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人妾,不敢奢望与皇上举案齐眉,但起码的夫妻情意也得不到。
大概,皇上只是看在爹爹的份上才给予些许宠爱,一进宫就封了沐妃,正一品的品阶在宫里除皇后以外是最高的位份,除此,还有一位玉昭仪,那是曹太尉的独生女儿,年方二十二,虽然年龄有些大了,可仗着父亲在朝中的官威,倒也深受宠爱,还有就是梅婕妤……
进宫这么久,皇后娘娘对她也十分宽容,时常叫去中宫殿一起说话喝茶,漫不经心的问些话,虽说都是小事,可她知道,皇后是旁敲侧击问她肚子里有没有动静,只可惜她自己肚子不争气。
皇上每月到她宫中两次,说起来也算是龙恩浩荡,可是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她看不透那个男人。
他是天之骄子,只手遮天,覆手为雨,虽贵为天子,却也谦和有礼,风度斐然,可偏偏这样一个人,独坐时郁郁寡欢……
她还记得洞房那天晚上,皇上喝了许多的酒,跌跌撞撞的走进房,一把将她推到床上,他的手掌那样有力,胸膛那么宽广,紧紧抱着她。
她手臂生疼,却不敢叫出声来。
那一晚,皇上并不温存,他在她身上像是在发泄着些什么情绪,后来,她才知道,皇上刚刚从太庙回来,公主拒不见驾,皇上独自站了一晚上赶回来的。
想到这些,沐瞳长长叹了一声,她很好奇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
今日见了,果真不负皇上那样待她。
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又有些失落,不见时,心里总有丝侥幸,现在如假包换站在面前,却又挫败不堪。
是啊,她怎会配不上皇上?
听说,她十二岁就做了太子妃,十三岁为后。
可就是在这一年,她也成了废妃,民间传说,这位公主被废之前,还气态沉稳的坐在太后娘娘旁边的椅榻上,看着大臣们商议新帝继位之事,虽只是旁观,偶尔说一两句,却也满惊四座。
公主说,周王虽是沉稳,可年纪也过六十了,国事忧事,还是让他在家养老罢。
公主说,昌王虽然年少,可才刚满弱冠之年,自古少年皇帝多劫难,众卿还是再议罢。
于是,几位权贵大臣商议了许久,终于说了权聿王的名字。
这时,太后娘娘只是挑了挑眉,而公主也不再说话,明亮的双眸看着底下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转向太后,“母后,您意下如何?”
太后娘娘方转了目光,看着她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声,“权聿王文武双全,有勇有谋,是新帝的最佳人选。”
之后,群臣没有异议。
很快,就有权聿王进了宫,大家看到他身上的龙袍,才霍然明白,方才那一切不过是场戏,皇后与太后早就达成了某种共识,说是商议,其实早定下了权聿王。
沐瞳垂了眸,端过面前的茶盏喝茶,喝进口中,才发现是酒,她慌忙放
了杯子,无耐的吞下去,感觉喉咙至心的位置一阵烧灼。
“啧啧。”
突然间,旁边传来一阵笑声。
沐瞳转过头朝她福了福,“本宫不胜酒力,让妹妹见笑了。”
玉昭仪挑眉看着她,一双美丽的单凤眼微微眯起,“你不会喝酒?”
她执着酒杯在手里轻晃着,仰头慢慢喝尽,喝酒的姿态十分熟练,甚至还有几分美态。沐瞳摇头,“不会。”
按照位份,她是正一品,她是从二品,理应玉昭仪对她敬让,可因着玉昭仪的父亲是当朝太尉,所以她事事对她礼让三分,而玉昭仪在宫中,也向来不拘小节,就连皇后娘娘面对,她都随性的很。
皇上对她也是彬彬有礼。
玉昭仪轻轻一笑,抬眸觑头御案后的对公主百般呵护的皇上道:“难道平日皇上跟你在一起时不喝酒的吗?”
