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 周锦不知道曹元要往哪里开,他只知道曹元似乎有些烦。
“想去哪?”
“我想回去了。”
嘭的一声,那辆突突突响的二手红色小破车突然熄了火, 停在了路中央。
曹元从车上下来, 打开车前盖, 车盖一打开便升起一股白气和东西烧焦的刺鼻味道。曹元从后车厢里取来水灌进冷却管里, 然后又回到车里开始点火, 火总是点不着,要么就一点着就灭了。
“你来点火,”曹元从驾驶座上下来, 让周锦坐上去,自己往车尾走去。
周锦站在原地, 不肯上去。
“你今底怎么了?”
“我不会。”
“不会?”
“我不会开车。”周锦的声音有些颤抖。
“周锦你今天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曹元终于生气了。
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一个人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曹元始终对周锦不够有信心,他也有他的不安, 他害怕有一天他记忆里那个玩世不恭暴戾莽撞的周锦会回来,而这一个他所爱恋着的将会不知去向。
此时周锦的回答,似乎预兆着,那个原来的周锦始终未曾离开过。
“我,我不是周锦啊。”
“什么?”
“我, 我根本不是那个周锦, 原来的那个周锦出车祸,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来这里了……”
周锦低下头, 轻声说:“我知道你觉得我疯了, 但这是真的,我真的不是周锦。”
终于说出来了。
短暂恐惧之后, 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是周锦?”曹元:“我听不明白。”
“我不是他,真正我可能,可能死了吧……”
“你……真的不是周锦?”
周锦苦笑着摇了摇头,真的不是。周锦向曹元伸出手,曹元却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将两人之间划开了一条巨大的沟壑。
“你玩够了没有!”曹元突然发起脾气。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可以直说,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周锦愣在原地,看着曹元冒着火光的眼睛。
曹元没有说话,他回到车上,一次一次发动点着火,周锦站在路边难受的看着曹元不知道点了多少次火,最后听见马达声响起,曹元一把关上车门,踩下油门,车冲了出去,留周锦一个人站在原地。
周锦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他心里很难受,却又有中本该如此的释然,果然,曹元知道事情真相后就一脚把他踹开让他睡大街了。
阴沉的天空突然飘落了几滴雨,正好落在周锦的鼻尖上,不过一瞬,这稀稀落落的雨滴便有倾盆之势,一下子将周锦淋得湿透了。
在雨帘里,周锦看不太清路,他只知道曹元的车是朝这个方向走的,最后消失在了路的尽头,于是周锦朝这个方向奋力地走去,就算这条路通往的是曹元的家,而不是他的。周锦打着哆嗦抱紧了双臂,他想,不知道现在曹元之前受伤的肋骨现在会不会又痛了。
雨越下越大,雨刮器已经扫不清窗户上的雨水,曹元猛地打了一个方向盘朝来的方向驰去,“然而刚刚停车的路边早已没有人了。
曹元打开车门,站在大雨里,他四处搜素着,整整一条街道,第一次如今天这般寂静。
不知道走了多久,周锦的眼睛有些模糊,他已经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他的腿打着颤,下一刻就要扑到在水里了。人的腿总归是比不上汽车的四个轮子,一辆辆车从他的身侧呼啸而过,溅起地上水坑里的污水,打在他已经湿透的裤腿上。
“滴滴……”一辆车突然停在了周锦面前,车窗被摇了下来,大雨里周锦看见一个圆圆的脸庞从车里探了出来,“老大,可找着你了,”程萌说。
“你怎么来了?”
“元哥打电话给我来着,说你不见了,可把我吓死了。”
程萌没跟周锦多说,让他先到车里坐着。开了空调的车厢比外面暖和太多,这一冷一热让周锦一下子打了个喷嚏。
“阿嚏……元哥呢?”周锦坐在后面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在医院查名单,怕,怕你出事。”
程夏一边说着一边拨通了曹元的电话,曹元的声音从车载音响了传了出来,“喂,找到了吗?”
“找到了。”
“在你车上?”
“嗯,是的。”
“嗯,好,挂了。”
嘟嘟嘟……
周锦坐在后面静静地听着,程夏抬眼看了看后视镜,对周锦说:“我送你去元哥那儿?”
“不用了。”
“那你要去哪儿?”
