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穆诺岩和穆星禹,气色已经十分不好了。这边不比暖秋国的干冷,春风湿冷,浸人身骨。
其实,若不是穆星禹将事情告诉了穆诺岩,穆诺岩急切地盼着想要回去,也许不会是这样的一个情景。也许,穆诺岩如果能平心静气地好好地打这战役,不激进,与粮草军保持一个前后一致性,也就不至于粮草军脱离了他们的军队,兵力较弱的部队遭了敌人的突袭,这边无端端遭了困境。
原本是说,兵贵神速,可事实上,一个度才是一个将领最应该掌握的。
城头上的敌军,每日弓箭手分批而至,根本让穆诺岩他们没有半刻敢轻松。贸然继续作战,断了粮草的军队,根本支持不了。
“来人!”南夏的将领,站在城墙之上,发号施令。“暖秋国蛮横无理,甚至不问降与不降,竟与余元国一般作风!现在打开城门,准备这最后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穆诺承听到敌军的号角,也召唤大家起来,准备作战。
“宁可战死,决不投降!”穆星禹和穆诺承齐声一喊,士兵的士气迅速起来。
“宁可战死,决不投降!宁可战死,决不投降!宁可战死,决不投降!”
暖秋国将士们的声音,此起彼伏,丝毫没有饥饿乏力之感,依然显得坚韧刚强。
事情总是这样地不凑巧,薛琳越是急,天气就越是糟糕。一夜暴雨侵袭而来,纵使薛琳整夜无眠。却没办法强拖着士兵前行。她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天蒙蒙亮的时候,雨也跟着停了,不等薛琳说,众军士们已然整顿出发。
薛琳不知道有多感激,感激穆诺岩的体恤下士,才让军士们这样忠心不二地对待他。
经过了一路的泥泞,到暮色渐浓的时候,已经依稀开始出现人影了。
没有冬天,也就没有凋零的残破。出现了人影,就像出现了希望一般,薛琳的心情也跟着扬了起来。
而那些稀稀落落的人影,见到这样浩大的部队,几乎很快就逃离开了。薛琳越来越理解他们恐惧战争的心理。一路走来,她是多么害怕那些尸体里,有她不愿意出现的人。哪怕只是穿着暖秋国战衣的战士,她都是害怕见到的。
“娘娘,既然有人影了,那就是说明这一片战争还不严重。”刘志小声和薛琳交流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否则难以解释先前过来的遍地横尸,和这边这样大的差距。”薛琳同意道,“如果这样的理解没有错的话,那诺岩的军队,一定是在这个附近的。因为他粮草被阻,才会断了战斗力,这儿才能平静。但有不是正常的城市一般,有较多的人流,说明一定是战争过,但不至于惨烈。”
薛琳一边分析着,一边也兴奋了起来,仿佛,她都能听到穆诺岩高亢着的喊着作战的声音。
“诺岩,等我。”薛琳念着,领着部队越发向前赶着路。
“蹬……蹬……蹬……”薛琳听到前方有骑军的脚步声,大家仿佛都在瞬间跟着兴奋了起来。“快走!王爷一定就在前面!”薛琳喊着,就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穿过这座城,看到的骑军……竟然是余元国的军队。
薛琳惊讶之余,便排除了伏子成的可能。
“快,跟上前面的军队!”薛琳跟刘志说道,并让粮草军加速前进。
终于在入夜之前,薛琳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带着军队杀了进去,薛琳虽然不会打仗,却依然骑马骑得飞快,她一进去就看到众人之中的穆诺岩,而穆诺岩,也看到了她。
微微发怔的穆诺岩,被地方将领的枪支打来,却被另一个枪支挡下。
站马上的,是个身量小却力量大的将军,身穿着余元国银灰色的盔甲。不用问,薛琳便知来人一定是慧敏公主,袁晓。
两路军队的突然加入,南夏国几乎一下便泄了气,但穆诺岩却无心恋战,只一枪指向将领。
“你先说我军无理,甚至不问降与不降,那我此刻便问你就是,你们南夏,是降,还是不降。”
那将领早上还好大的士气,说要与暖秋国军队决一死战。
他其实,原以为穆诺岩军队已经饿了七天七夜,却不知道,他们一直按兵不动,一是养精蓄锐,而是想办法找食物补充体能,虽然比不得粮草充沛的时候,却也不至于一场战斗都撑不下来。
穆诺岩看了眼身边赶来援助的袁晓。
“慧敏公主,诺岩感谢你三番两次的情义相挺,这路南夏降军,本王就送予公主了。”穆诺岩说完,便扬鞭策马,朝薛琳奔跑而去。
