皇帝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国师真乃贤臣也,为朕分忧解难。你们既然身怀绝技,朕便都给你们个头衔,让你们在军中立功,得胜回朝之后更是重重有赏,出将入相不在话下。”
众人齐跪下叩头谢恩。
“只是,何人可为帅呢?”皇帝思忖道。
解除疼痛的太子,拱手请命道:“儿臣愿意为主帅出征”。
“你……”皇帝心下正犹豫之际,国师进言道:“太子胸怀天下,文韬武略,又为储君,有帝星保佑,而且太子代皇上御驾,更能鼓舞三军士气,如此一举两得之事真是再好不过了。”
皇帝思考了片刻,如今朝中确没有可堪此重任的人选,也是时候让太子好好的历练一番了,如此想来,便准了,“如此也好,只是太子年纪尚浅,就请国师随军提点着吧。”
太子与国师皆道:“遵旨”。
皇帝起身,威严道:“众人听封,封太子为平南元帅。封国师为护国大国师,兼任监军。齐超,水清为左右两路先锋。尉迟成为车骑都尉,杨易为副。”
众人闻后纷纷跪下谢恩。册封完,皇帝也有些乏了,便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出了尚书房,国师低声对郭天放道:“恭喜太子殿下得偿所愿,有了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郭天放笑道:“也要仰仗大国师这么多年来为我招揽幕僚,若手中无精兵强将,谈何建功立业,收复失地。待到中兴大襄之日也是国师拜相之时。”
“那臣就在此恭祝太子殿下早日旗开得胜!”
郭天放站在汉白玉石的台阶之上,俯瞰皇城,叹道:“父皇老了,这天下还要靠我打回来,我可不想即位之后,只有半壁江山。”
国师在一旁合时宜的说:“太子殿下雄才大略,必是整个天下的主人。”
“但愿如此,我先回宫了,国师慢走。”告了辞后,郭天放便孤身而去。
见他走远,国师皱眉对身后的水清斥责道:“清儿你今天太无礼了,怎么说他也是太子,未来的皇上,你对他如此傲慢无礼,来日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水清不屑的哼了一声,“清儿向来只敬有真才实学,胜的了我的人,而不是一味的只知道作威作福,用出身与背景来压人的人。听说那个反贼江待一颇有几分才干,希望不要是跟太子一样的绣花枕头才好,这样我这仗打的才能痛快。”
国师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小心祸从口出,你这样编排太子,不怕被人知道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吗?”
水清只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可毫无惧怕的神情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