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永华走出永华大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被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战，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晚饭。
她抬头看天, 这座钢筋水泥构建的丛林灯火通明, 甚至遮住了漫天星光。整天这么忙着, 也不知为谁辛苦。夏永华苦笑着摇摇头, 谁能知道她风光下的惊惶？
车开过来, 司机刚刚拉开车门，就有几辆车开过来，挡住了她的前路和后方。
“什么人？！”她的助理怒喝道。
“检察院办案！”几个穿着检察官制服的年轻人从车上跳下来, 围住了夏永华：“夏永华，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哦？协助调查？”夏永华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几个人, 最前面的青年她认识, 小胡, 是金敏心的一条恶狗。
“这不是胡检吗？都是熟人了，来也不打个招呼。正好, 我要去吃饭，一起啊。”夏永华不慌不忙的说。
“我们公务在身，还是去检察院吃盒饭吧。”小胡冷冷的看着夏永华：“夏总，请和我一起走吧。”
“夏总很忙，没有时间和你们浪费。你们有拘传手续吗？没有的话, 请预约时间。”夏永华身边的助理说。
“是吗？”小胡笑笑：“如果没时间配合调查,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们没有拘传, 但是可以走程序, 请夏总在指定的时间和地点交代问题。”
这就是所谓的双指了。夏永华眯着眼睛看着小胡, 笑笑道：“不必这么大动干戈吧？也行，我陪你们走一趟。小王, 电话给我，我给家里交代一声。”
“夏总还是先上车，电话回去打也不迟。”小胡微笑着，却还是很坚定的说。
“怎么连电话也不能打了？”夏永华的助理小王气愤的说。
“算了，我跟他们走。”夏永华到没有什么愤愤不平，自己不打电话，就没人通知肖南天了吗？检察院的做法，只是想击破自己的心理防线罢了。她拍拍小王的肩膀，转头对小胡说：“早点完事我也好回去吃饭，都饿了。”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跟着小胡上了车。检察院的突然袭击没有把她吓倒，从B县出来打天下，永华公司的成长，每走一步都是腥风血雨，她身经百战，心坚如铁。
没什么大不了的！
几辆车一直开，到了目的地夏永华笑了，指指小胡说：“胡检，说是协助调查，怎么把我带到看守所了。”
“我们在这里借了房子而已。”小胡解释说：“我们金检在里面等你。”
“好。”夏永华看看四周，高墙铁门看的她心里发狠。这明显不是金敏心一个人，甚至不是检察院一家，这是针对她的联合行动。该死的老李，他那个公安局长是吃屎的！还有肖南天，堂堂的省城市长，居然被人家突然袭击。
都是蠢货，都是王八蛋！
检察院借的房子就在看守所一楼，房间很小，摆了一张大桌子两把椅子。夏永华看过去，金敏心正在里面吃盒饭，小胡示意让她自己进去，自己守在门口。
“金检好胃口啊。”夏永华坐下来，打量金敏心。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去，肤白似雪，面华如玉，夏永华不得不承认金敏心的皮肤真的很好。也算是个美人，可惜是条疯狗，她想着。
“夏总一起吃点？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牛腩饭。”金敏心抬头擦擦嘴。眼前的这个女人精致的五官和面孔，眼角几道浅浅的鱼尾纹，反倒增加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好漂亮一个美人，可惜心如蛇蝎，她暗道。
夏永华心一紧，却笑得很开心：“金检怎么知道我喜欢牛腩饭？你别说，还真的很合胃口。”
“听李远志说的，关于你的事，他可说了不少。”金敏心还是低头吃饭，却抬眼偷看夏永华的反应。
“哦。”夏永华掰开筷子，夹了一块牛腩，又咽下一大口饭，好像一点都没受影响。
其实心里早就惊涛骇浪了。李远志？！他是内奸？还是金敏心在诈自己？假如李远志真的卖了自己，那这一关就不好过了！
“我们以前没见过，但相信夏总一定很了解我，我这个人喜欢开门见山，不爱兜圈子。桌上的卷宗，是我这三年搜集的。永华公司行贿偷税，侵吞国有资产，证据确凿。其中最重要的资料是孙大刚交给我的，孙大刚你知道的，对吧？虽然我们证据不足，但是我还是想试试控告你涉嫌谋杀。对了，还有你以前的亲信李远志，现在已经到了香港，正等着我的电话来省城做检方证人。夏总是聪明人，知道下面该怎么做了吧？”金敏心一边吃一边说。
