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初懿宽袖垂下,示意中间一盘紫薯做成的半流质体糕点,“快尝尝这一道,我许久没有还有下厨,许是厨艺生疏了,若有不如意之处,明日我会改善过来。”
这一道点心上洒了一些芝麻,看上去味道醇香诱人,宫无倾用勺子挖了一点,甜香在口中化开,凉凉的,滑滑的,有点儿像现代的果冻,布丁一类。
她微笑道,“是好吃,不过蓝公子亲自下厨,实在不该,以后这种事还是最好交给厨子做,这样的盛情,无倾实在承受不起。”
蓝初懿浅尝了一口小酒,唇角带笑道,“不过是下一下厨,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我闲着,能给你下厨也是好的,再过数日你就要离开,恐怕再见遥遥无期,丫头们笨手笨脚,只怕招待不周,还是我亲自来吧。”
宫无倾眸子一派平静,“蓝公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感动,你又何必……”
蓝初懿淡笑着摇头,“你以为我是抱着某种目的么,我只是想要这样做而已。”
吃早餐用的时间有点久,而宫无倾只想看花海,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应该和云上烨去逛集市,蓝初懿仿佛是看出了她的走神,柔声道,“这儿午饭开得晚,所以早上要多吃一点,你若是饱了我们便去花原吧。”
宫无倾点头,起身来,腿已经麻了,她活动了一下,走出大殿,便有一顶轿子抬过来,蓝初懿打了一个“请”的手势,宫无倾皱了皱眉,“两个人该有两顶轿子才是,蓝公子是不是弄错了?”
蓝初懿看了一眼下人,斥道,“怎么才是一顶轿子,办个事也毛手毛脚不利索,还不快去准备。”
奴仆们立刻抬来了一顶更为小巧的,宫无倾这才上去,蓝初懿看着她,长睫微动,掩住了一抹说不出的神色,她经常和云上烨同乘一辆马车,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连和他乘一段路的轿子,也不愿吗?方才他还以为他有了一点胜算的希望,现在看来,她离他仍在云天外,这是一生也无法处理的距离。
宫无倾的轿子先行,蓝初懿的在后,轿子才起,阿栾眼中浮起一抹复杂的神色,“公子,宫小姐虽然对您有礼,可却保持着疏离,她昨晚承认过,如果没有云公子,定会有心于您……”
蓝初懿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阿栾凑近蓝初懿,伸手在脖子边一划。
蓝初懿眸色一沉,“阿栾,我一向信任你,你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之中吗?”
阿栾也从来没有过这样龌龊的心思,听到主人训斥,不由得低下了头,“阿栾也只是希望宫小姐永远留在公子的身边,让公子不必再难过,毕竟宫小姐走了以后,可能一生都不会再来。”
蓝初懿叹了一声,“我怎么会去害她的心上人,让她伤心呢?阿栾你要记住,成全比得到高尚。”
他说完脸色一白,倒了下来,不断痉挛,枯瘦的手指抓住了软榻,大汗淋漓,阿栾忙大喊
,“停轿,快停轿。”
轿子停了下来,阿栾正准备去拿药,宫无倾走了过来,“不能再给你家公子吃了,你想害死他吗?”
阿栾手足无措,“可是公子熬不住,恐怕会……”
宫无倾撩开帘子,进入轿子,“熬住一次,就会好转一点。”
她坐到榻边,手背碰了一下蓝初懿的额头,手背,发现冰凉得厉害,看到上面有一支笔和一叠纸张,显然是供主人在马车上无事写着打发时间的,她快速写着一堆中药的名,交给阿栾,“照着去抓了来,然后煎熬。”
这些中药混杂在一起,会形成一味很强的麻醉药,毒发的时候喝下,可以大大减少痛苦,不出两个月,蓝初懿就会好起来。
阿栾咬牙,“宫小姐,你好狠的心哪,有法子却不早点说,你明明知道,公子每一天都在承受着折磨,你是不是希望公子快些死掉,这样就没有人干涉你和云公子……”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蓝初懿正艰难地抬起手,指着他,修眉紧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模样太痛苦,太可怜,他无法再指责公子深爱的人,恨恨地转身抓药去了。
“小姐。”涟秋于心不忍,“要不要把实情说出来?”