“琳儿!”穆诺岩跑到薛琳的马前,就从马上一跃而下。
“诺岩!”薛琳也喊着下了马,两人就在这几十万人之中,深情而拥。
如今的南夏春意正浓,见到彼此的两人,那种湿冷的春风,已经变得温暖了一般。一些熙熙攘攘开着的花,点缀在一望无际的高原之上,远看淡雅,近看却妖娆。
薛琳和穆诺岩牵着马,忽然就把这片战场当成了美妙的仙境。
走进帐篷,穆诺岩便令属下不要进帐内,又让穆星禹好好招呼一下赶来搭救自己的袁晓
薛琳躺在床上,穆诺岩弯下腰,一句话也没说便狂热地吻了上去。双手紧紧地攥着薛琳的腰,放肆地亲吻,狂热地感受。
薛琳亦是想念许久一般,给予了炙热的回应。
倏地,薛琳双肩一沉,穆诺岩的眼里已经开始充斥起那种醉人的欲望。
“琳儿,我要!”一声低吼,薛琳便也跟着醉于其中。她推开穆诺岩的唇,用手指去轻轻描绘,指尖那一触碰,就好似有电流滑过一般。
薛琳翻过身,将穆诺岩反压在身下。一向羞涩的薛琳这样的举动,让穆诺岩瞬间就想要强烈地拥有她。薛琳更深地吻着穆诺岩,舌尖轻巧地滑进他的口中。
“琳儿,我热
!”
帐篷内开始膨胀起粗重的喘息声,在这夜色刚刚来临的时候……
明白事情的原委,薛琳也知道了,为什么穆诺岩会突然变得这么样暴戾。
“诺岩,对不起,是我不该每次都不听解释,每次都擅自做决定……”
“琳儿,其实是我们,不信任彼此,才是最致命的问题。”穆诺岩将薛琳揽在怀里,轻叹,“琳儿,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们就对彼此有了怀疑。我觉得你一开始要嫁的人不是我,你觉得我一开始爱的人不是你。可是,事情怎么开始,其实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不是眼里,心里都只有彼此。”穆诺岩说的振振有词,薛琳也点头同意。
此刻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这么多日日夜夜的相思和害怕,终于有了着落。
夜里,薛琳、穆诺岩、穆星禹和袁晓四人,围坐在一起喝酒。
“慧敏公主,不管怎么说,我都一定要好好地谢谢你。”薛琳举起酒杯,“你救了诺岩两次,也就是于我有了两次大恩。”
卸掉了战盔的袁晓,模样也显现在了大家面前。
一直听说,相由心生。薛琳从前是不信的,此刻却是信了。袁晓长得十分大气,眉宇间也十分有英气。说她是三大美人之一,一点也不夸张,这样的女子,能镇住的男子只怕世间还真是不多。
“你不用谢我,你对聆王也是情深意重,我看在眼里,也心服口服。”袁晓笑的十分坦然,“我敬他是英雄,爱他是英雄,当他是我的英雄。我只望你,好好爱我的英雄。”
果真是女中豪杰的风范,说话一点也不含糊,表白更是单刀直入。
薛琳看了眼身边的哥哥穆星禹,只得替他轻叹。这样好的女子,这样率性的女子,怪不得他会一见倾心。只是可惜,佳人痴心错付,但穆星禹却也并没有什么好惋惜的。这样的女子,能相识便是一种缘分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英雄,不会白白抢了你的这段姻缘,还不好好珍惜的。”薛琳也很有气势,半点没有畏怯。
“哈哈哈……”袁晓大笑,“聆王真真是娶了个好女子啊,能上战场,又有能赚钱养家的本事,还生得这样花容月貌,怪不得我哥哥这样倾心。”
“哈哈哈……”薛琳也跟着笑了起来,看了一眼一旁喝着自己闷酒的穆星禹,“只怕我们是彼此彼此吧……”
袁晓似是没听懂,薛琳看了眼穆诺岩,发现他也没懂,只能在心里笑这两只小呆瓜。
这场战役不过是一场虚惊,一路上,薛琳除了自己吓自己,几乎是没有什么大的困境。而穆诺岩,非常懂得一个自我保护的方式,即使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之下,他依然是可以再拖几天的。
不过,若是薛琳没来,或者是袁晓没来,今天穆诺岩不会有事,明天也许也能撑过,但体力一旦透支,就可能真的是要完了。
“那么,慧敏公主,我们就在此处分道扬镳。”穆诺岩大方地说道。“琳儿已经送来了粮草,也送来的援军,你这样帮我们暖秋国,只怕你的皇兄伏子成会对本王怨念成狂的。”
“纵使我不想分道,只怕也只能就此分了吧。”袁晓依旧开着玩笑,却已经策马而行,跟上了余元国的大部队。
“诺岩,错过这样的女子,你会惋惜吗?”薛琳问道,“如果你没有遇到我,你会爱上她吗?”
