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尴尬

“石浩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看低自己,可是我不会!我是法律工作者,我有我的判断和选择。”金敏心说。

“你的想法并不重要。”石浩然伸手阻止了金敏心:“我的想法也不重要,这是现实,你不能不看清楚的现实。”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现实。”金敏心说:“你的激情哪去了?”

“你要是和我一样坐了一年牢,你也会改变很多。”石浩然很无奈的说,脑海里想的却是砖窑里没日没夜的劳作,冷冰冰硬邦邦的牢房,能把人逼疯的氛围。改变,怎么能不改变呢?

金敏心看着石浩然,这个男人高大硬朗,可是眉眼却总是有化解不开的忧郁。她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却不能说。

他没错,她又何尝有错?这份苦果,却要他们慢慢地品尝。

“我们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石浩然苦笑一下:“现在我还真得借住你的房子。我自己有手有脚,能洗衣做饭,用你的家政阿姨不合适。我们还是算算清楚比较好。”

“也好。”金敏心很痛快的答应了,算清楚?怎么算?这个别扭想不明白,就让他慢慢想好了。

“至于房租……”石浩然刚刚开头就被金敏心打断了:“房租先赊账吧,等你有钱还我。我说了,我欠你的。”

“好吧,我有了工作再还你。”石浩然也不矫情,关键是他没钱,难道真的睡大街啊?

“嗯。”看金敏心好像忘了什么,石浩然小心翼翼的提醒她:“附近有什么超市吗?我想买点日用品,还有菜肉什么的。”

“哦对了,说好的一起去超市。”金敏心看看窗外:“天都要黑了,我们顺便吃晚饭吧?”

石浩然看着桌上的碗筷发呆,你不刚刚吃过晚饭了吗?

出门采购,对石浩然来说只是一向很正常的活动,因为囊中羞涩还要精打细算。但是对金敏心来说,这可是她和石浩然第一次约会哦!

约会,还是第一次!怎么能在超市?怎么能去普通的超市!于是石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金敏心开车来到城市中心,集吃喝玩乐大采购为一体的JD商务中心。

“我就是想来买点日用品。”石浩然说。

“我知道,这里地下就是JLF超市。”金敏心说:“出来玩开心一点,好好放松一下。”

我说了和你出来玩了吗?石浩然苦笑,还想趁着有空多存点稿子的。再说了,自己也没钱啊。

两个人推着车子,一起采购石浩然需要的男士用品。看金敏心兴致勃勃的样子,石浩然心里怪怪的。

怎么看怎么像小两口逛街,还是新婚的那种。

等到了生鲜食品区,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金敏心一看就是没逛过的,一边东看西看一边捂着鼻子抱怨:“怎么气味那么大啊?”

你还没逛过菜市场吧?石浩然恶意的想。然后惊悚的看到金敏心一手抓着一个黄瓜另一手抓着茄子,一脸得意的显摆:“买这些买这些,我最爱这个了。”

“你喜欢吃这些?”石浩然不去看旁边的人古怪的脸色和强忍的笑意,硬着头皮问。

“这些不长肉啊。”金敏心说:“拌黄瓜,素炒茄子,都是减肥的菜谱。”

“丢下。”石浩然喝道:“减什么肥?你又不胖。”牢里全是这些东西,还是清水煮,现在他看到纯素的菜就想吐。

金敏心撅撅嘴,还是听话的把黄瓜茄子丢了回去,一副我不高兴的样子。

“我们去买肉!”石浩然对金敏心说。别看出狱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他没机会自己炖肉,馋得都不行了。

“这些,这些也好,还有排骨,我最喜欢排骨了。”金敏心对肉还是比较挑的,不吃肥肉不吃肉皮,嫌腥气还不下手抓,躲在后面指指点点,还尽点好的。石浩然一边挑,一边肉痛。

大姐,别再挑了,把我切了吧!

结账的时候,石浩然看着显示器啪啪跳动的数字,把几张毛爷爷攥在手里都冒了汗了。我就是想买点五花肉,谁能告诉我,这些梅花肉和特级肋排是怎么回事?还有雪花牛排君,你什么时候混进队伍来的?好吧,这些我都能接受,但是河虾桑,你六十块钱一斤的身价挤在我的篮子里你不憋屈?

“一共六百一。”服务员对石浩然笑笑:“现金还是刷卡?”

石浩然也对她笑笑,想着说我不要了她会不会打我!金敏心从后面递过一张卡:“我有你们的购物卡,看看够不够。”

石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金敏心:“我买的。”

“没关系,反正我有卡。单位的福利卡,不用过期的。再说我们一起吃,我也要分担些的。”金敏心说。

大姐你不是有家政吗?石浩然看着金敏心,有些无力了。一起吃毛线啊一起吃!谁说做饭给你吃了?我说了吗我?

他深深的后悔一时心软给这个女人留了一碗粥,终身遗憾啊!

“还有一千三百九,谢谢惠顾。”服务员把小票和卡递过来,把石浩然深深的震惊了。

尼玛你们检察院发福利卡两千块的,求考公务员啊!

