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丑儿得令,下去安排。
长妤独自站在屏风前,看着上面颜色绚烂殷红如血的的牡丹,脸上绽出一抹笑意,懿慧王后天上有知,应该明白自己该恨的人不是她。
她这条命,迟早要去,只是她腹中的孩儿是无辜的,她太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太知道身不由己受人摆布的苦涩,她自己已足够,但不能让孩子做一个傀儡皇帝。
驸马府
临川伤心欲绝回到家,打发走宫里的人,转身院里听到传来有歌乐嬉笑声,凤眸略沉,抬头声音来源处望去。
周朝宫人屏息看她,大声都不敢喘,临川一语不发的朝后院走去,鸾袖下,双手紧紧握起,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府中下人看到公主凛冽神色,大事不妙,早已悄悄提前派人前往后院通知,临川目不斜视,眸中燃着熊熊的火焰。
派去传信的宫人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临川到时,驸马正抱着两个衣衫半敞的美妾正在饮酒作乐,他迎了风,酒意上头,脸上两团通红的颧骨泛着明亮的光。
临川看过现场糜乱景象,一语不发走到近前,她此刻并不觉得伤心,只是恨。
定定的瞧着往日心仪的男子,可笑自己天之娇女,竟嫁了这样一个人。
眼前的人,早已失去了当日初见时的俊俏,风流儒雅的性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揭透的真面目疮痍百孔,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怎么会是这样……
看到她,驸马忙推开怀里的人,朝她迎来,因酒醉而站立不稳,身子踉跄跌到地上,一旁的人待要去扶,觑到公主脸色如霜,又怯懦退下。
驸马在地上挣扎着,抱住她的腿,嘻笑着道:“公主不是进宫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
舞伎歌女们已退到一旁,殿里只剩下一片糜乱与狼藉。
临川怡然站在当中,低头看着他,发出一声冷笑,猝然抬起脚将他踹倒在地。
在场众人一惊,张大眼睛看着她。
临川放肆大笑,阳光下,娇颜带了恨意,显得如此狰狞。
就连帖身宫女豆蔻都不禁吓了一不跳,公主对驸马,向来温柔多情,礼让居多,对于驸马的好色与懒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家里再别扭,出了门也是要替驸马遮掩两三分的。
可是今日却当着众人的面让驸马颜面扫地,还失了公主的身份与尊贵。
豆蔻紧走两步上前,拉住她,“公主,今儿个驸马醉了,让奴婢先扶您回房,明天驸马酒醒了再问罪好吗?”
临川甩开她的手,瞪着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发笑的驸马。
他不觉痛,也不觉丢人,就那么邪邪的看着她,“公主殿下脚下留情,臣不胜感激。”
他作势朝她磕了个头,有意的,撞得咚咚作响,“微臣无能,没能替公主脸上争光,辱没了公主。”
酒精的麻痹下,他不觉痛,额上渗出鲜红血丝,仍旧
不住手,豆蔻看不过去,上前将他扶起,“驸马,快起来。公主,就宽恕驸马这一次罢,他也是因为仕途不得志才会这样的。”
临川冷笑,“是啊,都是因为我,让你不出能仕,你恨我罢?”
驸马脸上挂着涏笑,吃吃的道:“恨有什么用……”
临川合上双眼,眼泪慢慢流下。
他果然是恨她的。
这么多年,他仍旧放不下。
临川自己也有些迷惑了,或许,她真的错了,当年她执意选他为驸马,以为日久天长,他起初或许无意,可日子久了,难免生情。
没成想,他这么恨她。
他最毒的,并不是对她冷言冷语,或是花心无度,他在用自己的放荡与堕落报复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变得放荡卑劣,她不断替他找借口,到最好,连她都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这样,还是她的错?
