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竹空缓步朝厅堂中走去,到冬雪面前时他故作惊喜,“冬雪姑娘真的是你啊!刚刚我从外面来就远远看到厅堂中有一个与你甚是相似的身影,我还纳罕这天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有如此遗世而独立之姿,果不其然真的是你!”
“对了,你怎么也会来天池山庄?”他满是好奇地问,一脸明朗温暖的笑容,好似再坚/硬,再冰冷的心也能够融化在那样的笑容当中。
冬雪抬眸望了他一眼,袖下紧握的拳不知为何渐渐松开了,整个人因为适才开口说了话而不适应,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在那一刻忽然得到某种莫名的放松。
只是她的眼神依旧泛着清冷的寒光。
司竹空一双清澈的眸中一时都映着冬雪的身影,在他眼中再看不到其他,他犹豫了一下,方又才开口,“刚刚,我好像听到你开口说话了?你,原来是会说话的。”似疑问又似欣喜的语气。
冬雪却在听到这句话后别开了眼,她目光寒冷地看向还没怎么回过神来的天如风。
司竹空见她眼神看过去的方向,便顺势走到天如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喊道:“风少庄主,你怎么了?”
天如风晃晃脑袋,这才回过神来,“哈……”他笑嘻嘻盯着冬雪看,“姑,姑娘想要天池令是吧?好说好说!”他走到冬雪面前,眸中笑意更甚,一张俊脸都快要贴到冬雪身上了,司竹空在一旁莫名看不下去,他伸手拉了一把天如风,干咳了声道:“男,男女授受不亲,你离人家姑娘那么近干嘛?”
他把他拉开,站在冬雪和天如风之间隔开他们两人的距离。
天如风剜了司竹空一眼,又盯着冬雪目不转睛道:“我热!人姑娘身边冷,我凉快凉快不行?!”
司竹空摇摇头,硬气地道:“不行!”
天如风一把将他拽开,“你一边去。”
他也没用多少力,结果司竹空就故意在冬雪面前装作一副弱不禁风样直接就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紧接着,他脸红耳赤气急败坏跌倒在地上指着天如风,“你,你……”余光瞥了一眼冬雪。
可惜还没看到她对他作何眼神,天如风高大的身形就先一步挡在了冬雪面前,他好声好气与她说:“姑娘在下知道你的意图了,但今日天色已晚,就算我给了你天池令,玄铁索道那边今日也是不会再开启了,不如你今晚就留在山庄中,等明日我再将天池令给你,然后亲自送你去玄铁索道如何?”
冬雪回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已是夕阳落入山谷,星月升上夜空。
她望着那璀璨星河,一轮明月,不知在思量什么,良久过后,她点了点头。
天如风没想到她竟然就同意了,他激动高兴地两手一拍,桃花扇一摇,热情地道:“那我这就命人给姑娘你准备厢房,再设宴款待!毕竟来者是客,不能怠慢!”
冬雪并无表示,只是依旧遥望着天上夺目的星子和清冷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如风忙着吩咐叫下人们准备去了,完全忘了厅堂里还有个司竹空。
司竹空见根本没人关注他,他只好灰溜溜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冬雪面前,与她一同仰望夜空,又偷偷偏眸瞧了眼她隐在面纱下的侧颜和那如星月一般美丽却清寒的眸子,忽而禁不住轻轻吟道:“月色清寒冷如霜,星光不及冬日雪。”
雪不论是在白日还是黑夜都是晶莹清透,纯白无暇的。
而星光虽耀眼,却散落在黑幕中,于在黑夜中少了那份清透白净。
那声音轻而柔,仿若一股清泉入心流,冬雪闻声侧眸凝望了他一瞬,司竹空也正好对上她的视线,他微笑着,面如冠玉,温润而柔和,眸中映的都是她。
而他却始终在她过于清寒冷漠的眼神中看不到他的存在,眼前拂过那一袭雪衣随夜风飘起的一角。
只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已经离去。
她侧眸凝视他的那一眼,似乎是他的幻觉一般,他摇摇头,都有些开始怀疑她刚刚真的侧眸看了他吗?
他看着她渐渐消失在月夜中的背影,忍不住呼喊:“冬雪,冬雪姑娘你要去哪啊?刚刚少庄主不是说要设宴招待你你点头同意了吗?你,你……”
他追上前,眼前飘过一缕寒烟白雪,下一刻,便已丝毫寻不见冬雪的踪影了。
她就真像那天上的仙子一般说不见就不见。
后半夜天如风叫山庄中的弟子到处在庄中寻找她,也没找见她的身影。
直到第二日晌午时分,她主动出现在了天池山庄还是那厅堂之中,前来向天如风拿昨日他已经答应给她的天池令。
天如风一见到她就问她昨晚不告而别去哪了?司竹空也是,他也在一旁附和着问。
冬雪对他们的疑问漠然置之,她砸了无数个雪团给天如风表明她的来意。
天如风也当视而不见,不过他到底是没能问出来她昨晚干嘛去了?还是后来有守在玄铁索道前的弟子说,昨晚好像看见了个人影飞上天池山顶峰,大晚上的去山顶也不知道干什么。
天如风猜想那个人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啊?
他看了又看冬雪,突然嘿嘿笑道:“姑娘,你肯定还没吃午饭吧?”
