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归宁在农村也算是小俗气,大摆晏席,亲朋邻里们都得毫不含糊的来随礼道贺,这也足足让老骡子捞了一把!客人走后老骡子便忙查礼谱,一查便大骂起来:“这村西的李老光棍活该死了没人埋,这柬我都亲自送了还是给他闷了!太不后道了…”
这会张大兰倒发起善心来:“人家都六十八岁的人了,眼看就要死的人了就算了吧,他就真来也挤巴不了几个钱!”
老骡子一瞪眼,“谁跟他谈钱,人来就成!什么?你看这罗家得啊,儿子恁有钱才拿五十,真当来我这白吃白喝!”
“出事了,他儿子开车轧死人了,人家家属要赔三十万,这些天正闹官司的嘛!”
“这我自道,可你说二三百块钱他还能凑不出来,反正我是记住了…”
正说着,秀珍走了进来说:“爸妈!我跟你们商量个事?”
“啥事?”
“婆家怕崔收贷款,那钱您还是早还人家吧?”
“你两口过你的日子,管这档事干嘛,你叫老良头放心,钱我会还他的!”
转眼寒冬已过,冰雪消融,春日绚丽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坦!
这几天张经良份外焦急,心里七上八下,老骡子这钱到底还不还,这眼开都二月二了,再过几天银行指定来崔还款!果然,这天下午村长张政宁巴着脸过来了,话说的倒很真接:“哥呀,这银行里的钱准备好了没,如果有的话赶紧还上,不然我那侄儿会有麻烦的!”
“村长,这我知道,这几天我正紧张张罗!”
“你那亲家不认账了?”
“这倒没有,再缓几天吧,他要不给,我跟他玩命!”
“哥啊,我知道你老实人,不好办的事我帮你找几个人收拾,你今天去崔崔,别真逼急了出事!”
“我马上就去!”
老骡子正在地头上伐木,褂子缠在腰上,一把锯条拉的有声有色,他想好了,趁过这二月天暖,把他那破房子扒了重新盖起!
张经良到老骡子家直奔地头:“亲家,别忙活了,我跟你说正经事!”
老骡子头也不抬,明知故问的说:“啥正经事?我忙完在说,你看就这么点活,来搭把手!”
张经良火了:“我没功夫跟你扯蛋,我问你我那钱不打算还啦!”
老骡子不吃吼:“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啥时候拿你钱了!”
“你…你他娘的的耍赖啊,你说好了二十万回头让秀珍带回来,这话总不能成放屁吧!”
老骡子慢悠悠的点燃一支烟:“我说你这人脑子有病是不,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女儿我都养这么大白给你了,还好意思来要钱,要脸不要?一边凉快去!”
张经良青筋骨露:“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说一千遍也是原话,怎么想打架?”
“你简直不是人!”张经良说完拿起一根树棍便想动手,老骡子操起斧头一副迎战的样子!
这时恰巧一帮妇女经过,上前拉扯开来,张经良气的树棍往地上一抛:“老骡子,我跟你没完!”说完便气粗的走了!
老骡子见张经良走后,马上收拾工具回家,对张大兰说:“孩他妈,我出去一趟,这两天不会回来,老良头要不找我你就死活说我不在!”
张大兰人虽泼辣,可碰到事不免有些胆怯说:“这不会真出事吧!”
“怕啥,管咱们什么事,他要真敢动手,你就躺在地上讹他!”
“好吧,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出了事窜的比谁去快!”
“说你迷愣你还不服,平时利害的不得了,这不正是你们女人上前的时候吗,估计不出三五天这事就该了啦!”
张经良回到家,拿起门后的斧头,冲着里房大喊:“春林,春旺!带上家伙跟我走,我非灭了他一家不可!”
春林从屋子出来问:“啥事?”
“王八犊子,去讨债!”
春旺虽说是个学生,成绩非常优异,可性格是一根筋,对打架本不上瘾,可自己就是不能吃亏,一吃亏保准玩命!从屋里拿出一把西瓜刀往怀里一抱:“走,爸!我跟你去,”
春林忙从后跟上,至于秀珍正在屋里对着大彩电看她的什么《情深深雨蒙蒙》对外面的事也没上心,如果她要知道公公拿着斧头上自己亲爹家里要债,不知道会是什么反映?
三人如古代的侠客,更似一帮蛮横流氓,流星赶月般的杀向罗村!
接近傍晚,黄昏中的红日映红了西边大半个天空,张大兰远远的看着张经良父子三人过来,吓的忙把门关上!躲在屋里装着若无其事的织着毛衣!
“开门!开门”咣咣的的拍门声,“老骡子,出来打啊!”张经良拍着门大叫!
张大兰壮着胆儿耍泼,“这谁啊?大白天砸门!哟,亲家,您这是干啥?”
