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他感觉是最幸福的。
那时他家住在北京城边缘的平房里,是墙壁上长满爬山虎的老房子,阴暗、潮湿,夜晚还有壁虎光顾,一些腐烂的气息在一些绿色的生物的遮掩下肆意滋长,发出一些霉味致人晕眩的味道。到了冬天,壁虎少了,然而窗户却都一律被藤弄地紧绷绷的打不开,整个老房子显得更加阴暗起来,整面墙被藤四处缠绕着,房子里的灯也只是淡淡的黄色,像世界末日天空的颜色。
那天,旧邻居刚搬走,他从自家的门缝里向外看去,发现新邻居是母女两个人,母亲是高高瘦瘦的穿着入时的妖艳女人,而女儿则是一个扎着两只小辫子穿着棉布格子的小女孩,个头和自己差不多。后来母女两个进房后不久,那母亲就带着女儿出来敲他的家门,说窗户冻住了,打不开,屋子里又实在气味不好闻,请他的父亲帮忙打开窗户。这时候那个小女孩就从母亲身后闪出来,见了站在门前的他,古怪精灵地笑。于是他也对着她傻傻地笑。
小女孩的妈妈很忙,经常把女孩留在家后就走了,有时连饭都来不及做。他妈妈见小女孩整天啃干方便面可怜,于是就经常要小女孩来自家里吃晚饭。时间一久,两个孩子也就熟了。
一日清晨,他梦醒睁开眼睛后,发现漫天飘着树叶般大小的雪花。他去不了学校,于是两家大人便把孩子都留在一起,请另外一个邻居王奶奶给照看一天。王奶奶喜欢找老婆子们一起打麻将,心里本不愿意揽这份差事的,只是大家都是邻居不好推辞。不过麻将是不能不打的,王奶奶便想出了一个主意来,那就是在大白天里哄两个孩子睡觉,这样她便可以放心地去打她的麻将。就这样,他和她就钻进了一个被窝里,互相搂着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后来他先醒来,发现女孩搂着他的脖子睡得很香,于是他掀开被子,用手去挠女孩的脚心,痒得女孩“哇啦哇啦”乱叫。那时,她8岁,她6岁。
春节刚刚过去,北京城下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他们就一起在院子里玩雪。凛冽的风中夹杂着她们的欢声笑语,是那么快乐。后来女孩提议堆一个雪人,于是两个小孩子就“哼哧哼哧”的一个人堆出来一个雪人来。那雪人被大人看见了都直说“好”,都说不像是小孩子能堆出来的,扫雪的爷爷也不忍心把它破坏,就留在了院子里。他每天清晨起来,都拉开窗帘看雪人,看着看着,一扭头,发现隔壁窗户的窗帘也开着,那小女孩也在看雪人,还扭头来冲他笑。过了几天,北京城终于抵挡不住春天的蔓延,雪人不幸慢慢地在阳光中化成了一滩水蒸发掉了,而小女孩也红着眼圈被母亲拉着,在邻居们的切切私语中挥着小手向站在窗前的他说再见了。
2
他大学毕业后,在北京的一家食品公司工作,他说,这里曾经有他的爱情的种子。
一夜,从一条胡同经过,听见有人呼叫救命,他穿越夜的黑,来到旁边公园里的树林里,看见一个粗壮的黑影,一下子把一女孩扑倒在地。他的心一下子兴奋起来,女孩短暂地呼救了几声,便不再出声了,那黑影用了一点儿手段堵住了女孩的嘴。女孩还是在挣扎着的。他看着,悄悄地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两只眼睛像狼一样注视着女孩子的双腿。那两条在月光下散发着肉色糜光的双腿实在使他的欲火像熔岩一样翻滚着。他觉得那双不断迈动着的双腿正在以一种平稳的频率把他引向罪恶的边缘。夜已经很深,但是无雨,月光朦胧,众多的星星像无数只魔鬼的眼睛,注视着人间。
他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人犯罪,有人在看着犯罪,大家都在激情奋抗。
黑影和女孩的动作剧烈,使那草丛在月光下更加的**异常。那种**使本想一走了之的他无法离开。女孩闷闷的喊救声更使他浑身雄性激素一瞬间分泌过剩。一个念头闪出,在脑子里只是一转,便澄清了所有的暗疮。只见他大步跑上前去,冲进草丛里,猛地扑在了正压在女孩身上的那个黑影的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使劲地一拽。只听那人凄惨地大叫了一声,一个跟头翻起来,把他顶到了一边,便捂着耳朵消失在了树丛中。
