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有惊无险的刺杀,虽未伤及命,却让她足足卧床静养了近一个月才恢复过来。
凤景偶尔会过来看她,陪她用顿膳,但与她说话却是极少了,多数时候是来了坐下不一会儿便借口政务繁忙走了,她知他是不愿看到如今怀着夏候彻孩子的她,便也不再强求。
昨夜到早上一场大雨,让炎热的金陵清凉了几分,雨后的空气也清新了几分禾。
虽然太医说她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沁芳却还是放心不下,不许她出飞凤阁的大门,生生又将她关寝殿好些日子妲。
凤婧衣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看到沁芳进来,便道,“这会儿外面不太热,我想去园子里走走。”
“主子,你才刚刚恢复,外面又刚下过雨,还是别出去了。”沁芳不由分说地反对道。
这好不容易才休养好了,再有个闪失,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凤婧衣无奈叹了叹气,道,“太医说,孕妇不活动,将来生产时会难产的。”
“这样晦气的话怎么能说。”沁芳放下手里的事,想了想似乎太医确实有说过这样的话,于是道,“那奴婢扶你出去走走,有不舒服了,咱们再回来。”
“好。”凤婧衣笑语道。
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全身都不舒坦,趁着这会儿外面雨后空气清新,正好可以出去走走。
虽然下了一夜的雨,但经过中午的阳光一照,这会儿园子路上已经干了,沁芳原还担心路滑不便,如此也安心了不少。
“主子躺床上养了一个月,倒还真养胖了些。”
凤婧衣失笑,侧头瞅了她一眼道,“那样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是个人都能胖起来。”
“青湮姑娘她们这都走了好几个月了也不见再过来,要是有她们在,主子身边也有个说话的人。”沁芳一边走,一边喃喃道。
皇上来了也都是匆匆走了,主子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冷清。
“你不是人吗?”凤婧衣笑语道。
白笑离是不想让青湮和沐烟她们牵连到冥王教的事情当中,所以才将她们叫了回去。
虽然她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但也可以想象白笑离与冥王教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起码曾经是的。
公子宸几次传回的消息说,冥王教当年的四大护法长老和圣女都已经接连出现了,只是现在她还不曾查出他们的真面目。
冥王教重现世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她现在尚还猜测不到,不过傅锦凰在其中,对她和南唐而言,就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必须知己知彼,才能有所防范。
“要是淳于公子在这里就好了,现在说不定都能诊出,这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了。”沁芳笑语道。
“看看,你比我还心急。”凤婧衣失笑道。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
“到前面亭子里歇一会儿吧,湖里的荷花开得正好。”沁芳道。
“好。”凤婧衣点了点头道。
沁芳扶着她到了湖边的亭子里坐下,道,“这儿正好,主子你在这喂个鱼儿,奴婢让人送茶过来。”
“好。”凤婧衣道。
沁芳离开了亭子,叫上人去准备茶点,好让她在园子里赏景。
凤婧衣望了望放在桌上的鱼食,拿起盒子到了亭子边上撒了一把,锦鲤转眼便涌了过来抢食,平静的平面一下翻腾了起来。
亭子坐落在湖心,周围是满湖碧荷,与大夏宫里的碧花有几分相似。
想必,如今那里的荷花也开得正好,只是已无人愿意去赏了。
她微微仰了仰头,抑制住眼眶的酸涩,回身搁下了手中的鱼食在亭中坐下,怔怔地坐在那里瞧着亭子里周围的满湖碧荷。
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动了动,她回神来低眉抚了抚肚子,小家伙似乎是在肚子里翻身了,她不由低眉笑了。
“怎么,出门了你也高兴了?”
小家伙在翻身换了舒服的位置,又没什么动静了。
沁芳端着茶点过来,看着她微低着头,笑着问道,“孩子又闹腾了?”
