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侧重点

魔界,克罗迪·撒旦的机密会客室。

“伊格斯去追杀修伊?”听到这个消息的克罗迪先是怔了一下,才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问了一句,“你确定没有听错?”

“千真万确的事情没有必要捏造,这件事更是如此。”奥利斯轻轻说道,“根据我们安插在皇宫内苑的几个近卫军士兵的证言,八个小时前伊格斯殿下忽然从南部边境的驻地回到了泽兰哈尔。在没有和陛下见面的情况下,他撕下了今天刚刚公开、对修伊·华斯特的悬赏告示,随后他就怒气冲天地离开了这里。”

“就一个人去?难道他发疯了吗?孤身进入和魔界军有极大敌意的华斯特帝国边境,简直是一种有勇无谋的变相自杀行为啊!”克罗迪摇头不已,“我想他应该没有傻到这个地步,就算是为了演戏来掩饰一些什么其他目的,这种手法也过于不真实了。”

“他并不是一个人去的,随行的还有十一名龙骑兵,而且这十一个人都是我们和尤格拉殿下安插在他身旁的监视人员。”如此回答的奥利斯也显得很疑惑,“您也知道,我们在当初伊格斯殿下提出去南部边境历练的时候,和尤格拉殿下不约而同地在他所在的部队中事先安插了好几名间谍,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经过这几年的渗透和潜伏,其中有我方的六人和尤格拉一方的五人很快打入了在伊格斯殿下身旁的五十名心腹之中并随着他此行回到了泽兰哈尔,但很奇怪,这一次他去追杀修伊却恰好选择了他最不利于他做个人事情的这十一个人。”

“果然奇怪,按以往伊格斯和修伊的个人交情来看,他们的关系相当好,先不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在这么短时间内恶化到这个地步实在不可思议,光是性格不喜欢杀戮的伊格斯居然会主动请缨去杀他就足以让人觉得其中有问题了,若是要我来猜测的话,伊格斯的行为实在是过于反常,作戏掩盖真实想法的成分相当大,”克罗迪皱着眉头说道,“更何况,他还刻意选择了最方便我们监视他的这些人手,其中的含义实在是让人玩味。”

“这里应该更正一下,他并没有刻意选人。”奥利斯的神情非常奇特,“听说是拿银币来投掷,掷到反面的人就跟他去,最难以置信的也就在这里,偏偏是所有属于我方和尤格拉派系的间谍都掷到了银币的反面。”

“这怎么可能?全部的人都这么刚好吗?”克罗迪也露出骇然的神色,一股不祥的感觉隐隐涌上心头,从焦急追问的口气中就可见一斑,“有没有派人跟着他们?”

“他们是清一色的龙骑兵啊,克罗迪殿下。”奥利斯无奈地苦笑,“您也知道,要在速度上能和龙骑兵相媲美,只有四种人能做到——同为龙骑兵部队的人、天界军四翼天使以上级别的战士、翼人族和龙族,要在没有任何事物遮挡的天空中跟踪视野范围广到五十公里的龙骑兵还不能被他们发现,我想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在魔界军中还没有。但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理由跟踪他们,执行追踪任务的伊格斯殿下更可以用‘缩小被发现几率以保证安全’的理由拒绝我们派遣人员跟踪。还有,一旦被发现反而会让伊格斯殿下察觉到我们的意图,这不正是我们现在在极力避免的吗?”

“这倒是,在没到达临机触发的那一刻,这一切都要尽力保持在水面之下,越隐蔽越好。”警觉地环视四周一遍,确认周遭没有第三者在场的克罗迪仍然把声音压到了最低的限度,“只是我对伊格斯的举动不太放心,你说他的这个奇怪行为和我们一直在担心的那件事情有没有关系呢?”

“应该有所联系,殿下还记得吗?八年前,他也是在毫无先兆的情形下忽然离开魔界政治中枢泽兰哈尔的。当时我就觉得有问题,而到现在我的这种感觉更强烈了。”提起这件当时让他和克罗迪都暗中颜面无光的事情,总感到浑身不对劲的奥利斯喃喃道,“简直和那个时候一样的巧合到极点,我们才安排好在第二天的暗黑神祭典上刺杀他,他居然在当天的晚上就求见陛下请求到南部边境去戍边。更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南部第三军团军团长、那个没事干就喜欢找女人说谎吹牛的所罗奥居然破天荒地直接要求陛下给他追加三名有龙骑士资格的副将,这不是过于巧合了吗?”