宫无倾摇头,看着蓝初懿痛苦得面色惨白扭曲的模样,探了一下他的的手腕,他的脉搏断断续续,时而强劲,汹涌而来,时而微弱得几乎不存在,她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蓝初懿不像其它毒发者那样反应剧烈,要么发狂要么伤人,这是由于蓝家人的防御机制在起作用,每当他快要丧失意识做出身不由己的事情的时候,他的内力会自发将毒性压下,可是每次之后,内力都会被消耗,如今他的内力已经远远不如原来那般充沛,等到内力耗尽,他身体仍然会启动应对机制,从而导致经脉尽断,五脏六腑亏损而死。
每一次内力的翻涌,对他而言更是一种痛楚,此刻他的头发已经全湿了,肌肤之下青筋暴露,眼神悲哀而绝望,宫无倾眸子泛起了幽黑,陈景果然是毒辣,按照蓝初懿的性子,一开始一定不愿意这样作贱自己,想必是陈景用了什么理由才让他喝下第一次毒药,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
蓝初懿嘴角涌出了鲜血,他双眸泛着迷乱,努力伸手,想要触及眼前人的容颜,宫无倾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一丝动容,涟秋看不下去了,“小姐,您就给蓝公子一点安慰吧。”
蓝初懿喉咙间发出不连续的喘气,眸子浮起了微微的赤红,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承受,以前发作之后,阿栾都会很快将准备好的药给他服下, 在仅剩的薄弱的意识中,他有一种濒临死亡的错觉,好怕,怕再也见不到她……
他艰难地,将身躯撑起一些,手终于离她近了一点,他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水泽,澄澈而凄凉,手指伸得很直,骨节突兀,他直直地睁着眼睛,带着渴望,仿佛一条快要枯死的岸边的鱼。
宫无倾神色掠过一抹迟疑,微蹙起了眉头
。
“小姐,快给蓝公子一点动力吧,想想他是如何不计回报地对待你,又是如何坚决地守在凰城。”
涟秋双眼已经湿了。
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蓝初懿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向后倒去,在这个瞬间,宫无倾忽然握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收,蓝初懿的身躯坐了起来,歪到她的怀中,他靠着她的肩头,大口大口的喘气,眼中都是欣慰神色,嘴唇颤抖着,“你让我……死了吧,至少我现在……死而无憾。”
宫无倾接过帕子,擦去他嘴角的鲜血,“你会好起来的。”
蓝初懿微微摇头,“娘的……法子,……行不通。”
帕子很快被鲜血浸透,涟秋又重新递过来一张,宫无倾先替他擦了汗水,才去吸嘴角的鲜血,慢慢道,“总要试一试。”
“我好痛啊,像被无数虫子噬咬。”蓝初懿艰难地挤出一抹微笑,“可是,无论什么痛苦,都比不上失去你的痛。”
宫无倾幽幽道,“你别说话了,也别再运用内力,想想服毒时看到的景象,慢慢把自己的身心融合进去,这样就不会有这么痛苦了。”
蓝初懿阖上了眸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身体依旧在痉挛,神色却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舒缓,嘴角带上了一抹向往的微笑,握住她的手却是逐渐紧了,他感受着梦境中的人的温度,呼吸和发香,忍不住吻上了她的颈部,长长的睫毛在她雪白柔美的肌肤上游走,那样的感觉太真实,让他忘却了痛苦,神色带上了几分满足。
不要走,好吗?这一生,我都不可能爱上别的人了。
男子的吻绵延不绝地游走,宫无倾一动不动,眸子涌起了愠怒之色,小脸冷寒逼人,然而,她也知道,幻梦一旦被打破,蓝初懿就会因为突然袭涌而至的痛苦而死去,她后悔要去看什么花原田庄,结果惹祸上身,只是紧咬牙关,闭上了眼睛。
蓝初懿手顺着她的双臂往上移,揽住了她的肩头,手指颤抖着,像得到了一件珍宝,吻也顺着她的侧脸游走,吻住了她的嘴唇……
涟秋见势不妙,赶紧跑下轿子去催促阿栾, 阿栾正端着汤药走来,冷不防看到有人跳出来,不由得受了惊吓,汤碗从手中跌落,涟秋想死的心都有了,“哎,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快,你家公子不行了。”
“还有一点,我这就去端来。”
阿栾心想你没事跳什么跳啊,多吓人,此处离厨房较远,四分之一炷香之后,他才端着汤药来,“快快。”涟秋向他招手,再晚一步,小姐的名节就不保了。
轿子内,却是换了另一副景象。
宫无倾腰带宽解,衣裳滑落肩头,露出肩头和心口大片雪白的肌肤,蓝初懿低头,在她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浅黛色的眸子都是迷乱和混沌,呼吸微微沉重,带着花的香味,氤氲在马车内,他的嘴唇嫣红妖冶,吐出醉酒般的气息,仿佛无论如何也索要不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