“他刚刚好像在翻身。”凤婧衣笑着说道。
沏芳给她沏了茶,笑了笑,“这小家伙,出生了肯定活泼好动得紧。”
“我想也是。”凤婧衣失笑道。
她从来也不是好动之人,夏候彻就更不是了,怎么这小家伙谁的性子也不像。
“主子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没有?”沁芳问道。
原本,这取名字的事该是由父亲来做的,可是大夏皇帝恐怕都还不知道他的存在,鸿宣太子又不是他的生父,自然这样的事就该由她这个做母亲来了。
凤婧衣摇了摇头,道,“等他出生了再取吧。”
两人正说着,一名宫人到了亭外禀报道,“长公主殿下,墨姑娘来了。”
“请她过来吧。”凤婧衣道。
凤阳守将方湛被调离,换成了军师容弈,暂时并未有出兵的势头,墨嫣也就只派了人在玉霞关一带观察动向,自己便留在了金陵。
不一会儿功夫,墨嫣一身轻便的常服进了亭中,因着早就说好相见不必行礼,见凤婧衣给她沏了茶递过来,就接过在对面坐了下来。
“有什么消息?”凤婧衣问道。
经过先前刺杀之事,她想她不该以为回了南唐就能过上不问世事的生活,否则连对手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都不会知道。
“方湛调到南宁城之后,在与北汉交战中几番连胜,鸿宣太子亲到北宁城指挥战事了,方湛被重伤受伤了,不过具体情况还未打听到,不过照鸿宣太子的意思,怕是想彻底除掉他。”墨嫣坦言说道。
若非是先前刺杀之事,萧昱犯不上亲自到北宁城对付区区一个大夏武将,肯定是想借机除掉她,永绝后患。
凤婧衣抿唇沉默了良久,道,“此事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她要以什么立场去劝萧昱停手,就算他们要罢手,方湛也不会放过他们姐弟,权谋争斗流血牺牲的事屡见不鲜,她不是普渡重生的圣人,手上也一样沾满了鲜血。
她抿了口茶,低眉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随口问道,“盛京那边有什么动静?”
“夏候彻应该料定南唐目前也不会出兵起战,将南唐战线的兵力都调往南宁城和白璧关那边,想必是想从北汉手中夺回白壁关。”墨嫣道。
“意料之中的。”凤婧衣低语道。
白璧关失守,是大夏的耻辱,他无论如何也是要夺回去的。
“你有何打算?”墨嫣直视着她,问道。
凤婧衣毫不避讳地苦涩一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
不管是帮着北汉对付大夏,还是帮着大夏,她都没有那个立场。
一个是她现在的丈夫,一个是她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她在中间,怎么做都是错的。
墨嫣叹了叹气,知道她的难处,便也不再问了。
“还是没有打听到傅锦凰父女的消息吗?”凤婧衣扯开话题问道。
傅锦凰只要还活着一天,就一天还在图谋在要她的命,她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墨嫣摇了摇头,自之前在大夏被冥王教的人将他们父女分别劫走,虽然一直在追查,却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消息。
隐月楼在江湖上打探消息算是灵通的了,竟然这大半年了都没有一丝线索,可见这股冥王教的势必有何其强大和可怕。
这也喻示着,这个人将来的敌人,有多难以对付。
凤婧衣拧眉叹了叹气,公子宸回报的消息也没有任何进展,这个冥王教还真不是一般棘手。
“先前不是说楚王夏候渊失踪了,可有查探到消息?”