“少废话,还钱!”
“老哥,你这话说的,谁欠你钱了?”
“联着伙的耍无赖,叫老骡子出来!”
“人不在!”
“上那啦,给我找去!”
“这我那知道,没准在那沾上野狐狸了!”
“他娘里,吓跑啦!”
春旺在旁边嚷着:“爸,别跟他废话,人指定在里面!”说完便往屋里去搜!这时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张大着胆气也大了起来,一把揪住春旺的衣领,被春旺回头一脚踹在地上,并狠狠的说:“这一脚是替我妈还你的!”
旁边几个与张大兰交好的人忙扯住春旺,春旺西瓜刀一亮,便没人敢近身!
张经良和春林心知不妙了,当下张大兰往地上一躺,大叫:“杀人啦,杀人啦,我的腰…!”说完头上豆大般的汗珠直流,两个孩子哇哇大哭…
张大兰本想着春旺能打一下,这样就可以耍无赖了!可那曾想刚喊两声背后脊骨一阵钻心的刺痛,捂着腰在地上扭曲成一团,话也喊不出了!
春旺轻蔑的看了一眼,吼叫:“讹人是吧?信不信我在给你一脚!”说完还真的又用脚踢了一下,张大兰吱啊一声,脸瞬间成了紫红色,晕死了过去!
围观的人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张大兰平时的凶蛮和这里很多人也都结过梁子,但又怕春旺手中的刀竟谁也不敢上前!
张经良看着有些不对劲,看着晕倒的张大兰一眼当时吓的魂飞魄散,对春林喊着:“快打120,晚着要出人命!”
这一下人群炸了窝,围了上来,并七嘴八舌的指责起来,张经良一把扯过春旺的西瓜刀,对脸上就是一拍掌!
“你个狗娘养的愣货,闯大祸了,还不快走!”
“爸,她肯定是装的,不信我再打她一下!
“给我滚!”
不出十来分钟急救车拉着刺耳的鸣声开来,拖着张大兰便往车上抬,春林是张大兰女婿,跟着车去了医院!张经良扯着春旺的耳朵便回了家
这下可闯了大祸,张大兰打小就有先天性心脏病,被春旺拿刀一吓立刻心肌硬塞,别外那一脚也着实踹了重了些,腰椎愣是错了三节!推到医院急救了近三个小时,性命暂无大碍,可张大兰一年半载恐怕下不了床!秀珍知道后先是躲在屋里大哭一场,下午去看母亲在医院里当时就跟春林打了一架,她自然打扯不过春林,披头散发的回到家里将家具彩电锅碗瓢盆砸了个稀巴烂,反正日子是不过了……!
闹归闹可张大兰背后巨额的住院医药费是个头等要解决的问题!张经良揉搓着脑袋一筹莫展!
第二天天刚亮老骡子便上门大闹,门被打的乒乓响,叫骂:“打人的孙子出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有本是冲老子来!”
张经良一听怒火简直要冲炸了肺馕,对躲在屋里的春旺大喊:“狗日的人家找上门了,你不是能打吗,躲在屋里干什么?”
春旺终究是小儿心性,平时闯点祸总有大人担着,可这回玩过火了,这几天被父母轮番爆打早以没了胆气,懦弱的走出来似像要赴刑场的犯人一样!老骡子见开门的是春旺扯过衣领便用手往脸上招乎!随后一脚将春旺踹在地上,还要去打被春林妈上前拉住,软语相求:“亲家!新家你消消气,他还是一孩子不懂事!”
老骡子:“他不懂事,那你们看着怎么办?我孩子妈可还在医院里,两孩子还干巴巴的等她回家做饭呢?”春林妈哭喊道:“亲家哎!你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我家里早以经欠了一屁股债了.这下你让俺们咋整?”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老骡子更发起横来:“我把你们往绝路上逼?打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吗、不知道杀人是要尝命的吗?”春旺在一旁傻愣着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春林妈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一时伤心过度竟晕死过去!春旺惊过去扶起不停的叫:“妈…!妈…!”张经良听着不对、老着脸从屋里跑出来、一看老伴到在地上以为是老骡子打的、心下在也恼怒不过、从门后拿出铁锹就往老骡子身上拍、口中大骂:“我操你个祖宗、我这就跟你拼命、有什么冲我来…!”老骡子没防一把被拍在脑袋上、鲜血瞬间流的满脸都是!疼痛并没有惊吓来的历害、一见张经良发疯没准真会杀了自己、吓的从地上爬起来便跑!张经良从后面硬是追到村口、要不是被人拦着、恐怕真会出人命…
老骡子吓的一口气直奔到家、惊慌的打电话报了警!一小时不到鸣迪的警车在老骡子的指引下来到张经良家、二话没说便逮捕了春旺和张经良、那把西瓜刀也从床下搜出连同那把铁锹一块带走!春林闻迅急忙的又跑去派出所、在看守所里张经良和春旺早已哭干了泪水…!三天后在民警的调解下、张经良签下赔偿三万给张大兰做医费的凭据后、父子二人得以释放!家里春林妈病到仅三天就破败不堪、被秀珍砸碎的家具残垣了满地并未打扫…满院尽是凄凉之色!秀珍在院里照看着张大兰一直也没回来!