冬雪并不理睬。
于是天如风眼珠子转了转,只好又道:“你想要天池令的话,就跟我来。”
他先踏出了一步,唤来一名弟子附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吩咐了些什么,而后又微微回了半个脑袋瞧眼冬雪。
冬雪几乎没有犹豫,果然转了身。
天如风心花怒放,转过头去,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他走在前面大摇大摆地领路,那一抹坏笑被冬雪的余光捕捉到,然而她并不畏惧还是跟上。
司竹空却在后面紧张又为冬雪感到担忧地劝道:“冬雪姑娘你不能跟他去啊!”
天如风嫌他聒噪,一时间心中只有美人面,都快忘了他们之间还有合作,他挥挥手,一声令下,“把司竹大夫请去给老庄主瞧瞧,不是说医术高明吗?怎的我爷爷还没好!”
厅堂中弟子领命,三下五除二便将司竹空给治住了不能自如行走。
什么给他爷爷看病,他爷爷被刺客伤了,还不都是司竹空那小子合计他一起编出来诓身后雪衣女子的谎。
此刻,那小子还在惺惺作态!一副为他身后姑娘担忧紧张的样。
他紧张担忧个什么,他又不会把她给吃了!他只是想看一看仙女面纱下的容颜是什么样罢了。
天如风在心中一通腹诽,转过脸面对冬雪时,又一副极狗腿谄媚的样,他和司竹空论装论做作比起来谁也不遑多让!
“姑娘,马上就要到了。”天如风适时提醒道。
冬雪不做理会,她留心观察着这一路走来的每个路口每条弯道每扇不同样的门前所站守的弟子以及巡逻换岗的规律。
天如风也是好奇,他忍不住问出来,“姑娘,你会说话,却怎么都不见你开口说话?”听司竹空唤她冬雪姑娘,她的名字大概就是冬雪了,这名字跟她很相配嘛~
他又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还是不理他,便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又在心中琢磨着怎么才能让美人再开口跟他说话呢?她的声音可真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了。
甜甜的,让他感觉像吃了蜜一般。
也不知走了多会,最后他们在一片清澈碧绿的湖水前停下。
这是引天池山上清泉流入山庄中的天池湖,湖水中央有一凉亭,四周围有一层轻纱,春夏初秋之际在风中款款飘拂,而到了冬日,轻纱之上又缀满了柔软轻盈的羽毛挡住了些许风寒,从外面看上去让人觉得很暖和。
站在湖岸上望去亭中似乎有香炉正在燃烧着,日照香炉生紫烟,那烟气丝丝缕缕透过轻纱飞羽之间飘到了空中。
天如风指着那湖心亭笑道:“冬雪姑娘,天池令就在那里,我们去取吧?”
话音刚落,身边人就已经不见。
一道雪白的身影从湖面上轻轻掠过,湖水甚至都未起一丝涟漪波澜。
“好快的身法!”天如风禁不住感叹,他心中又自叹不如,慢她一步才到。
亭中婢女上一秒还在为冬雪的突然到来感到惊奇,但见他们少庄主来到时,便都齐齐恭敬弯腰作揖,道一声,“少庄主酒菜皆以备齐。”
天如风嗯了声挥挥手,她们便退下了。
婢女们坐上小舟划水远去,上岸时又叫守在这处的小厮弟子们将那湖中仅有的一舟拖走了。
湖心亭中,天如风伸手作请,“冬雪姑娘别站着啊,坐下你陪我用完午膳我就把天池令给你。”
冬雪先是扫视了一眼四周,确定四下已无人,便当真就坐下了。
没想到她这这么爽快,天如风有些意外,他也随后坐下,笑着给冬雪倒茶斟酒亲自端到她面前,柔声道:“冬雪姑娘,尝一尝这雪后初晴。”
冬雪观察入微,俨然已经注意到天如风在给她倒茶时的那一个小动作,不过她当做没看见,反而轻轻眨了下眼睛,像是在跟他说谢谢,而后她就着他端来的茶微微侧过脸去掀起面纱一角抿了一小口那茶。
天如风瞧着,她真喝了?心中有一丝狐疑,这……这么好骗的吗?
他一时还有些不相信,直到片刻后,冬雪真作势晕倒在了桌上。
天如风才算是打消心中的疑虑,他坐在她身侧,一手放在桌上撑着脑袋笑呵呵看晕倒的冬雪。
“瞧你那么厉害,身法那么快,手法那么高超,刚刚在厅堂向我扔了那么多团雪,现在不也晕倒在我的雪后初晴下了!哈哈哈……”他得意忘形地笑,一双桃花眸里闪着狡黠的光,不禁感叹道:“这天仙般的人物啊,到底是不食人间烟火不谙人间世事,不知这人心险恶呀!”
他悠哉悠哉摇着个扇子,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还有一丝丝紧张地动手要去扯开冬雪脸上的面纱盼望能见到她的真容。
可那厢从湖岸边突然传来“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似乎是有人落水了?
天如风惊的一下缩回了手来,毕竟这做贼心虚,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自己把自己给吓到了!
他循声回头望了一眼,不!那哪是有人落水啊?分明就是大义英勇地跳水啊!
只见司竹空在冰凉的湖水中努力地扑腾着往湖心亭游,一边游一边喊:“冬雪姑娘,冬雪姑娘你有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