沐瞳心下吃惊,这样私密的事玉昭仪却一点都不避讳,她红了脸小声道:“……皇上从没跟我一起吃过饭。”
她说的是实话,进宫这么久,皇上还从未和她一起用过膳,晚上偶尔过来也都早早睡了,甚至有时都不碰她。
玉昭仪轻笑着,收回目光,慢慢替自己又斟了一杯酒端起来,沐瞳以为她又要喝,结果,她却递给了她,“自古以来风流名士都除了追求名利之外,最爱的就是佳人美酒,第一次喝是会有点不适应,但是喝久了,你会慢慢上瘾的。”
“不,不,本宫实在不会喝。”她推让着,可是玉昭仪却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就那么端在她面前,沐瞳最后无法,只得喝了一点点,酒入喉中的辣意呛得她不断咳嗽。
玉昭仪看着她青涩的反应,笑着道:“没想到你还挺有意思的,从前本宫只听说御史大夫的女儿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以为你为人十分古板呢。”
“不过是外头谣传,本宫哪有那么好……”她不知道如何接话,她与玉昭仪之间并没来往,进宫后也只是在皇后娘娘那里碰见过几次,每次都只是打个招呼。
玉昭仪醉眼朦胧看着上面华衣美服的公主,笑着道:“叱诧风云的一个人物能够安然在山里待上三年,本宫倒是有些佩服她,沐妃你说呢?”
沐瞳见问,只好附和着道:“是啊,本宫在家时就听说过她,公主确实让人敬佩。”
玉昭仪突然转头看着她,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你也听说过她的传闻?”
“这……公主是大顺朝的风云人物,她的事连一般的平民百姓都知道,没什么好惊讶的。”沐瞳微微笑了,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大反应。
而玉昭仪却不以为意的摇头,似乎有些失望,“原来你说的是那些,我还当你也知道呢!”
“知道什么?”沐瞳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趣。
玉昭仪只是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沐瞳心里揪着
得痒痒的,可她不说,她也不好再问,于是两人也不再说话,她喝她的茶,玉昭仪自斟自饮。
筵席结束时,已近子时。
沐瞳陪坐这么久已是累极,别过众人就先回去了。
皇后娘娘与其余嫔妃也自行退去,皇上亲自护送公主回宫,又守在床边静等她睡着了才离去。
桐梓宫内燃着倚兰香,烟雾沉沉袅袅,香味沁人心脾。
明月走进殿,看到帐子里静悄悄的,以为公主睡着了,于是到旁吹熄宫灯,遣退宫人,打算离开。
身子刚刚走到门口,却听里头传来一声低语,“明月。”
明月转身回去,重新将灯台放到桌子上,“公主,您还没睡?”
她走过去掀起帐子,看到公主已经坐起身,穿一件水红色的寝衣,庸懒的靠在枕上,淡淡的光影投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如同两把小扇子。公主闭着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睡不着。”半晌,她才喃喃的道,抬眸朝殿里看了一眼,“皇上走了吗?”
“已经走了。”
长妤听了,只无声靠着,半晌不再言语。
明月看她这样,也不敢冒然过去打扰,只是轻轻替她在身后加了个枕头,让她可以靠得舒服一些。
长妤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指尖,过了好久,才叹息一声,“明月,他过得很好。”
声音听起来十分苦涩。
明月不知她心底到底是怎么想,也不知道如何劝慰,站了半晌,只是道:“皇上过得好,不是公主所希望的吗?”
长妤一笑,是啊,在没有她的日子里,她希望他过得好。
长妤苦笑着,又坐了一会,方道:“你回去睡罢,我困了。”
“是。”明月服侍她躺下,放下床帐回到大殿,对宫女道:“今天你值夜?”
“是,姐姐。”芳儿回答。
明月见她只有十四五的样子,不像是老练的宫女,有些不放心,这次回朝,宫里派过来的宫女是精心挑选过的,每一位都有所长,但公主不比别人,明月担心不能周到,走到外面对菁儿小声道:“她不常服侍公主,怕不知公主脾气,你今晚上还得辛苦一下。”
“放心。”菁儿道。
明月环顾四周,此时殿里明珠已撤,几余几盏昏黄的灯,殿里光线晦黯,目光远远扫过垂首站着的几位宫人,见诸事周到,方才放心回去。
出了门,沿着石子小路慢慢往她往住的偏殿走去,两个小宫女挑灯在前。
明月走得慢,忙了一整天,她有些疲惫,抬头看着灯火辉煌,奢华华丽的桐梓宫,心中漫过一道淡淡的愁绪,皇上对公主的这份宠爱让人感动,只是怕……恩宠太盛终成祸。
她自幼在宫里生活,见多了因为独占皇宠而被其他人合力推下台的贵妇人,但愿,公主冰雪聪明,能逢凶化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