“我当然记得,精心准备了五年、用花费了无数金钱的收买和代价巨大的药物实验所结合的铲除异己行动,就因为仅仅两个小时内的谈话和一封从南部边境而来的加急军情报告全部付之流水,那种痛心的感觉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听着奥利斯的分析,克罗迪也有些不寒而栗,“如果说是巧合的话,那简直是一种人力所无法抗拒的灾难。”

“事实上,我更担心这不是巧合,”似乎是经过了极其激烈的思想斗争,把这句话说出口的奥利斯几乎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如果这是有人刻意指点伊格斯殿下去做的,那么这个人恐怕比所谓的天灾更加可怕。”

“你是说……?!”克罗迪的骇然神色一闪即逝,因为下一刻在会客室门外响起的轻轻扣击声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把这句话说完。

“是什么人在外面?我不是吩咐过,在我自己出来之前,谁也不许来打扰我和奥利斯老师的谈话吗?”克罗迪倏地拉开门,口吻凌厉得让人发抖,被人打断重要讨论的愤怒暂时压过了由此产生的恐惧之心。

“小、小人不、不敢,只、只是从皇、皇宫来的人、人坚持要亲自、自向殿、殿下转达陛下、下的口谕……”吓得簌簌发抖的下人话才说一半,近卫军副统领凯恩斯那方方正正的黝黑面庞就出现在了克罗迪的视线中,彬彬有礼地对着他和奥利斯鞠了一躬:“一切都是下官的主意,是我逼他来打扰二殿下的,殿下要是因此生气就请降罪于我,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不过这要请殿下听了陛下的口谕后再定夺。”

“原来是凯恩斯将军啊!”克罗迪的扑克脸马上变得缓和许多,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充满了火药味,“这是说哪里话,如果是父皇的口谕,哪怕将军深更半夜闯进我的卧室用冷水浇在我头上,我也是万万不敢怪罪将军的啊!”

“那就好,陛下要我转达的口谕内容只有一句话:‘马上到皇宫来,伊格斯被人抬回来了’。”凯恩斯的话用辞造句都简化到了极点,但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使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面都处变不惊的克罗迪和奥利斯在一瞬间完全变了脸色。

在听到这个爆炸性消息的那一刻,除了面面相觑之外就只剩下灰暗无比脸色的克罗迪和奥利斯再说不出一句话,在眼神中互相传达着无言信息的他们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心里肯定和自己一样,只有两样东西留了下来。

那就是一个大大的问号和一个同等巨大的感叹号。

※  ※  ※

“伤口非常深,对方的这一剑毫不留情,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因为重伤之后和陛下说了太多话,所以才会因为精力耗尽而昏迷,很快就会再次清醒的。”从老婆的热被窝中被硬生生拖出来的御医抬起还有点睡眼惺忪的面庞,非常肯定地对亚兰·撒旦说道,“殿下的运气相当好,这个伤口只要再偏一厘米就会切到与颈部相连的主要血管,如果被伤到那里,恐怕殿下在赶回魔界之前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好运气?原来只是好运气吗?”亚兰·撒旦的面部表情非常奇特,充满反问之意的口吻中似乎对伊格斯的伤势毫不在意,反而对他能活着回来觉得十分惊奇。

对着受伤的儿子,一个作父亲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露出这种感情的,至少不应该在这个时刻如此露骨地表露。

“父皇!”随着一声焦急的呼唤声,再次看到魔族之王露出古怪神情的御医一转头就望见了正大踏步走进皇宫正殿的克罗迪,“听说五弟被抬回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能有什么事,只不过是他不知天高地厚所犯的错误而已,”亚兰·撒旦的口气异常淡漠,轻易就把整件事情定性的他似乎完全不想去追究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因此赔上了十一个龙骑兵就有点严重了。”

说着说着,魔族之王轻轻地对着一旁呆立的御医摆了摆手,识情知趣的某人当即乖乖地退出了本来就只有四个人的正殿,把仍然昏迷着的伊格斯留给了“……十一个龙骑兵……赔上了?”克罗迪的表情很古怪,痛心的神色在面上一闪而过,显然是费了很大的劲才遏制住自己想追问某件事情的欲望,“父皇请先告诉儿臣,整件事情的详细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

“技不如人,再加上轻敌大意。”亚兰·撒旦凝视着从伊格斯被人发现抬进皇宫起,就一直从发现地点绵延到这里的斑斑点点血迹,缓缓说道,“在彻底解说一切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对一直在修伊身旁形影不离的两个人类,那个叫虚空的人类和老酒鬼是怎么看的?”

