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峰说道:“刘副局长,人手不够,我提议暂时不在驾驶舱动手,七个人分为三组,三个人的那一组对付两间四人舱房里的对手,其他两组对付二人舱房的人,控制住对手后,把舱房里人都塞上嘴,捆绑起来,以免影响之后的行动。
”
刘泽之点头赞同,在示意图上划了三个圈,说道:“可以,十一个目标分为四批,第一批选择的三个目标要尽可能保持间隔,我看先对这三间舱房下手。”说着,又划了三个方块:“这是第二批的目标。”而后又分别划了三个椭圆形和两个三角。命令道:“记住:四批次袭击,要在二十分钟内完成,不准动枪。董康,在这之后,你带着武顺把十一件行李运到我们现在这间舱房里。用灯光和盟军派来的军用船只联系,我和崔峰等五人控制住驾驶室,挟持船长、大副。”
崔峰和董康点头答道:“请刘副局长放心吧。”
晚上八点,南京国防部招待所餐厅,万里浪和影佐祯昭、倪新用完晚餐,走出餐厅,万里浪目送影佐祯昭、倪新上车离去。秋来风凉,命令道:“胡秘书,陪我走走再回房间。”
“是。局长,没想到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安排贵金属的运输,原来只是掩护真正行动的烟雾弹,可见日本人对76号,更为信任。”
“应该是葛佳鹏意外落网,影佐祯昭中途改了主意。这样也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局长说的是,淞沪虽还在日本人手里,可运输这么一批贵金属,就费尽周折,唉,失去了制空权、制海权,只怕气数已尽。”
胡秘书是唯一知道万里浪和军统有过联系的亲信,万里浪答道:“战局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不走眼。我曾是戴老板手下的干将,也许……成也萧何败萧何。”
胡秘书也叹了口气,一时无话可说。
万里浪望着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出了会神,说道:“走吧,回房间,明天返回上海。”
万里浪下榻的房间在紧靠东侧围墙的一栋三层楼内,顶层楼梯口右侧三个单间、一个套间被包了下来,走廊里两名便衣警卫来回巡视,窗户朝南,底下是一条僻静的马路,胡秘书还安排了一个暗哨。
回到房间,胡秘书服侍万里浪宽去外衣,说道:“局长这些日子辛苦了,请安置吧。”
“你也去休息吧。”
万里浪推开里间半掩的房门,信手打开了灯,一回头,呆如木鸡:房间里有人!
周成斌坐在沙发上,平静的看着他。
万里浪浑身一凛,血液似乎停止了流通
。
周成斌淡然一笑,说道:“万教官,久违了。”
万里浪叛逃投敌之前,有一段时间,周成斌曾是他的直属部下,还做过他的教官。他抑制住恐惧,冷笑道:“是你?你居然敢来!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然知道,这里是南京,中华民国的首都,不幸沦陷敌手。国防部招待所,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万教官的,十四年了,那个时候我是军统警务培训班的首期学员。而现在的我,是军统上海分局少将局长,万教官你——是戴老板认为有可能迷途知返的故人。对不对?”
万里浪不再强作凶悍,换了一副关怀的口吻,说道:“成斌,戴老板的宽宏,我感念于心。可你也知道,我这个局长在日本人面前什么都不算,你就这么大喇喇的来了,万一……我就是想营救,也有心无力,别忘了你在淞沪日本人的通缉榜上排名第一!你还是走吧,有什么事不妨派个人来找我。”
周成斌不紧不慢的答道:“我既然敢来,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日本人要把从淞沪地区搜刮来的贵金属运走……”
万里浪心中一松:不愁没有办法搪塞了,他故作知无不言:“不瞒你说,你们动手晚了,影佐祯昭命我负责运输,我几个小时前才知道只是个障眼法,全部的黄金已经运走了……”
“这我当然知道,上海和日本本土之间客运繁忙,几乎每天都有四五艘客轮往返,每个月有三天是最多的:六艘客轮从上海出发。今天就是其中的一天。影佐祯昭和倪新命葛佳鹏伪装了黄金,派遣回日本的宪兵随身携带,妄图瞒天过海。”
周成斌如数家珍,万里浪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
“是的,葛佳鹏奉我的命令诈降76号,六艘客轮上都有我派遣的行动组。”
万里浪叹道:“你是想到公海上动手?唉,日本人日落西山,军统上海分局也今非昔比。成斌,你告诉我这些……”
“我需要万教官的协助,从南京陆军军医院救走葛佳鹏,还有冯根生,我也会把他从76号调出来,撤离。”
“原来冯根生也是……可我……成斌,不是我不帮忙,76号表面上说是政保总部上海分局,实则我根本插不上手。你已经得手了,这些棋子……”
周成斌不咸不淡的笑道:“他们不是棋子,是军统的特工,我的战友。万教官,刘泽之和你会面,冯根生是知情的;我布置锄奸,杀掉马茂德,你的秘书恰逢其事。”
“马茂德?这是我知道,可那和我的秘书有什么关系?”