“真没想到啊。”夏永华摇摇头叹着气：“没想到是李远志。你们还真的下了不少功夫。”说完她大口的把牛腩全吃掉，开始慢慢的吃米饭。
“夏总胃口也是那么好。”金敏心笑了。
“没办法，小时候穷怕了。有点好东西，吃得慢了就没了。”夏永华把米饭和肉汁搅拌着，小口尝着，慢慢咀嚼：“以后就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了。这些证据拿出来，搞得不好要去打靶，就算保住命，怎么着也得二十年吧？”
“夏总倒是想得开。”金敏心是真的佩服面前的这个女人了，还没见过这么镇定的人。
“想不开又怎么样？金检煞费苦心的准备了这么多，我还能怀疑你的专业素质吗？”夏永华说。
金敏心盯她这么久，要是不能一击必杀，怎么会和她开诚布公？反正已经败了，她又怎么会惊慌失措的让她看笑话。
“夏总这些年辛辛苦苦走过来，难道不想对我说点什么？要知道，一旦起诉，永华的基业，夏总这么多年的辛苦，就会毁于一旦了。”金敏心说。
“金检想让我说什么？矢口否认还是摇尾乞怜？或者是想让我当你的证人，去指证其他人？”夏永华看着金敏心，似笑非笑。
“夏总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想要什么。行贿，总会有个人在受贿。侵吞的那么多资产，总不会全是你自己拿了。交代你的问题，交出幕后黑手，是你唯一的机会。”金敏心看着夏永华：“和我们合作，我保住你一条命。”
“哈哈哈。金检，你太小看我夏永华了。“夏永华把饭盒一丢：“想要我和你合作？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你想要办什么人，拿出证据来。”
“你不要以为我拿不出肖南天贪污受贿的证据。”金敏心靠近夏永华：“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你以为我会怕吗？”夏永华也靠近金敏心，低声说：“肖南天就是自身难保，他也会保住我。我想你不会不明白，最多24小时，肖南天就会作出反应。我是企业家，纳税大户，政协委员。大不了我去坐牢，我风光了二十年，也不在乎坐二十年牢。”
金敏心和夏永华对视着，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金敏心拿到了夏永华的犯罪证据，把肖南天死死咬住，但是并不等于肖南天就真的拿她没办法。
即使为了自保，肖南天也会保住夏永华。她的企业家，政协代表身份，就是肖南天开口保人的最佳借口。或许因为这件事肖南天会一蹶不振，甚至会早早的退二线；而夏永华也会坐牢，甚至很可能在牢里很长时间。
但是这是金敏心想要的吗？
只要夏永华咬死口不配合，自己就没法把肖南天彻底打倒。而夏永华软硬不吃，甚至已经做好了坐二十年监牢的心理准备，她能拿她怎么办？
夏永华这个女人，真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狠辣，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金敏心看着夏永华，叹了口气：“没想到夏总的骨头这么硬，你就不后悔？”
“我就是一个乡下姑娘，当初进城来就想找个工作，混口饭吃，把孩子养大，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夏永华抬头望着天花板：“他贪我的美色，我何尝不贪他的权势？当初你情我愿，现在就谈不上后不后悔。要是我当初没跟他，一个月一千多的工资做到死。整天操心柴米油盐，生老病死，孩子辛辛苦苦学出来，也不过是和我一样，苦苦煎熬。这样的生活，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骨头硬，也不是不怕坐牢。我是看的明白，算的明白。”夏永华苦笑着：“认赌服输，我这辈子，值了。”
金敏心看着夏永华：“要是一年前，我会说你很傻。可是现在我也是个妈妈，我居然能理解你的做法了。不过，提起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在看守所见你吗？”
“为什么？”夏永华像只受惊的野兽，立即直起了腰，警惕的看着金敏心。
“因为今晚有个客人，我想你会感兴趣。”金敏心看看外面，两辆警车开进来。
“来了。”她轻轻的说。
“什么人？你不要胡来啊！”夏永华盯着金敏心，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们这些王八蛋，怎么把爷爷送来的，明天就得怎么把我送出去！你知道我是谁吗？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