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凝晔心情苦闷多时, 生辰日跟他说要提前走的是太子和李凝昳,他定然不会留。但是李凝照和李凝贞,他一个都不放。
二人无奈之下, 只能留下来跟李凝晔庆祝生辰。
男人过生辰不似女人, 不要赏花放烟火, 祝词宣唱后, 就是摆酒行宴。
这行宴最不能缺的就是击节、行酒令。
太子李凝昀近来春风得意, 三弟向他示好,并有拥戴他的意思,而且边戎大捷凯旋的韩怀晰也愿意在他麾下效命。
相形之下, 李凝昳就十分惨怛了。被父皇分了手里的权势,虽说也在给三弟使绊子上找回了点痛快, 可谁知道老三居然一不做二不休的投靠李凝昀了!分明李凝昀也动了手脚为难老三!
最可气的是, 韩怀晰一回京就收了东宫的礼, 这意味着太子麾下又多了一名得力干将。
李凝昳一素礼贤下士的做派有些绷不住了。见老三和韩怀晰都坐在李凝昀的阵营,他觉着老四的生辰宴就不该来!
李凝昀身为储君, 坐在主位上,李凝晔身为寿星,坐在第二次位子。
玉京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基本都来,按照各自的顺位做好。
酒令原本是用来罚酒的,但实行酒令的最大目的还是活跃气氛。
酒令分通令和雅令, 通令很热闹且时下流行, 但却粗俗, 太子与贤名远扬的定宁王皆在, 通令便行不得了。
雅令的形式和内容都有很严格的要求, 要推出一人做令官,出对子出诗句, 其他人按照首令的内容形式接令,像是成语接龙,却需要引经据典分韵联吟,真是要文采才华又要敏捷机智。所以玉京这群膏粱子弟最不喜欢雅令。
最常行的是飞花令,但今日是李凝晔的生辰,被推选为令官的太子,换了花样。
李凝昀起身举杯道:“孤以为既是泰宁王夜宴,不如换个花样以‘夜’为关键字行令。孤先来,今夜偏知春气暖(出刘方平)。”
李凝昳不由的暗暗冷笑,李凝昀自然是寒冬春气暖,老三和韩怀晰全在他的阵营,能不暖和吗。
李凝晔这个寿星接了第二句:“今夜月明人尽望(出王建)。”
李凝昳接了第三句:“夜深知雪重(白居易)。”
今夜备的酒都是纯酿好酒,入口虽不灼烈,后劲却是非比寻常。李凝照怕李凝贞接不出,几杯烈酒下肚伤身,便想了个带提示的,说:“巴山夜雨涨秋池(李商隐)。”
李凝贞明白他的意思,便道:“却话巴山夜雨时(李商隐)。”
众人原本是绷着神经的,见三皇子同五皇子这般行酒令,不由得纷纷笑出声。唯独韩怀晰脸色沉如水。
夜字的诗歌很多,太子不存心为难人,一轮下来,也没几个被罚酒的。
李凝昀打算再待一轮行酒令,就回东宫,第二轮令官便让寿星李凝晔当了。
李凝晔略作思索,道:“重见云英掌上身(罗隐),以云为关键字。”
他这话一出,以赵徽为首的浪荡子纷纷都躁动起来了,四殿下这句真体贴他们。这诗句原是写一个未出嫁的云英伎女,下面两句是‘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实在是讽刺好笑。正是他们这群爱起哄浪荡子喜欢的调调。
太子李凝昀和李凝昳却是脸色不虞,老四未成名是二人各自谋划所致,老四这话是在表达自己的怨愤。二人碍于老四如今又列侯爷做保护神,不敢对老四有什么表示,各自行了令。
韩怀晰不管堂中气氛怎么个错综复杂,只是想看看李凝照怎么提醒李凝贞,他可是知道李凝贞最不喜欢这些佶屈聱牙的诗句。
李凝照略作思索说:“石作莲花云作台(李白)。”
李凝贞一听便又明白了,李凝照这下句是:“云台阁道连窃冥(李白)。”
上首令是同一首诗的上下两联,还不算提醒明显,那这次就明显的提醒了。
众人不由得想,三殿下对五殿下实在是太照顾了!这玩个雅令都要给五殿下句句提点。
林敬品等人行的令都十分雅致,甚至有当场作出好句的。
赵徽等人就比较不文雅了,什么巫山云雨飞,巫山云雨何荒唐、巫山云雨洛川神、巫山云雨过辽阳...总之逮着巫山云雨四个字往死里说。
李凝贞听着,不由得红了耳尖。这群男人果然不是正经东西。
太子和李凝昳一时也坐不下去了,老四对他们有怨怼,他们留着也没意思。
两位品格高洁的皇子走了,赵徽这些人就更放肆了,开始了击节行通令。
李凝晔也不拘什么,跟着一块掷骰子,抽签、划拳、猜数,撸袖子的撸袖子,叫号的叫号,全然没有世家子的风度。
---
李凝照见气氛越来粗俗嘈杂,打算带李凝贞回府了。
李凝晔这个不嫌事多的,坐在大堂门前,说今天要走的一律得通令赢过他,不然一个都不许走!