“怎么说……有点神秘,但是却没有什么特点和特长的人,就是这样的印象。”被忽然问到这个问题,有点惊讶的克罗迪把自己对这两个没有重点监视对象的看法都说了出来,但他的回答遭到了亚兰无情的反驳。

“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换了你去,结果和伊格斯相比最多是不会受伤而已。”亚兰·撒旦的口气异常冰冷,“能一剑杀死三名龙骑兵的剑师,还有一个能同时发射两个高温火焰弹魔法的高级魔法师,一瞬间就损失一半人手的伊格斯再碰上一个八翼炽天使蕾娜斯·法琪利和人界最强的佣兵团‘火焰空间’,能活着回来简直是奇迹。”

“……剑师和高级魔法师,还有‘火焰空间’和八翼炽天使……”克罗迪的脸色都青了,他根本没想到,也不可能想到,就在短短的两天之内,那个他的心腹大患、魔界最聪明的恶整天才修伊·华斯特身边的护卫战力已经到达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不过最让他意外的,还要算是那两个出乎意料强大的人类和忽然出现神族战士这两件事情。

所以他的问题随即变得异常直接,完全一扫刚才那种极力想掩藏内心活动的风格:“为什么神族会帮助修伊?”

“因为修伊帮助过她,”亚兰·撒旦的答案仅仅是把克罗迪的问题颠倒了主宾关系,附带的一句说明则是启发式的反问,“你还记得修伊违反‘暗黑法则’的原因吗?”

“是与神族结交……我的天啊!”立即以为又被修伊摆了一道的克罗迪此刻的心情要多窝囊有多窝囊,虽然他早就知道修伊帮助神族的事情绝不简单,可是却完全没有想到这类的原因——他只知道,他和奥利斯又一次被某人给算计了。

“修伊的想法不会这么肤浅,如果只是要神族帮助他,没理由把自己的一切都搭进去做赌注的,”亚兰·撒旦似乎是看出了克罗迪的想法,有意无意地提醒了他,“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从不做无意义或低效率投资这个方面,他和你还是有共同想法的。”

克罗迪吓了一跳,不仅仅是因为魔族之王如同利箭般锋锐的洞察力,让他感到自己就像是赤身裸体暴露在别人眼前一样难堪,还因为亚兰·撒旦似乎是在给自己某种提醒式的暗示,以一向都对修伊青睐有加的亚兰·撒旦来说,这简直是奇怪到顶点的现象。

而这还只是开始,下一句他所听到、由亚兰·撒旦所给他下达的个人命令更是把他对“父亲偏心”的想法来了个天翻地覆式的大逆转。

这个命令实在是太让人感觉到震撼了。

“看来伊格斯是不成了,他没有胜过修伊的可能,所以,我把贯彻魔界追杀令的任务就全权交托给你了——克罗迪,我给你三年的时间,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打败修伊的吧……当然,是依靠你自己的力量。”

丢下这句让克罗迪立马失神的话后,在克罗迪和御医的眼里今天显得特别奇怪的魔族之王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皇宫的正殿,把无数的疑问和与此同时贯穿整个身心的成就感留给了随之喜出望外的克罗迪。

但也就在同时,就在克罗迪因为亚兰的那句话而感到失神的那一瞬间,一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伊格斯轻轻动了一下眼皮,唇角也随之弯出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

因为只有从刚才就一直装做昏迷的他大约知道,亚兰的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其中所包含的真实意义又是什么。

虽然他并不能完全肯定父亲的想法,但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绝对不会猜错。

※  ※  ※

阳光,沙滩,明媚美好的风景,还有……五个半死不活的人、一个苦笑的神族、一条正在大口呕吐的蛇以及一个得意洋洋的魔族。

这就是进行了为期一周强化训练后的新“火焰空间”。

总算知道修伊的训练方法有多变态的众人终于了解到,他所统率管理的暗黑龙骑兵军团为什么会是魔界军最精锐的部队,被他这类的超越极限恶整方案调教出来的人,在体力方面都绝对是万中无一的佼佼者,当然,这个前提是能活着从他的训练中出来。

对于某个说话像放屁般朝令夕改的人来说,事前所答应任何人的训练计划随时变更内容和强度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顺带着美化为“随机应变”不过是口头上的一点小小补充:每天三十公里的跑步训练倒是没有变,不过从第一天训练完成后听倪剑抱怨了一句“这哪里是人做的”后,修伊就认为这种程度的训练看来有点落伍了,至少要训练到能让某个多舌的翼人再没有任何的多余力气说话才是最基本的程度,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每个跑步的人(他自己除外)都在背上多了一个装着二十公斤石块的背包,只有女性稍稍受了一点优待——玛丽嘉只用背五公斤,蕾娜斯则是以自己不能和别人差别对待为理由拒绝了修伊的提议,但修伊却偷偷地在夜间用一些碎木头换掉了大部分石块,没察觉到背包分量变轻的蕾娜斯只看到男性的背包和自己一样大,就稀里糊涂地和大家一起上路了。