“万教官,日本人对你并不信任,否则就不可能利用政保总部当烟雾弹。马茂德被杀之前,你的秘书出现在现场附近;谢威、冯根生从政保总部去淞沪占领军军医院,这一情况只有你和你的秘书知情,二人遇袭
。”周成斌从西服内兜掏出一张照片,放在茶几上:“如果这张照片出现在影佐祯昭的办公桌上,你何以自处?”
万里浪定睛一看:果然是刘泽之和胡秘书在一起的照片。
周成斌悠悠开口:“贵金属丢失,负责征集的小野平一郎,负责运输的影佐祯昭,需要一个替罪羊,向上峰交差。”
此言暗含胁迫,万里浪如何听不出?只得答道:“成斌,你何苦如此?需要我做些什么?”
周成斌说了自己的打算,万里浪叹道:“好,我帮你这个忙,但愿你言而有信。”
“谢谢万教官,同舟共济,周某一定会保护万教官不被日本人怀疑。”
九点四十五,南京陆军医院,一辆黑色斯蒂庞克停在停车场,一名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男子带着两名随从下了车,径直走到住院部内科病房,上了四楼。
76号包下了三间病房,在医院负责陪护葛佳鹏的是宋宁生、姚望龙两位组长和六名下属。那名男子敲了敲门,说道:“宋组长在吗?”
姚望龙开门问道:“宋组长在休息,您是……”
“您是姚组长吧?我是政保总部的老李,我们见过两次,这是我们万局长的手令。想请葛先生去国防部招待所聊聊,事先已得到了倪局长的许可。”
五六年来,政保总部和76号仅有过几次不多的合作,姚望龙对政保总部的人并不相熟,姓李的又是个大姓,有些拿不准是否见过。他接过手令,没等他说话,乔装成“老李”的迟道厚又道:“万长官听倪局长说葛佳鹏不得离开你和宋组长的视线,所以请你陪着一起过去。讯问结束后我再陪你们回医院。”
姚望龙等人都知道政保总部介入了贵金属的运输,对来人的身份并没有起疑,正想命人叫醒宋宁生,宋宁生闻声走了过来,说道:“我都听到了,李先生,请稍等,我给倪局长打个电话。”
“倪局长和影佐将军和万局长共进晚餐,八点离开南京回了上海,这个时候还在途中吧?”
这一情况宋宁生等人并不知情,说道:“请进来稍等,葛佳鹏身体状况很差,也要准备一下。”他示意姚望龙去向倪新请示。
“老李”走进病房。
几分钟后,姚望龙走到门口,宋宁生迎出来问道:“找到倪局长了吗?”
“没有,在南京留守的是何处长,他说局长的确回上海了,我又把电话打到局长办公室,值班的川崎君说局长要到凌晨才能回上海。”
“姚组长,那你就带三个人,陪着姓李的走一趟?”
“没问题。其实没必要草木皆兵的,姓葛的现在是自己人。”
姚望龙见到停车场万里浪的专车,更加放心
。“老李”说道:“没想到葛先生的身体这么差,吉普太颠簸,姚组长陪着上这辆车吧。”
姚望龙点头答应,扶着走路打晃的葛佳鹏上了后座。“老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带来的两个人一人驾车,另外一个从司机那边也上了后座,把葛佳鹏夹在中间。这是押解人犯的惯例,虽然葛佳鹏表面上已经是76号的人了。落在姚望龙眼里,一切都很正常。
两辆车驶向国防部,十几分钟后,途径一处临时检查站,司机递出特别通行证,交警检查后行了个军礼:“例行公事,打搅了,长官请。”
司机驶过检查站,以很慢的车速行驶了十来米,拐了一个急弯,停在四五米外路边一棵大树下,等候后面的吉普。
吉普似是和交警起了点冲突,“老李”抬手地看了看手表,摇开玻璃向后望去,停车的地方的路灯恰好坏了,夜色里什么也看不清,说道:“怎么回事?姚组长你去催催。”
姚望龙不知是计,开门下车,边走边道:“怎么回事?”
检查的交警答道:“这辆吉普是军用牌照,司机是民用普通驾照。”
同来的76号的小何说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们是76号的,为的是执行公务的方便——姚组长,你看!汽车怎么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