虽然先前也夏候渊也有合作,但总是看不透这个人,说他野心在大夏皇位吧,似乎又不仅仅是,更让她奇怪的是那个时候夏候彻重伤,如果他真的起事,胜算是最大的时候。
他却放弃了这样的大好机会,失去了踪迹,实在让她有些想不透他到底在谋算什么。
“没有,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墨嫣叹息,回道。
凤婧衣转了转手中的茶杯,郑重叮嘱道,“这两个人不能掉以轻心,查到任何有关线索,尽快告诉我。”
“好。”墨嫣点了点头。
“冥王教的不可小觑,你让公子宸她们务必小心行事。”凤婧衣道。
虽然她想尽快查清楚冥王教这个神秘的教派,但也不能不顾隐月楼人的安全和性命。
只是,一直这样一无所获的话,傅锦凰在冥王教要对付她的时候,她就会处于被动,定然会受制于人。
等这个孩子再出生,就又多了一个让她下手的目标,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这一次的对手,只怕比夏候彻更难对付。”墨嫣望了望她,叹息道。
她们在大夏之时,起码夏候彻没有对她下狠手,她们也对他有些了解,尚还有周/旋的余地,可是对于冥王教和傅锦凰,他们可不会这样手软,更何况到现在他们都对这股势力一无所知,如今只期望冥王教暂时还不会找上她们,否则凭凤婧衣现在这个样子,很难跟他们斗。
即便有鸿宣太子,可他又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顾得了北汉,又能护得住凤景,还能保得住她和孩子。
凤婧衣听到那个名字,沉默着没有说话,静静垂下了眼帘,看不清她眼底到底是何情绪。
“此事,你应该还没向鸿宣太子提过,要不请他一起帮忙追查,想必会事半功倍。”墨嫣提议道。
隐月楼以前大部分势力是在放在大夏境内,随着她离开大夏,也都渐渐撤了回来,现在重新追查冥王教的事也没有那么容易,北汉皇室有专门的秘探,对追查这些事更为在行,更重要的是,北汉皇室以前就有追查过冥王教的事,所以了解的一定比她们更为详细。
凤婧衣抿唇点了点头,略一思量道,“此事,我会向他打听一下。”
冥王教还在之时,大夏,南唐,北汉皇室唯恐其威胁到自身利益,各国都有暗中追查,但估计随着大夏先帝的暴毙,留下的线索也很难再找出来,而南唐也随着她那父皇的逝世,和近年的南唐战乱,当年负责追查的人不是失踪也是不在世了,如今关于冥王教的事知晓最多的,莫过于北汉皇室了。
如果她能从萧昱那里问出些什么,那么公子宸她们再追查起来,也能有个具体的方向,不必再这样大海捞针一样的寻找了。
“派一些生面孔到大夏境内,他们也在追查冥王教的事,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三管齐下总能找揪出他们来。”凤婧衣秀眉微沉,眼底慧光流转。
墨嫣会心一笑,说道,“我也正有此意,所以才进宫来找你商量。”
只是,那具地方对她而方毕竟不一般,所以才打算跟她商量之后再派人过去。
“嗯。”凤婧衣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道,“一会儿修书一封给青湮,你让人到青城山亲自交给她,让她和星辰试试看能不能从白笑离口中打听出什么来。”
“你也怀疑,她跟冥王教关联匪浅?”墨嫣道。
“应该是的,就算现在没关联,过去一定脱不了干系,算算时间白笑离出现在青城山的时间,正是冥王教从江湖上销声匿迹没多久之后,不过我在青湮回去之前向她问过,她却并没有听白笑离提起过有关冥王教的事,只是不准她们跟它扯上关系,但越是这样,才越让我肯定她一定知道什么。”凤婧衣道。
墨嫣抿唇,赞同地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明日带上信亲自去一趟青城山。”
凤婧衣望了望天色,道,“不早了,我这会去写信给你。”
沁芳连忙上前扶起她,一边走一边道,“墨姑娘今日留在宫里用晚膳吧,每次进宫都来匆匆去匆匆的。”
“好。”墨嫣含笑应道。
虽然都一起回南唐半年了,却都只是公式上的见面而已。
“沁芳一会儿记得烧几个好菜。”凤婧衣笑语道。
“一定的,要是沐烟姑娘和宸姑娘她们都在,那就更热闹了。”沁芳笑着道。
这飞凤阁,最近实在太过冷清了。
回了寝殿,她去给青湮写信了,沁芳便带着宫人去准备晚膳了。
然而,几人正着晚膳,一只信鸽落在了飞凤阁外,墨嫣听到了响动快步赶了出去,拿到了绑在鸽子上的信件。
“说什么了?”凤婧衣问道。
墨嫣抿唇沉默了良久,抬眼望向她道,“公子宸和冥王教的人交上手,和其它人失去了联系,现在失了踪迹了。”
凤婧衣颤抖的搁下筷子,追问道,“几天了?”
“三天。”墨嫣道。
凤婧衣片刻的慌乱之后,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给青湮的信,你交给别人去,现在就起程去一趟出事的地方,越快越好。”
“她一向聪明过人,应该是为了安全起见暂时没有与其它人联系,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你别太过担心,我现在就起程赶过去。”墨嫣道。
凤婧衣没有再说话,起身将她送出了寝殿。
“沁芳,照顾好你家主子。”墨嫣说罢,望向一脸担心的人,道,“一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