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津又惊又不安,苏默然在朝廷中的份量,他自然知道,虽然因为不齿于其小人行径,但两下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会蠢到跟苏默然做对,可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苏大人谬赞了,为君为忧,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下官驽钝,并未做什么,当不起苏大人的夸奖。”
“怎么会呢,陆大人不但才高八斗,看人的眼光更是奇准,还是识时务的俊杰,不但教子有方,如今又收了个好女儿,真是可喜可贺呀。”苏默然悠哉喝着茶,仿佛唠家常一样。
好女儿?陆子津怔了怔,立刻惨然变了脸色,“苏大人玩、玩笑了,这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苏默然故意露出惊讶的样子来,“本相有何误会?陆大人独具慧眼,认了个好义女,玉配大殿下,你这做义父的脸上也有光,这是天大的好事,本相误会什么了?”
陆子津心中自是暗暗叫苦,喉咙里像是堵了石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初大殿上带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找上他,要他认她做义女,他就觉得大为不妥,本不想答应,可大殿下有话,他岂敢不遵。
原本义女接着就跟大殿下完婚,也没他什么事,可这必然引起苏默然对他的不满,他本来就很不安,却没想到苏默然竟然私下把他叫来,还在外面安排了人把守,这是要把他给灭口还是怎么的?
木紫槿无声冷笑,“王爷,陆大人收的义女,就是大殿下的旧爱吧?”
也就是那个被传到沸沸扬扬,后来被送走的青楼女子,元玉琅居然用这样的方式,堂而皇之地把她纳做了侧妃,对她还真是一往情深呢。
“是。”元苍擎神情讶异,“你如何知道?”他有自己的消息网,知道皇室以及京中权贵的事不足为奇,她是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的?
木紫槿随口道,“因为上一……次,我为了救苏家小姐逃过一劫,在苏府潜伏,听苏默然说起过。”好险,差点说漏嘴。
元苍擎眼里闪过一抹异样,但没追问。
“哈哈,陆大人,本相并无恶意,你不必害怕,”想是苏默然将陆子津吓得够了,即一派轻松,“既然如此,本相就祝贺陆大人与大殿下结为姻亲,自此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可喜可贺啊!”
陆子津越颤颤巍巍,苏默然分明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不知要怎么收拾他呢。“苏大人取笑了,下官、下官……”
回燕在旁忍不住地偷笑,看来这陆子津就是个草包,利用他来对付珞充华,必可成事。
苏默然不屑地道,“陆大人何必这么战战兢兢呢,想要对你不利的人,可不是本相,你可别只顾着你那义女,把你的亲生骨肉给忽略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陆子津果然被他这话吓得一激灵,“苏大人的意思是——”他家中只有一个老来子,平时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苏默然这话,他还能不高度紧张?
苏默然吊他胃口也够了
,这才递过一本折子去,“陆大人先看看这个。”
陆子津疑惑而又恭敬地接过来打开,只看了几眼就勃然大怒,“司空老儿居然敢上书弹劾我?!”
木紫槿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他儿子本来就是纨绔子弟,欺男霸女,无恶不做,可因为有老爹护着,别人也奈何他不得。那次在青州,他将人家女儿打成重伤,后此女伤重不治,十几岁便枉死九泉,何等悲惨。
其父母不想女儿死不瞑目,就找上青州刺史司空卓,这人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闻之自是大怒,写下这本折子呈上。
可事有凑巧,没多久就出了襄王反叛一事,而他因为当初就是襄王举荐的,虽然并没有做违法乱纪之事,还是被降了官,贬到边境小城当县官去了,这道折子也就不了了之,苏默然还真是好本事,居然连这个也能拿到。
“陆大人也没想到吧?”苏默然面露得意之色,还要装出关切他的样子来,“本相也是无意中看到这本折子,便偷偷拿了过来,便是要提醒陆大人,万不可大意。陆大人的义女马上就是大殿下皇妃,身份自然水涨船高,还不知道有多少宵小之辈等着揪陆大人的小辫子,陆大人要千万小心啊。”
元苍擎哼哼了一声,目光凛冽。
木紫槿仰起脸来看他,“王爷,臣子私自扣下奏折,是什么罪?”
“重罪,亦或是死罪。”话是这么说,元苍擎却很清楚皇兄对苏默然的宠信,何况这件事他还是偷听到的,苏默然完全可以矢口否认。
木紫槿耸耸肩膀,“苏老儿还真不是一般的得瑟呢,连奏折都替皇上过滤了,劳苦功高啊。”
元苍擎敲一下她的额头,“不想死就收敛点!”