张经良看了眼到在床上的老伴、泪水肆意的狂流不止、默默的收拾着家里的垃圾!左邻右舍都来了、大龙也来了、大家伙温言安慰张经良只含泪微笑着点头!傍晚张政背着手过来了进门便问:“老良头、局子里舒服不?”张经良看出张政脸色不善,连老哥也不叫上一句了、愣愣的看着这自显威严的一村之长,怯懦的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张政败气的在院子里左走右走、突的发起飙来、粗大着嗓门吼叫着:“老良头啊、当初要贷款的时候你不只说的满满的吗?现在咋啦?老骡子是给信的人吗?一大把年纪你猪脑子啊……你给我说话啊?局子里人给你喂哑药啦?”张经良屈苦的一把跪在了张政腿边、哭声伴着呜咽说:“村长老弟、你说你可让我咋办啊、就是现在让我死能通个直白、我马上就死在这里!”张政一看心里也软了、将张经良拉起、但话还是说的很不中听、“你死、折了你这把骨能卖得了几个钱、我这村长不干也没什么大不了,到是我那侄儿有可能会蹲局子里呀?”张经良心里也明白、银行贷款说买车是假的、张政是担保人、他侄子更是经理人、银行若追究起诉的话、后果却实是不堪设想…
夜晚、天空中凄厉厉的下起了小雨、屋沿雨答啪啪的律规的响动、这一夜张经良展转难眠、他在想些事、回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承受老天这无情的惩罚!没有、他一生更直、做的事都无愧于天、也无愧于地!又回想自己对不起谁、村长张政和他那侄子肯定是对不起的啦、人呐一生总要对不起太多人、他内心里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枕边睁着眼流泪的女人!他想到八三年他到浙江做水泥工、认识了开杂货店的春林妈!那时他是愣头小伙子、比现在的春相似乎还要傻上一截!两人是同乡便没有过多言辞的熟悉起来、悄无声息的谈起了恋爱!他说带她走、她二话没说丝毫没顾家人的反对留下一封信便偷偷的跟他来到了家、当时的家那里是个家、四间破房子进门都要弯下腰、门口一座大粪堆使得满屋里都是臭气!她也没谦弃、闷声不吭的受拾起屋子、她在她们家可是千金小姐、家里有钱又有房、一直让张经良想不透的是他怎么会跟了自己!婚后没多久他就跟别人去了陕西下井挖煤、生春林的时侯他也没回家、可她竟没一句说辞!几年后他们就盖起了自已的新房、三个孩子在家里让她操拾的丝毫没让他在外面放不下心、张经良也乐过、也知足过…可现在!他下意思的搂抱住老伴、竟不知说什么好…!难道后半生就这么穷苦下去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次可算是栽到家窝囊到死了、死…嗯、死亡或许真是一种解脱!就这样他在黑暗中仿佛看到鬼魅般的死神正向他悄然招手…!
第二天雨势稍减、但牛毛般的春风浴着春风依然下个不停、二月阳春、桃李杏梨这些果树的花蕾竟一夜间争香斗艳起来、红一片花一片缤纷相至,空气中浓郁的花香格外清优…!但这一切对张经良来说处处都存在死亡的气息、或许应该说是留恋的情愫!
这天!春林妈半晌才做了早饭、张经良没心思吃但也爽快的吃了两大碗面条、他知道这可是他最后的一顿饱餐!吃完饭便又将屋子院子清扫一遍、连房顶的蛛丝床上的被褥都细心的整理一遍!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他那盒招待客气抽的纸烟出门、出门眼红红的看一眼正洗衣服的老伴头也不回的去了!他沿着村庄的路走到北地坟区、坐在自己死去三年多父母亲的坟前思前想后、竟如孩子般抱着头哇哇的哭了起来、模糊中他似乎看到了老态龙钟的父母站立坟头、慈祥和谒的像他招手。这时他泪水没干便痴痴的笑了、爹!妈!孩子活的太累太屈、我马上就下来找你们!他话说完见父母亲乐呵呵的点头心里也释怀的多了、站起身一支烟一烟的抽、绕着村子转了两圈、然后到村东老拐头家里看人家赌牌打麻将!这是三间的小屋、老拐头是个光了几十年的光棍、年轻时好赌到老了所性就把家变成了赌场、这里也成了村里老爷们儿娱乐场所!他去到对正屋里么五喝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