“如果没有遇到你,那我会爱上她。”穆诺岩答得十分干脆,这也让薛琳十分满意。
她爱的,就该是这样一个坦坦荡荡的男子。
“但我不会惋惜,因为即使遇到了你们,我依然觉得,你更是我的幸运。”
薛琳贴在穆诺岩的胸前,心里一片温暖。
能遇上彼此,对谁都是一种荣幸吧。
“琳儿,粮草已经送来了,你若是不放心,留下杨藩一队人马就好了,至于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战场不比一般的地儿,若是出些什么事儿,我真就要乱了方寸了。”穆诺岩好言劝道,“打到这一段儿,离都城也不过只有两城了。再夺下这两城,我便回宫去见你。”
薛琳摇摇头。
“诺岩,我既然来了,就不打算这样走了。我不仅仅要留下,我还要一直在你身边。”
穆诺岩坚决不能同意。
“沙场如此不长眼,就是你一直呆在营地里,你就真当你可以万无一失?”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这样回去,反而不如跟着你安全。”薛琳其实心里是确实不愿意离开穆诺岩,即使要看到那些令人恐惧的杀戮是怎样开始和结束,她也情愿。
宫里那种闭塞烦闷的日子,她实在不喜欢。虽然后来可以出宫了,可是还是有太多的争斗等着她去面对。
“不可能,虽然我也很希望保护你的人是我,但一旦上了战场,我真怕我会分身乏术。早早回去,总归是安全些。”
最后,薛琳拗不过穆诺岩,同意了由刘志一行人护着自己离开。而令大家没有想到的,却是薛琳的预言,竟一不小心成了真。
离开穆诺岩,反而成了一个最大的危险。
薛琳他们来时,路过的都是残垣之地,也没有士兵守着,或许是没有人去通信的。但回去却不一样,他们的行踪是全然暴露的。
无处藏匿的军队,这样浩浩荡荡地归去,南夏又怎么会放过。
穆诺岩对南夏的心态太不了解了,屠夫将军惊天,竟然没有守在倒数第二城,只是让第二城苦苦撑着,惊天则是奔向了薛琳这一支援军。
南夏那满以为能赢的一战,都城派去了很多探子,只等着得到捷报,就可以公知于整个南夏,哪知这一战还是输了。将士们被俘,探子也被抓去了许多,但总有那么几个逃回去了的。
逃回去的,将穆诺岩下马于薛琳拥抱的事,告诉了惊天。惊天当即决定,只要聆王妃所率领的这支军队回走,那
就放弃第二座城,去抓聆王妃。
刘志惊讶地看着在关口等着自己的一支浩大的军队,惊讶不已。看着飘扬着的,绣着“惊”字的锦旗,刘志不由捏一把冷汗。
“娘娘,没想到对方会弃城来这里拦截你,只怕是早有准备。”刘志坚定地对薛琳说道,“请娘娘务必躲在大军之后,末将一定会誓死护住娘娘的。”
刘志率领军士们上前,将薛琳包围在士兵之中。身披金色铠甲的一个猛汉,朝着刘志的大军奔来。
“冲啊!”那猛汉一喊,身后的军士也跟着提速前行。
冲到刘志面前时,猛汉朝刘志身后一探,锁定了薛琳的位置。
将手中长刀往地上一震,从马上跃起,竟然踩着刘志手下军士们的头,直接到了拥护在中间的薛琳面前。他手缠上薛琳的腰身将其抱起,又将长刀一挥,军士们自动便闪开了些。
有了这条小道,他将手在嘴上一吹,马儿就奔驰而来,再撑刀跃起,竟然抱着薛琳,准确无误地上了马。
众人就这样呆呆傻傻地看着这一切,就像变戏法似的,薛琳就在大家的掩护之下,被带走了。
薛琳也惊叹,这样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居然有这么轻便的身法。
“你要带我去哪里!”薛琳抑制着有些恐慌的情绪,问道。
“好一个聆王妃,倒是有些胆识,还能问得出本将问题。”猛汉大笑出声,对刘志一行人大喊,“去告诉你们的将军,你们的王妃娘娘,已经让惊天大将带走了!”