临川凄然一笑,“原来你这样想……”
她看着他,驸马坐在地上未动。
“既这样,我成全你。”她说完,不再看他,绝然转身离去。
驸马被宫人扶起,两名美妾也围上来询问探视,跌跌撞撞的人影中,她裙角飞扬的色彩丰烈如火,灼人双目。司空邵闭上眸不再去看,是他负了她。
一乘软轿缓缓自宫门抬出,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看到未央宫的轿子,长街两旁宫人纷纷低头避让不及。
长妤撑着身子坐在轿内,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觉得吃力,单每日到王这里一趟就让她有些吃不消,即合如此,还是不能松懈。
王的病情暂时好转,虽可以压得住一时,却仍旧掩盖不住大势已去的真相,宫中近日骚动频繁,文宣王的权臣与武成王的权臣在朝堂上的战争已势同水火,此时只消一个契机就会形成大乱。
王的四个王子,剩下两个,一个是原本在臣子们中间拥戴极高的襄阳王因为断袖传闻而失势,在臣子们的心中,已不在后选人之列,而玄凌王,则因母妃出身不高而失了先机。
一阵风将轿帘吹起,长妤眸目掠过旁边的宫人,眸子里划过一道黯影。
待到轿子走得远了,她才道:“刚才过去的,可是怜贵嫔身边的宫人?”
明月想了想道:“正是呢,她好像是刚从太医院过来,唉,怜贵嫔也怪可怜的,身子一直不好,不能像德妃贤妃那样能孩子们打算,也难怪玄凌王不得势。”
长妤道:“怜贵嫔生的什么病?”
“好像生下玄凌王之后就这样了。”
长妤恍然,点着头道:“本宫听说女人若月子坐得不好,是会留下病根的。”
明月笑着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说……”她顿了顿,小心看看四下无人才道:“奴婢听说,好像是误吃了什么时候药。”
闻言,长妤略有些明白了。
宫中向来是这样残忍的
地方,稍有一慎就会给别人留下杀掉自己的机会。所以人人都是敢掉以轻心,哪怕睡着也要睁一只眼睛。
长妤叹了口气,重新躺下。
许是因为近来朝中公事太多,她已好多日不曾见到慕容昱华了,想到他,长妤眸色不禁又暗了暗,一种漠明的情愫浮上心头。
像是仲夏的一场雨,起初觉得凉爽,渐渐的就烦了,丝丝缕缕扣着人心,扯也扯不断,更不想去想。
远处的宫廷略影渐渐放大起来,铜雀栩栩如生逼近眼前。
长妤被宫人扶下轿来。
回到殿中,卸掉朝服与头上繁复的钗环,丝带,只着中衣的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算算日子,已近七个月了。
时间,好像过得比她预计得要快呢!
长妤在心里打了个冷战,转身看着一旁宫人,“听说临川公主前些日子发脾气,当众将驸马打了?”
丑儿低下头,笑着道:“公主一向脾气大,加之驸马也太不像话了,言辞或许激烈了些,不过打人确实……有些过分。”
长妤冷笑,回身坐到凤榻上,“妇仁妇德七出一条,是对天下妇人的约束,却从来不是对公主的。历来王女选驸马,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丑儿道:“听说驸马出府了,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去了。”
长妤不语,略有所思的低着头。
倒是她小瞧了临川,她以为她会及早行动,没想到竟能拖这么久,不知道这中间是否出了差错,可是她却已经等不及了。
眼瞅着孩子越来越大,再迟了,恐怕对她不利。
她抬起头,“丑儿,那件事情不能再拖了,你去叫魏太医来。”
丑儿知道她的心思,担忧的道:“娘娘,您已经一再暗示了,魏太医虽已在宫中散布了您身子不适的传闻,可是突然去世也有些牵强,还是再等等机会罢……”
“不,本宫等不及了,你去叫他来……”
丑儿儿法,只得领命出去。
长妤在宫中,等到太阳西斜,仍旧不见魏太医的身影,她有些担心,派了一个小宫女过去打探,才知魏太医日前已请辞出宫,告老还乡了。
这一消息让长妤措手不及。
“怎么会?”她实在想不通,“历来宫中嫔妃的龙胎,向来只经一人手,从没有过这样半途而废的先例。”
明月安慰她道:“或许魏大人家里真的有事也未可知,娘娘再等等,等丑儿回来一问就知原因了。”
长妤摇摇头,抬头看着门外空空的路面,心中隐隐有种不安,她素知丑儿为人的,他在宫中行走多年,经验老练,从没有过这样一去不回的事情发生,就算有事,也会派人先行回来通报,不会叫她担心。
长妤紧张的绞着手绢,在心中将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她甚至想,是德妃或贤妃抓走了丑儿,想要套出对她不利供词,又或者,是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