金敏心还想拉着石浩然逛逛再吃饭的,谁知道出了超市就见到了熟人。

“小敏,这不是小敏吗?几个月不见,又漂亮了。”一个推着车子的阿姨,看到金敏心热情的打招呼。

“李阿姨。”金敏心笑着打招呼,低声对石浩然说:“我妈妈的老同学,在税务局上班。”

“这是来买东西啊。”李阿姨很惊讶,老金家的小敏出了名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在超市看见还是第一次。

“是啊,出来买东西。”金敏心说。

“这个小伙子是谁,也不介绍介绍啊。”李阿姨早就看到石浩然了,那大个子,藏也藏不住啊。

“这是石浩然,我朋友。这是李阿姨。”金敏心有点头疼,这个李阿姨是个大嘴巴,超爱八卦。关键是她和自己老妈攀比了半辈子,两个人的关系,实在微妙。

“男朋友啊。”李阿姨看着对自己点头微笑的石浩然,暗叹一声真不错,就是心里酸酸的。这个金敏心,从小就是拔尖出挑,老田没少拿她挤兑自己孩子。现在居然找个男朋友都这么高,怎么看怎么喜欢。不行,回家要好好骂骂自己那个不争气的闺女。

“我们,就是好朋友啦。”金敏心小心翼翼的看看石浩然,不是她不想公开。关键是这个李阿姨实在太八卦,再说了,他不也一直没承认吗。

“哈,还不好意思。没事,阿姨懂。石浩然是吧,小伙子一表人材啊,哪里上班啊?是不是公安局?”李阿姨问。

金敏心和石浩然的脸色都有点变了。金敏心看看石浩然,小心翼翼的说:“浩然是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好啊,工作轻松。”李阿姨噢了一声,原来是老师啊,工作可不怎么样:“小伙子在那个学校任教啊?”

金敏心笑笑:“浩然最近身体不好,在家休息。李阿姨,您来买东西的吧?快进去吧,要不然人就多了。”

“不急不急,我在聊……”李阿姨多精明,一看就知道有猫腻,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那还顾得上买东西。

“李阿姨再见,我们先走了。”金敏心那里敢留下来,喊了一声推了车子先撤了。

跑远了金敏心才松了一口气:“真没想到会遇到这个李阿姨,死了死了,她肯定会给我妈打电话的。”

“是吗,我就那么见不得光?”石浩然冷冷的说。

金敏心立刻意识到不对,拉拉石浩然的袖子说:“我没这么说,别生气嘛,我就是嫌她破坏了心情。”

“我有什么立场生气,我们只是好朋友啊。”石浩然把好朋友三个字说的很清楚。

“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我早就说了爱你,是你自己要静一静。好,你不满意是吗,我现在就可以对所有人说,你石浩然,是我的男朋友。看什么看啊!”金敏心怒气冲冲,对旁边偷看的保安吼着。

“你有本事也大声说,我不是什么体育老师,我是刚刚释放的犯人。是被学校开除,还有了案底,连看大门的工作都找不到的犯人!”石浩然看着金敏心,声音不大,却冷冰冰的。

“你!”金敏心委屈的眼泪都要涌出来了,她辛辛苦苦遮掩为了什么,为了谁啊。

“你不是说我看低自己吗?你不是说你有自己的选择和判断吗?为什么刚才不敢堂堂正正的说出来?嫌我给你丢人了对吧?你不虚伪吗,金敏心。”石浩然索性把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感觉痛快多了。

“你……”金敏心抬着头,不让眼泪往下流。石浩然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刺在她的心上,一阵阵的难受。

“看什么看啊!”石浩然居高临下,看着金敏心的抬高的脸,还有脸颊上的泪水。他不敢再看,转过头对旁边还在偷看到保安吼道。

保安泪流,你们小两口吵架拿我撒气啊?这个黑大汉,还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呢,看把老婆气得。真真是一堆鲜花插在牛粪上。

“别哭了,我们走吧。”石浩然没有纸巾,用手擦擦金敏心的眼泪。金敏心感到他指肚的粗粝,想到他在监狱里吃了一年的苦,心软了。

“走吧,我们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石浩然懊恼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明明这个女人对自己很好。他明白金敏心的委屈,也知道自己是把邪火撒到她身上。你不就是仗着她爱你?他对自己说,你这个混蛋,真是个混蛋。

而金敏心,也没有了出门的好心情和乐观。她算是明白了石浩然的顾虑。今天的李阿姨,只是最最简单的一个熟人。而大家知道了她和石浩然的关系,知道了石浩然的身份,她将面对的还会是更多,更难堪。

到了地下车库石浩然主动的提起东西,金敏心也默默地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都不说话,静静的走着,静静的进电梯,静静的看着指示灯向上。

“我不会这样了。”金敏心对石浩然说:“我不会再这样了。”

“什么?”石浩然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不会再对别人撒谎了。你是坐过牢,可是你是好人。我不该嫌弃你。”金敏心说。

“其实,我能理解。你要是……”石浩然说了一半就被金敏心打断了:“我发誓,我不会再这样了。要是有人问你是什么人,不管他是什么人,我都会堂堂正正的回答他,你是我的男朋友,你刚刚出狱,还没工作。你就是你,我爱的就是这个真实的你。”

“傻瓜。”石浩然看着金敏心的小脸又感动又想笑,出狱有什么好炫耀的,还见谁都说。再说了,我答应你了吗?

对啊大姐,我答应你了吗?

推开门的时候金敏心已经调整好心情了,可是打开灯,一眼看到客厅坐着一个人,她吓得大叫一声。

“什么人?”石浩然条件反射的挡在金敏心身前,厉声问道。

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圆圆的脸,粗粗的眉毛,眼神有点凌厉,见两人进来也不动,只是冷哼一声。

高手风范啊!阿姨!

“妈,你怎么来了?也不开灯,吓死我了。”金敏心在石浩然身后伸着脑袋喊。

“开灯,开了灯还能看到好戏吗?”沙发上的金妈妈冷笑一声,比刚才不笑时还要严肃:“这个男人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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