韩怀晰虽在军营里呆了半年,可却是正经做将军赚军功的人,从不跟同伍的同袍开黄腔,也不跟着听黄腔。
赵徽这些人浑不忌讳,嘴里尽是什么罗裙污血、绫裤银斑,要多么活色生香就多么活色生香。若非此处是李凝晔府邸,只怕早就是玉体横陈的旖旎春光。
见李凝照跟李凝贞要走,韩怀晰率先跟李凝晔掷骰子,点数大了李凝晔三倍,直接先出了这浑浊之地。
轮到李凝照的时候也是掷骰子,点数也大了李凝晔三倍,李凝晔气的歪鼻子斜眼。到李凝贞的时候,他就不愿掷骰子了。
李凝晔拿来铜制签筒,跟李凝贞说:“五弟今日若是抽到好签,四哥就放你走!”
李凝贞无奈之下,只能抽了签,却是命令的签,李凝晔心情好了些,当即说:“三哥今天一直帮着五弟你行酒令,连人家写夫妻夜话的诗都用上了,实在有趣。这样吧,五弟,你跟三哥亲切一下,我就放你走!”
李凝照看了看醉了一半的李凝晔,他四弟真是个妙人啊。
李凝贞想给李凝晔一脚,你清醒点好不!我是你们弟弟,还不够亲切!?
李凝照见堂中醉瘫一群人,没几个清醒的了,暇以好整的看着李凝贞,那眼神里透露着你不好好亲切一下今天是走不了的。
李凝晔这个犯浑的堵在门口,两眼模糊,视线里隐约可见三哥按住了五弟的后脑勺,把自己的脸贴上了五弟的脸,耳边似有若无的女子呜咽声。
他惊了,立马揉了揉眼睛,却不见三哥和五弟了。两人早已走远,他摇了摇脑袋,试图把刚才三哥和五弟面颊相贴的画面甩出脑子,却怎么也不能。
李凝晔额头薄汗涔涔,觉得做了一场可怕的梦,梦里三哥和五弟居然作出了那样不伦不类的事。
---
李凝照确实当着醉酒的李凝晔面,一亲芳泽。却只是蜻蜓点水似的,很快就结束了唇间相黏的亲吻。
等到上了马车,李凝照毫不犹豫的把李凝贞按到在绒毯上,一腔狂热密集的落在李凝贞的唇瓣。
以往李凝贞是惊慌,抗拒无奈,今日许是喝了纯酿,又或者是被韩怀晰的声势恐吓住,她有点贪恋李凝照的拥怀。
李凝照头次见她依偎自己的怀抱,也是愣住了,继而想明白了。掌心抚摸李凝贞细软的乌发,在她耳边说:“日后做回女儿家,嫁给我。”
李凝贞脸上一烧,面红似娇红花瓣,半晌才说:“我...如果以后真的还能做回女儿家……”
李凝照笑意自眼角、嘴角漫延整张冠玉容颜,再次俯下身与她近在咫尺,说:“其他的事交给我。”
李凝贞愣住,直勾勾的看着李凝照,她内心翻涌着错综复杂的情绪。这个人连喜欢都没跟自己说过,却直接说要自己嫁给他。
趁着李凝贞发愣的时间,李凝照想,之前站在太子阵营也只是权宜之计,他早另有计较,与其做王弟处处受制于兄长,不如自己做主君。
李凝照决定,坐山观虎斗,他要坐收渔翁之利。
与此同时,他们马车边疾驰过一辆马车,这两马车的车夫突然喊叫一声,惊醒了二人。
李凝照让李凝贞坐在马车,自己叫停马车,下了车。
旁边马车的主人,韩怀晰也早下了车。
李凝照淡目看他,说:“王府门前一剑,梨园劫人,御书房探子。”
韩怀晰骤然看向李凝照,这个三皇子可比太子和定宁王敏锐多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对手会是李凝照,而且对方似乎比明面风光的太子和定宁王棘手多了。
韩怀晰直视李凝照,说:“我布局近一年,是为了五殿下。”
李凝照丝毫不惧,道:“你来晚了,她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