和每天都被高强度训练几乎耗尽体力的人相比,被一个夹子夹住七寸捆在袋子里面的小七更倒霉,遭受被修伊称为“抗震动颠簸性体质改造训练”的它每天都在随着坐在虚空肩膀上的修伊不停地摇晃颠簸,一辈子从没遭过这种活罪的暗黑龙只怀疑一件事,那就是某个魔族是否想逼它把蛇胆都呕吐出来卖钱。

天生就是战士的蕾娜斯和虚空,以及在魔界的时日经常做健身长跑的老酒鬼还好些,虽然修伊的练法实在有些过分,他们倒也不觉得特别难以忍受,但原“火焰空间”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不知什么原因,自从修伊加入以后,整个佣兵团的领导核心就在无形中转移了,被他天才辩论能力所折服,或说是被慑服更恰当的众人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习惯服从他的命令,每天除了奔跑之外还是奔跑。

以前曾做过神官修行的玛丽嘉看来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地狱考验,三十公里的负重奔跑还要穿越密林,武装泅渡、攀登山峰以及玩高空飞索,比加里斯教国的圣骑士团锻炼还要严格的训练让她怀疑自己今后的职业方向是否该选神官战士比较合适。

与玛丽嘉抱着相同转职想法的人还有米伯特,一向以轻灵身法游走于夜间的他开始考虑成为一个正规骑士的可能,只要修伊的训练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

在最开头还持最激烈反对意见的倪剑在连续三天都肿着火辣辣的嘴唇度过之后也屈服了,连每天都被绑着翅膀参加拉练都没有任何抱怨的声音,不过真正考究起来,因为跑在最后一个而连续喝了三天的超浓缩辣椒水所导致的不舒适感应该是他屈服的主要原因(据修伊说绑翅膀是为了公平起见,防止他这个落后分子用翅膀飞来代步)。

由此产生的训练恐惧症也显而易见,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倒头就睡得像一个死人的玛丽嘉和米伯特还比较安静,最经常在半夜大叫着“饶了我吧”诸如此类梦话的倪剑则遭到了众人众志成城的一致憎恶,可怜的翼人经常发现自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被五花大绑加塞住嘴巴倒吊在树上的,而且更过分的是修伊的训练开始命令一出,立即神经紧张的大家有九成九的可能性会把他忘记在原地,只留下像蝙蝠般倒挂在树上的他无助地挣扎,直到某个故意装做记不起他的魔族笑眯眯地带着大家转回原地来找他为止。

“恶魔!鬼!骨子里除了恶毒之外只有无聊的男人!”这么评价修伊的倪剑现在对某个人是怕到极点了,亲身体会到修伊到底是如何恐怖的感觉只让他暗自庆幸一件事,那就是翼人族并非是前魔族三皇子最讨厌的人,否则在想法出格到极点的修伊面前,无论哪个种族都有被灭族的可能。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更有些不大明白了。

以这个男人本身的智慧和以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与权力,再加上魔界军的强大军力,为什么还没能使魔族一统三界呢?一直在魔界军的背后默默做着并不重要工作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是为了修正他所确信的错误历史,才让这个人选择了隐藏自己真实实力的道路吗?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倪剑对这件事情所持的好奇心,才是他没有在经历了如此严苛磨难的同时坚持下来的主要原因,不仅仅是对修伊所说属于“创世神虚幻遗产”的“地狱镇魂歌”感兴趣,更对修伊所说的“真实的世界和历史”感到无比的好奇。

至少在倪剑看来,除了有可能是报恩成分比较多的蕾娜斯之外,包括虚空和老酒鬼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更何况,这些说是训练其实像是变相体罚的经历也不是什么坏事,经过一周的磨炼之后,众人都对修伊的“逃跑至上”理论有了深刻的体会。

他所说的逃跑为先,可能并不是像表面上的字眼那么简单,而是一种特殊的战术理论。

逃跑在一般意义上是示弱的表现,对于敌人来说更是如此,但对于刻意做出这种行为的己方却并非如此,逃跑可以是一种把以为己方弱小的敌人吸引进陷阱的手段之一,只要加以毒辣的计策相配合,就再不能用“懦弱”这个词语来形容它了,而改变这个词语定义的毒辣计策,也刚好是某个拥有怪异理论的人所拥有的专长。

虽然修伊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再重复“打不过就跑,跑死敌人没关系,跑死自己就是笑话”的歪理,但一周下来众人都猜修伊是在刻意训练大家在任何条件情况和地形下都能做到高速移动,心照不宣的大家在无形中对他的印象也随着训练目的的逐渐明朗化而改变,连对他依然恶感不减的倪剑都有点觉得,自己和修伊这个魔族的距离在无意中拉近了不少,尽管还是很讨厌害怕他,可排斥的感觉已经越来越少。

也因为这样,现在大家之间的说话才能如此毫无顾忌,比如米伯特对修伊的这句抱怨:“我说修伊老大,这样练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停止啊?恐怕还不等值得我们这么玩命逃跑的敌人出现,我们就要在你越加分量越重的训练中全部挂掉了啊!”