他站了起来,吐掉嘴里的那血淋淋的半个耳朵,然后去拉那个女孩。这时他就发现她的衣裙都已经被撕烂了,根本遮盖不住她的身体。她脸上的表情显得异常的惊恐,她拼命地掩盖着自己由于衣裙撕烂而**出来的身体。他有些尴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扭头就跑,他是在压抑自己的欲望。不过他跑出几米后,便又觉得不对,于是折了回来,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扔给了那个女孩。你就先穿着吧,早点回家。他支吾地说。
女孩掩饰不住惶恐地看着他,月光一下子把他们照得格外明亮,他们彼此把对方看个清楚。女孩的妩媚在狼狈与无助的衬托下显地更加妩媚,使他心里一股一股的血向头上涌。他稳了稳情绪,又说了一遍,你快些回家吧,衣服你就先穿着吧。
说完,他扭头一口气起跑出去很远,直到他扭头去看再也看不到那个女孩为止。
3
两年后的一天,他从火车站刚出来,他看见一个女孩正穿着他的那件大衣。
他从她身边穿过,他看着她的容颜。他想,天下哪有这样的巧的事,于是头一不回的走,她跟在他后面,在一马路上,她终于拦在了他面前。他感觉的内心在激励的跳动,他回过头看到她。她们目光交接处,暧昧嫣然。
她说,她一直都留着那件衣服,就是想再见到他的时候把它还给他。他静静地听着,感觉自己变得了一个随时都可以感动的人。
然后,他跟她回家,那一条深邃的胡同里的一四合院的一间房子里,她屋门打开,又把灯拉亮,要他进去了。房间的陈设很简单,最值钱的东西也就那个电暖气了。女孩子默默地把电暖气打开,轻声地说,一会儿就暖和了。他感觉自己早已经沉睡的心有了点温暖。
那屋子很冷,映衬着女孩子的脸色苍白而没有血色。她看上去很憔悴,他缓缓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看见她正在拿暖壶给他倒水,于是他说,先不用倒水,我坐一会儿,就走。
你不冷吗?女孩的声音依旧有气无力的,小地像蚊子哼哼。
不冷,我不冷,他的回答有点支吾。
那也喝一点儿吧。他摇了摇头,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她点了点头,水倒了一半也不倒了,把暖壶放下,又过去拉上窗帘。之后就脱去了外衣,接下来又脱去了毛衣,毛衣里面是一件纯棉内衣,女孩也把它脱下来。这时候,他有些仓皇起来。
他马上起身,说,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她拉着她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上。他感觉到一阵的**,瞬间把她抱进了怀里。他突然感到自己的眼泪可以立刻地流下来。
他觉得太热了,于是他脱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也脱掉了女孩身上所有的衣服,女孩的身体轻飘飘的。
一夜,他蠕动在女孩的背上,他吻着她的脖颈,像在欣赏一个瓷器一样。
女孩并不作声,只是咬着牙,汗水弄湿了枕巾。他的每一次前进都使她虚弱地呻吟一声,那一声就好像一根冰针一样插在他的中枢神经之间。我很久没有**了,他因为剧烈动作而喘着粗气地说。我也是,她的声音很虚弱。像在证明这个世界似乎不属于她。他又说,我太久没有爱过了。女孩咬着牙说,我也是。然后她的手划过她的眼睛,有一种粘稠的**在流动。
他用手去抚弄女孩子湿润的头发,问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女孩闭着眼睛,声音纤细而颤抖地答道,糜。哪一个糜?弥漫的弥吗?是糜烂的糜。女孩子问,你呢。林雨落。她知道这个名字突然感觉格外熟悉。是树林的林,下雨的雨,堕落的落。他学着她的话。我知道。她突然有点兴奋,然后他看着她的脸。
你真的叫雨落。
恩。她脸上划过一丝幸福的微笑。
你小时侯住在哪?
住在哈尔滨啊?
你疼吗?