“能在你家借宿一晚吗?”
“啊?”程夏现在已经多少能猜到这是怎么回事儿了,便说:“哎呀,这吵架啊,都是床头吵床尾和,老大不要逃避,把话说开了什么都好。”
是吗?他现在落得这么个下场就是把话说开了。
程夏看着周锦抿着嘴一脸沉重,便说:“行吧,我家近,过了路口就是,你先在我这儿住一宿吧。”
程夏的公寓小却温馨,只有一间卧室。程夏给周锦抱了床被子,让他先睡沙发。然后又翻找来一身程夏爸爸留在这儿的衬衫,让周锦换下湿透了的衣服。
等一切都安顿好了,周锦躺在小小的沙发上,听见程萌的声音从房间里飘了出来,“老大……”
“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跟元哥谁在上面啊?”
“……”
“睡觉。”
“说嘛说嘛……”程夏的腐女之魂熊熊燃烧起来,她可不想被逆CP啊。
“睡你的觉!”一个多来A梦抱枕从房门飞进,一下子正砸在程萌的脑袋顶上。
*
程萌同学这几天很是郁闷,虽说她凭借着一颗对娱乐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赤胆忠心,在其他四名助理撂挑子不干了的背景下顺利入职,成了天乐公司旗下的一名正式小助理,但她的顶头上司这几天火气相当的大啊。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上司不仅放任自己的姘头住进她家,还天天给她摆脸色,做人做到这份上真是命苦啊。
程萌在曹元的办公室外徘徊了片刻,这几天曹元毛躁的跟个河鲀似的一碰就炸,这个节骨眼上她还真不敢去招惹。
“进来。”
办公室里传来一道指令,程萌只得认命的推开那扇偌大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说。”曹元不耐烦地哗啦啦翻开一页剧本。
程萌谄媚一笑,说:“元哥,那个……有电话找您。”
“谁?”
“是那个文导。”
“文导,”曹元的声音无不失望,他还指望是某个人的电话呢。“文导怎么找到你那儿了?”
“不是不是,文导打的是公司的电话。”
“怎么说的?”
“他想找小周哥……”
“啪!”剧本在桌子上猛地一摔,“找他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元哥不是小周哥的经纪人吗……”张悦见曹元的脸一黑,马上改口道:“前,前经纪人。”
曹元没再说话,他顿了半晌,说:“他说什么?”
“他想找小周哥拍戏,演男一号。”
曹元点点头,故作镇定地低下头,佯装云淡风轻的样子翻起剧本,“他怎么说?”
“谁?”
“周锦。”
“他……”程萌微顿,说:“这事还没跟小周哥说。”
曹元说:“你把周锦的电话给文导,这件事别来问我了。”
“元哥,你……”程萌觉得这样未免太绝情了,怎么说也是好过一场的,现在表现出一副大家不熟的样子是给谁看?
曹元自己心里也难受,他很想抓着程萌问问这几天周锦在她家住的好不好。
那天他从医院回来,一个人傻子似的坐在沙发上等了周锦一宿,他想着周锦原来的房子已经挂牌了,除了这里也没有地方去,结果等到第二天才知道周锦不打算回了。
抽提里面周锦那几身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拿走了,露出抽提底部的棕褐色木料,房门的钥匙也还了回来,端端正正的放在玄关的大盘子里面。这应该就是一刀两断的意思吧。
“我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程萌狗腿的笑了笑,虽然她心疼周锦,但她的工资可是曹元发的,“我就随便说说。”
“说完没?”曹元发脾气似的哗啦啦翻开一页剧本,低着头一行字也没看进去。
“说完了说完了……”程萌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龟速移动,迈着小短腿准备伺机逃跑。
“站住。”
跑到一半的程萌只得停在办公室中央,苦着脸看向曹元。
“咳,”曹元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问道:“他还在你家?”
“谁?”程萌眨眨眼睛。
曹元也是败给她了,只能故作正定地再咳了一声,说:“周锦。”
“哦,他呀,他挺好的。”
挺好?曹元一听又不高兴了,这是什么意思,敢情是只有他一个人失恋伤神,而他周锦没了他还过得好好的?
“哼,”曹元大手一挥,把手里可怜的剧本斗得哗啦啦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