“学无止境才是求知的正确态度,总是想到什么地方才是头本身就错得离谱,”和众人满身大汗的狼狈情形相比实在是很具备绅士风度的修伊是这么回答他的,“等到值得我们玩命逃跑的敌人出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工夫不到家,连逃走都没办法,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你没听说过防患于未然吗?”

“如果这种敌人一直不出现呢?”这回是罕有发言的蕾娜斯主动问了起来,体力明显高过瘫倒在一旁的玛丽嘉的她问道,“我认为,在现阶段提高个人的作战实力是比提高逃跑的速度更实用的计划,对此你就没有考虑过吗?”

“考虑过,但不是现在要做的事情,至少对于几个身为人界第一佣兵团成员的人来说,在战斗中自己感觉不足和缺陷才是他们真正成长的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蕾娜斯的问话,修伊的回答总是特别认真,可能这与他想改变自己在蕾娜斯心中的花花公子形象有关,“老酒鬼和虚空不用提高实力,因为他们的力量底线和缺点在什么地方自己都很清楚,所以他们的能力强化训练根本不用我插手,你们也看到了吧,以他们目前的强大力量,魔武兼差的我没有涉及他们个人领域的资格。”

“那蕾娜斯小姐呢?”米伯特望了正在凝神思索修伊话意的蕾娜斯一眼,“她应该也不用练了吧,身为神族中数一数二等级战士的八翼炽天使,在战斗中应该是所向披靡才对。”

“你是白痴吗?一个人的力量能顶什么事?八翼炽天使又怎么样,她自己不是也说过,在魔界碰到一个百人的精锐巡逻队就被缠得动弹不得,如果不是有天界军的增援,身陷数万魔界军的包围只有死路一条,”再吐掉一口苦水,小七恨恨地瞪了修伊一眼,“你还是问问这个所谓的训练专家他是怎么打算吧,不然你猜错的可能性绝对是百分百。”

“我没有什么打算,蕾娜斯要提升力量必须依靠实际的战斗,而且是群体大规模的战斗。”修伊的回答非常干脆,“以她的个人实力,就算碰到魔界的十二龙骑将,只要是单打独斗就不至于会输得太多,所以她主要的问题还是应付群体战,这可是光说理论不顶用的事情。”

“魔界的十二龙骑将这么厉害吗?”玛丽嘉那对美丽的眼睛瞪得溜圆,“要知道,在整个神族之中除了神族之王雪亚妮·米菲尔拥有十二只羽翼之外,再下来一个级数的最强战士就是蕾娜斯小姐所属的八翼炽天使啊!”

“同一等级同一形态也有力量差距之分,身为八翼炽天使的蕾娜斯在力量上的控制和发挥上还差很多,至少和身经百战的十二魔界军龙骑将相比还存在很大的距离,所以我才说目前的蕾娜斯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交手也只能做到不惨败而已。”修伊带着歉意对蕾娜斯微微一笑,“像老酒鬼看到你所发出的乱射式深蓝色剑气,就是你对力量还无法加以完全控制的最显著证据,神格提升所带来的力量增幅你还不能完全掌握。”

“我不清楚当时的情形,我发出了深蓝色剑气吗?”蕾娜斯有些惊讶地望着老酒鬼问道,“我在那个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只记得在忽然陷入神志模糊状态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不能死’……”

“那我总算明白了,只有在求生愿望极其强烈之下所产生的无秩序力量爆发,才会产生那样激烈而狂乱的剑气风暴,”老酒鬼和虚空望着修伊侃侃而谈的神态,眼睛里面到处可以看到“你早就想到了,现在在说瞎话”这类语句的直接表示,不过一旁正全神贯注倾听修伊发言的几个人倒没有注意到,“但因此产生的后遗症也非常明显,根据老酒鬼当时的分析,那股持续了将近十分钟的深蓝色剑气风暴耗尽了你所有的体力和精力,如果没有随后赶来的天界军加以救援,失去一切抵抗能力的你只有任由宰割了。”

“你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吗?”蕾娜斯深深地凝注修伊的眼睛,眼神中所包含的奇怪神情让被盯着的某人有点心虚,“一切不是都在你的计算和策划之中吗?‘平衡者’?”

修伊吃惊的表情一闪即逝,随即那种玩世不恭的微笑再次挂满了面庞:“是谁告诉你的?雪亚妮·米菲尔吗?”