木紫槿红了脸,不过好在戴了面纱,是看不出来的,心里却有种很异样的温暖:她跟王爷之间,不像是还没有成亲,倒像是早在一起生活了多少年一样,他对她做什么,都这样顺手,这样真的好吗?
“多谢苏大人提醒,下官感激不尽!”陆子津边道谢,边气得脸通红,恨恨道,“司空老儿真是好没道理,下官从未得罪过他,他非要这般赶尽杀绝做什么!”
“还不是想要在朝中坐大,呼风唤雨,”苏默然抖了抖衣袖,很是志得意满,“不过陆大人放心,如今事过境迁,司空卓被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陆大人要防的,是别人借机生事啊。”
“是是,多谢苏大人,”陆子津越发点头哈腰,“苏大人救了小儿一命,下官无以为报,愿替苏大人效犬马之劳!”
目的达到了。苏默然暗暗冷笑,面上却亲切地很,“陆大人言重了,快快请起,以后陆大人与大殿下就是亲家,本相还要多多仰仗陆大人呢。”
“不敢,不敢,”陆子津一脸惭愧,“臣其实是……唉,不瞒苏大人,是大殿下指使下官如此,下官不敢不应啊。”
“既然是大殿下好意,而且如今木已成舟,陆大人就别推托了,不过,”苏默然眼
神颇有深意,见陆子津一脸茫然,不禁暗骂了一句笨蛋,只好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大殿下虽性情沉稳,但到底年纪不大,做事难免有疏漏,本相若是能帮上大殿下一二,陆大人以为如何?”
陆子津呆了呆,忽地明白过来:苏大人这是要他通过义女,随时监视大殿下的一举一动,再向苏大人禀报了?这……
“怎么,陆大人是信不过本相吗?”苏默然脸一沉,“既然如此,就当本相没说过,陆大人可以走。不过本相提醒陆大人,如果再有什么折子送上来,本相公务繁忙,可没时间仔细查看。”
陆子津脸色惨青,想到儿子做下的诸多恶事,他哪敢拒绝,“是是,下官知道该怎么做,苏大人放心吧!”
“孺子可教,”苏默然满意地点头,“既如此,你先回去吧,好好操办令千金的大婚之事,可别让人看低了。”
“是,下官告退。”陆子津如获天下大赦,一边擦着冷汗,一边退了出去。
苏默然冷笑,慢慢喝茶。
旁边一名侍卫问,“相爷,陆大人靠得住吗?”
“靠得住靠不住都得由他打这一锤,看看再说。”苏默然冷笑一声,“本相也没指着这般容易就对付大殿下,可如果不给他使个绊,本相出不了这口恶气!”
他也想明白了,天子脚下,有胆量派刺客进苏府先的,除了大殿下,不会是别人,本来大殿下就万般不愿娶笑仪,所以派人将她杀了,一了百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不把大殿下除去,他难以有所作为。
“是,相爷。”
屋顶上的木紫槿见没什么戏可看了,就示意元苍擎把她带了下去。
两人并肩漫步在已经开始有些冷清的街道上,各自想着心事。
“王爷打算怎么做?”木紫槿打破沉默,“苏老儿的手似乎是越伸越长了,王爷就听之任之吗?”
元苍擎眸子里有精光闪动,“紫槿,你似乎对朝廷之事很熟悉,是怎么回事?”
木紫槿挑了挑眉,可不是熟悉吗,上一世她在宫中数年,里里外外的事,她不知道的还真不多,只不过那时的她性情身份使然,不可能从中干涉罢了。
“你有事情瞒着我?”元苍擎忽然停下脚步,一脸探究和不悦。
“有,”木紫槿坦然承认,“不过王爷,世人谁没有自己的秘密,而且我可以保证,我纵使有事瞒着你,却绝不会害你,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什么?”元苍擎的眼神很快软了下来,她的话他绝不怀疑,否则她若是要害他,又怎么会那么信任他,把那么大一笔钱财交给他来保管。
木紫槿微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我先不说,免得你想多。”
元苍擎黑线:在你眼里,我的心就这么小吗,还比不上你胸中丘壑?“朝廷的事我来处理,你别管,我们大婚之期马上就要到了,你这两天安生点,明天我会到木府下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