说完,扬鞭而去。刘志紧急往前追,马的脚程却根本比不得他们的好。
薛琳被带入了南夏的腹地,关进了一个乌黑的小屋。
当房间的灯被点亮,一些个衣服凌乱、披头散发的女子映入了薛琳眼帘。薛琳瞠目结舌地打量着四周!而四周的女子,也同样在打量着新被抓进来的薛琳,这才有人上前问道:“又不知是哪国哪将的妻女被抓进着地牢了。”
薛琳清秀的脸上,印着一丝无奈。自己竟然一语成真,居然真因为离开穆诺岩,成了他最大的负担。
四下观察了一下这件牢房,似乎没有能够突破、出去的地方。
“你不用看了,这里是南夏那帮无耻之徒,专门关押女子的地方。隔几日,他们那些好色成性的将军们,就会来挑选一些漂亮的,抓去强。奸,挑些细嫩但不够有姿色,便在没有军粮的时候,煮了吃了,还有些,可能心情不好,想要找几个人杀杀泄愤,大抵就是那些既没有姿色,也不够细嫩的了。因此,想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说话的女子,姿色尚还算是佳品,而她淡定的脸上,全然没有恐惧,薛琳却听得汗毛都已竖立而起了。
“我看你,大抵是我们这些个女子当中,模样最标志的,应该是不会被煮了。但他们已经有几日没来选陪侍的女子了,你就准备着吧。若是混得好,或许还能有离开这又黑又压抑的屋子的机会。”又一个女子轻笑道,她倒是姿色比先前那个还要出众不少,“倒真是好,姑奶奶也可以轻松一些时日了。就祝你和其他几个成功当上那些野蛮人正常侍妾的姐妹一样,有个好的下场吧。”
薛琳咽了口水,细细看了看牢房里的众女子。每个虽然都是衣衫褴褛,却都算是清丽可人的了。也难怪,南夏有一段时间没有打仗了,她们,应该还是以前就从那些被吃被杀人里,存活下来了的。
“难道,你们的夫君都不会来这里救你们吗?”薛琳问道。
“救我们?”众女终于改了那一脸的平静,表情都是一致的看笑话一般。“姑娘,你大概算是个正房吧。我们都是偏房夫人,原本就不得夫君重视才会被他们带上战场,聊以寂寞时候的消遣。这样的男人,和我们服侍的这些男人,其实也查不了多少了。”
难道中土和外域,就真的有这样大的差别吗?还是她薛琳,真的命太好,见到的,都是些过于美好的两情相悦。
有女子看出了薛琳的惊讶,突然问道。
“你是中土来的吧?”
薛琳点了点头,回道:“不错,我是中土的。”
那些女子目光突然放了光,有一个衣裳算是里头干净些的女子说道。
“若要说,中土要和南夏打,无非是暖秋国和余元国。余元国将军尚还算多,但暖秋国就两元大将。听说是所向披靡,连余元国的战神伏子成也是畏惧几分的。”
薛琳惊讶地看着这些女子的眼神,因为刚刚说话女子的分析,渐渐变得贪婪,光彩四溢。
“我是三个月前,南夏攻打南夜时,被抓来的。那时候,我就听说暖秋国正在想南夏国进攻,因此南夏才对南夜退了兵。只是我不幸,还是被抓了来。你既然是这个时候抓进来,那你一定是暖秋国的将军夫人!是与不是?!”女子说的兴奋,众女听得也兴奋。
大家仿佛忽然之间,就燃起了求生的意念,或者说,是生的希望。
“暖秋国的骁王并没有娶亲,而聆王却是娶了的,你一定是聆王妃,对不对!”
薛琳惊讶地听着面前这个女子缜密的揣测,心声佩服,也越加恐惧。
是要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人在看到希望的时候,成了这样一副疯狂地模样。南夏那些罪恶的嘴脸,也在薛琳眼里,越加恶心。她终于出声应道:“姑娘说得对,我的确是聆王妃。”
一个年纪还小的女孩,在听到薛琳这句话的瞬间,就向她靠了过去,张皇地问道:“你既然是聆王妃,那你一定能出去!聆王一定会来救你的,对不对!你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死!也不想被那些恶心的人强占!已经有不少人全给他们吃了,杀了,好恐怖,真的好恐怖……”
听这个年纪小的女孩子,这样说,薛琳的脸上的恐惧竟然冲散了些。不知道怎么就生出来的保护欲,让薛琳不得不逼迫自己淡定。即使,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逃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