“你认识她?”原本想吓修伊一跳逼他说实话的蕾娜斯反而被吓住了,从修伊的口气中她似乎感觉到这个男人似乎对拥有神族之王头衔的女孩很熟悉一般。

“魔族的死敌,第十五代的神族之王,不认识她的魔族大概很难找,我只是估计你会碰到她,所以顺口猜猜。”修伊半开玩笑式的回答让除了蕾娜斯以外的所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不过和其他人所发出的“原来如此”感叹相比,虚空和老酒鬼所露出的表情明显是捏了一把汗。

蕾娜斯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感到修伊和雪亚妮·米菲尔之间并非像表面那么简单,还因为她也刚好看见那两个人的神色有异。

可她还是忍住了继续问下去的冲动,因为从修伊的回答中她已经很清楚地感觉到,即使再追问下去,一用玩笑话轻描淡写带过重要问题的修伊也不会跟她说实话的。

不管修伊是否知道,但经过一周的相处,蕾娜斯在惊异地发现修伊和自己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亲近感的同时,也察觉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开始了解他的心,她似乎感觉到,在这个男人表面所体现出的恶劣个性下,仿佛有着一丝淡淡的哀伤和落寞潜藏在心灵的最深处。

但这也仅仅是感觉而已,因为在掩藏内心真实情绪方面,修伊·华斯特显然是个大师级别的高手,最起码直到现在蕾娜斯还是无法确定他的真心到底在哪里,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嬉皮笑脸的浪子习性总是很好的充当了他自我个性的保护伞,再加上令别人烦恼不已的整人招数,基本上想探求他个性真实面的企图都会在这堵用几重外壳构成的墙壁前彻底粉碎。

修伊·华斯特,是一个在他不愿意告诉你之前,你绝对不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的男人。

离开天界前,对安格雷天使长所问出问题得到的答案再一次浮现在蕾娜斯·法琪利的脑海中,一点都没有说错的评论只是让眼前的这个人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面纱。

“要知道他的心就像要在浓雾之中寻找走出迷宫的道路一般,看来我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啊!”在此刻的蕾娜斯心中,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念头。

“那你自己又怎么说?自称魔法和武功都完全不行的你就没想过,该怎么样才能增强自己的力量吗?难道你就甘心做一个连自身安全都保护不了的吟游诗人吗?”倪剑对目前所有的话题都处于某人主导之下显得很不满,不失时机地用一个切入核心的问题打断了修伊的自说自话。

“我是和平主义者,一向实行博爱主义的我完全不想去伤害别人,所以这些会危及他人的东西我不想学,”修伊的眼睛忽然变得亮晶晶的,看起来非常纯洁而天真,不过在看到这种神情的众人眼里看来,除了佩服他个人的伪装演技外再也找不出任何相信的意思,所以某个发现没人被他表情欺骗的魔族下一刻的发言才道出了真实的情况,“不过,我个人体质的原因也是一方面的因素,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一直想对我教育成功的两个失败者,对这方面的事情他们更清楚。”

“体质因素?失败者?”大家的目光随着修伊的暧昧眼神转向在一旁苦笑的老酒鬼和虚空,被众人的目光望得有些发虚的二人不由得齐声长叹,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就开始认命地对大家说出了一切的原委。

首先开口的是曾经想把修伊练成一位剑士却被某个不肖弟子彻底粉碎这一梦想的虚空:“殿下的体质天生就不是当剑士的材料,从九年前我和他相遇开始我就试图教他剑士,可是让我大为吃惊的是,可能是魔族和人族本身寿命不同的原因,身体素质和肌肉纹理都存在巨大差异的两个种族所产生的混血儿,也就是修伊殿下这样的人在体质上都完全不适合成为战士,这类人全身各个关节处的骨骼和肌肉只有一种特点,就是非常脆弱,一般情况下的劳动和工作还没关系,但是一涉及到对肌肉延展性要求较大的高强度体育运动和武功学习,他们的身体就很容易在这些活动中受到完全不可弥补的损伤,所以修伊殿下是不能用一般的锻炼方法来增加力量的,有可能需要一些增强肌肉和骨骼强度的药物才可以。”

所有的人一起恍然大悟,也在同时对修伊背着各种装着药物和粉末的一身奇怪装备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某人喜欢调配各种可怕药剂的恶习在某种程度上也许正是对自身弱点的认识和探索的副产品,至少提出问题的倪剑以求知者和受害者的双重身份来说,都不得不同意修伊是在努力寻求增强力量的途径,但当事人却一口否认了这种想法。

“为什么你们的眼神这么奇怪?难道你们以为我是为了改善这样的体质才当一个业余药剂师的吗?”随即推翻众人想法的修伊只看了蕾娜斯的眼神,就立刻明白了她和其他人在想些什么,“我这么做,并不是想让自己学会舞刀弄剑,单纯是为了增进我自己的学识罢了,其实在我来说,这种体质还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呢。”

可能是发现大家的眼光开始变得奇怪和迷惑,所以修伊只好继续解释着自己的想法:“我并不因为自己的脆弱体质而憎恨我的父母,相反我还感谢他们,首先是这副脆弱但健康的身体并非他们刻意要这么做才产生的,而是他们超越种族之间爱情的结晶,所以我对现在的自己很满意,也很珍惜,更要感谢这副身体给了我一种全新看世界的角度和方法。”

“由于总是爆发战争的原因,在三界之中出生的人只要是有条件就会设法成为一个战士、魔法师或者是神官,能魔武双修更是所有想成为最强者的人一生追逐的梦想,但我完全不同,在一开始就必须放弃这些道路的我反而因此找到了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修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对于在战士和魔法师的教育中成长的其他几个兄弟姐妹来说,战争和杀戮仿佛就像呼吸一般自然而现实,但对只能致力于研究各种稀奇古怪事物和现象的我而言,陶冶情操、增见博闻才是我所追求的梦想,就像现在做吟游诗人一样,花了一百年时间遍游整个魔界的我所体会的东西,可能是沉溺于战火之间的人所不能理解的浪漫和闲暇,可那却是绝对值得的。”

略微顿了一顿,接着描绘着自己梦想蓝图的修伊说道:“不管是长河落日之间那份只属于自然的凄美和壮丽,还是夜空之下观望神秘星辰而产生的感叹,都是我人生之中一份难得的体验,即使我的灵魂和肉体都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刻消灭也好,只要我在生一日,这种对生命抱着求知和探索的心情永远都不会改变,特别是在我无意间发现‘地狱镇魂歌’本身所蕴涵的真实意义、并准备用它来求证自己存在与否的那份真实的那一刻,我更是感到了无比的喜悦,为自身没有被世俗的一切所左右、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而走自己所确信的道路感到骄傲和自豪,也许我这么说你们并不明白,但是蕾娜斯,按照自己心愿和想法放弃神族身份而离开天界的你,应该能理解我这种感觉吧。”

“听你这么一说,再回头想想,我不得不承认你所说的有道理。”蕾娜斯美目深深地望着修伊,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并不是必须离开,更不用因为害怕法恩神族对我的仇恨而离开,而是我对那五十万无辜民众的真实心意以及雪亚妮陛下与我的谈话促使我下了决心,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所以我问心无愧,更如你所说的那样为自己的决定感到自豪和骄傲,就算没有任何人能了解我,我也绝对不后悔。”

“说得好!好一个问心无愧!”老酒鬼在为蕾娜斯的回答大声喝彩的同时,也顺带损了一旁的修伊一句,“和某个在魔法上完全不用心的人相比,这种发言实在是完美到极点,而不像是一个借口。”

“借口?你说什么哪?”修伊当即瞪起了眼睛,“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学不好魔法又不是我不用心,只不过是和体质原因相类似的事实罢了,要怪,你也要怪魔族和人族的混血儿精神力异常的事实,进行魔法教育失败的主因又不是我的错。”

“还不是你小子的错?谁叫你本身的存在就错得离谱呢?”老酒鬼气鼓鼓地说道,“一般的魔法咒语都有一定的长度和吟唱节奏,就是为了在实现魔法元素的召唤凝聚后,用强大的意念力或者说是以精神能力做基础的‘触媒’一举引发魔法元素的爆发效果,你这个小子偏偏是一个怪物,本身的精神能力只偏向于魔法元素的召唤凝聚,一旦要用强精神力做‘触媒’,也就是常说的魔法能量发动,你所产生的发动能量简直是弱到极点,足够完成一个火系魔法终极禁咒‘炎华轮舞’的魔法元素在你的引发下只能做成一个点烟火引线用的火花,这不是要活活气死我吗?”

“我都说过了,身为两个种族混血儿的我根本不适合学习魔法,你偏偏不信又自称要挑战这个理论上的难题,吃瘪就不要老在别人身上找原因了。”修伊笑了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三界中异种族之间的结合本来就少,即使成功的也很少有健康长寿的后代,像我这样能活一千年、还仅仅是不能学习魔法和武术的就已经很少见了,想让我成为魔法师本来就只是你一厢情愿的事情,我并没有配合你的理由。”

“用先天因素做后天不努力的理由,这本身就是好逸恶劳的最佳证明。”老酒鬼撇撇嘴,“就凭这一点,你就没有给别人制定训练计划的资格。”

“克服先天体质上的缺陷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中更是如此,”修伊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话语中似乎包含着什么其他的意思,“与其去超越被绝对的法则所限定的顶点,倒不如充分利用可以发挥到顶峰的特长更为实际,这就是我的理论。而且,我的训练方针和侧重点是我一个人的建议,是否接受我并不勉强,之所以我才只锻炼倪剑、玛丽嘉和米伯特的长距离移动能力,其他方面的发展要等他们自己有个清醒的认识后再说。”

“你是说蕾娜斯小姐可以不接受你的这些魔鬼训练方法吗?那真是太好了!”对修伊怀着满肚子怨气的小七当即对蕾娜斯建议道,“别听他的,这个人的脑子和身体一样也存在先天的缺陷,按照他的想法锻炼力量简直是自我虐待,还是以自己的体会和感悟来训练比较好。”

“不,我想试试。”蕾娜斯的回答让修伊露出了非常奇特的微笑,但带给众人的冲击性震撼却是绝对的,“能把暗黑龙骑兵军团训练成魔界最强作战部队的人,就算是有一点个人性格的恶劣因素存在,他拥有能令强者更强的锻炼方法却是确凿不疑的事实,所以我决定接受他的建议,虽然目前我还不清楚我变得更强后会有什么长远的打算,但就为了保证某个要接受三年‘灭世试炼’的人不会在这段时间内死去,这么做还是值得的。”

“对我的生死,你不必存在负有任何责任和义务的想法,因为我的生命轨迹只会按照我的意愿而行动,不论是生还是死都只是我个人的选择,只要我不想死,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绕过我的智慧取走我的生命,”修伊的微笑中除了绝对的自信外还有一分很怪异的黯然,“你选择变得更强只要为你自己的未来打算就足够了,多为自己着想一些,你才能走上只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

“自从以神族的战斗女神蕾娜斯·法琪利的身份降临到这个世界上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别的人生道路可选了。”蕾娜斯的叹息哀伤而无奈,“为主神奥丁收集战魂,铲除邪恶的不死者,参与‘诸神的黄昏’,我存在的意义只为了迎接那最终之战……”

“你错了,蕾娜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他的人生道路都是由他自己的意志和心所决定的,根本不存在一生中必须做什么事情的命运,向命运所屈服的人只是没有想过以更真实的自我去决定该走的道路而已,你就是这样。”修伊凝视着蕾娜斯缓缓说道,“在我看来,那个被命运所操纵的蕾娜斯·法琪利已经死了,死在那场注定要全部完结的‘诸神的黄昏’之中,现在活在这里的你只是一个名字和她相同的神族战士,所有的未来都只由你自己来掌握。”

“你的想法很特别,难道就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才会让你选择放弃了一切离开魔界吗?”蕾娜斯同样深深地凝视着修伊的眼神,“而救我只是一个离开魔界的借口吗?”

“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不想否认,但是我救你是因为你有活下去的义务,至少我认为,在‘诸神的黄昏’中生还下来的你并不是单纯由于运气而得救的。”修伊的眼中掠过一丝悲伤,似乎有什么不能对她说的原由促使他必须保密。

“活下去的义务?!”蕾娜斯蓦地浑身一震,不由得低头望向左手中指上所戴着的尼培尔根戒指,戒指上那残缺不全的神族印记让她立刻想起了那场战斗,还有自己为什么能活着的原因。

芙蕊和奥丁的面庞陡地划过脑海,先前因修伊的话而对生存意义产生怀疑的蕾娜斯终于明白了某个魔族所说的“义务”是指代什么了。

她并不是单单为了自己而活,还必须背负着希望生存下去的那些人们对她的期望而活,尽管这也许很沉重,但却是未亡者必须对死者所尽的义务,至少已经失去生命的人们绝对不希望还拥有活下去权利的人为了他们而抛弃生命。

“或许……你是对的,”蕾娜斯的回答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沉重,但她还是肯定了修伊的说法,“不管你救我是为了什么,可是我能活下去的确是最重要的……因为我并不是就为了自己而活,还必须连死者所留存那一份对生存的眷恋一起活下去。”

“你明白就好,那我们的个人指导训练也终于可以开始了,”一丝带着心痛的表情在修伊的脸上一闪即逝,下一刻随着他充满奇妙意味的视线投向远方的某一个焦点,重新变得玩世不恭的语气随之把大家带进了一次新事件之中,“看来老天爷还真是眷顾你,这么快就把打群体战的实战锻炼机会送来了呢。”

顺着修伊的目光望去,所有看到远方的某处正在冒起一团滚滚浓烟的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觑。

难道连这种事情,都处于修伊的预料范围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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