有一点儿。
她不再问了,眼前一片失落。
我不想让你疼,他停住了,于是只是紧紧地搂着她。然后用他温暖的手温柔地抚摩着那片隐秘而富有纯净诱惑的毛发之地。她被这种抚摩俘虏了,她根本无法抗拒这种天地间最静谧的激情。
他的手继续动作着,嘴又去吻她微闭上的双眼。
你怕疼吗?他问。
怕,我从小就很怕疼。她颤着声音答道,就要被那只手把刚刚逝去的**再一次送回来。
我不会让你疼的。
我依旧会疼的,没有人能够改变。**再一次袭遍了她的全身,她轻柔短促地呻吟着,在**中眩晕。
他停止了动作,用手抚摩着她满是汗水的前额,看着她的喘息声逐渐平稳之后说道,你嫁给我吧,嫁给我就不会再有任何地疼痛了。
她“扑哧”地笑了出来,这样的笑对于她显得很吃力。
他亲吻着她的鼻子,感受着她因轻柔呼吸而略微颤动的鼻翼。他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彼此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汗水到底是谁的。他只觉得自己的血管里流着的全都是她的血液,她的血液控制了他的灵魂,他觉得自己一生一世最爱的人此时此刻就赤裸地被自己压在身下,她很怕疼,她同样很虚弱,他要保护她,不让她疼,不让她痛,他要这世界上没有东西能够伤害她,她是他的宝贝,她是他的血脉。
当一个男人真正认识到该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一个女人的时候,那么他便是真正得到爱了。
他不能让她的女人受到伤害,他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喊疼。这便是一个男人,无论什么男人,遭遇到他真正情爱的时候,所需要做的。
他就这样想着,在这个他深爱着的女人身上进入了梦乡。
梦里,依旧是一个雪人孤独地站在一片白茫茫地雪地上。
4
他带她回他住的地方,一室一厅,虽是老房子。但家具什么都齐全。糜在读大学,白天要去上课,晚上又去一饭店打工,所以他一直等到了晚上十点糜才回来。
他会问她吃饭了没,给她烧开水,还会给她擦身子。他发现自己很久没这样对一个人好了。他想起了他的初恋。
她叫紫玫,一跟她读高中,一起读大学,还说要一起到下辈子。
可大学一毕业,他们在一城市的一家小旅馆里。潮湿,阴暗。他抱着她,她附和着,她说,我们分开吧!他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在一次次破碎,他安静不下来,他大声地对她说,为什么。她说,你这男人没用。原来紫玫发现工作难找,就跟着一个40岁的男人走了。她说,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给她幸福。她还说,子涵,如果你有100万,我还可以回来。他说,如果我有了100万,你就回来吧!她笑,她是最了解他的人,等他有了100万,应该都老了吧!
他被她这样快的转变,有点晕眩。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这样紫玫离开了他的生活。而他却感觉爱真的让人很痛。
当他在紫玫离开他第二年,遇见糜时,他要给她爱。他终于决定再爱一次。他不想再令自己的生活无聊地缠绵下去了,他觉得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所有凄伤的事情都已经离开了他的生活,他应该远离苦与痛,认真地去爱一个女人,享受爱所带来的幸福。糜,一个沉默的,说话轻声的,身体虚弱的孤独女人,正是他要以生命去爱的人。
5
一天下午,他去一宾馆接朋友,走到中间的时候,隐约听见一间房子里传来女人的哭喊声。那哭喊声听起来极为的凄惨而微弱,却似乎有一些熟悉。他站定了仔细的听了听,发现那声音是从608房间里传来的。那声音使他浑身感到不安,于是他不敢再听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房间的门被猛地打开,接着是女人的微弱的哭喊声和男人的怪叫声,他正疑惑着,那个哭喊着的女人的声音就离自己近了,他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糜只在身上披着一件白单子跑出了房门,他正想叫他的名字时,她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好像没有看见他。
他惊叫了一声,糜!
紧接着那个矮小粗壮的男人就跟着跑了出来,看了一眼他,追上了她,他周身只穿了一件短裤,浑身的肌肉上被汗水弄地很亮。那男人手一拉,就把她弄倒在地上。他冲过去抓住那个男人的头,用自己的膝盖去磕那人的脸。矮小粗壮的男人力气很大,被磕地满脸是血却还是把他扭倒在了地上,用金属般生硬的拳头去打他的脸。他被打地口腔鼻腔里全都是血。那男人转身又去抓光着身子要爬起来的糜,他就又忍着剧痛扑了过去,用嘴去咬那男人的耳朵,男人大喊一声,耳朵已经被他咬下来一半。那男人回身过来就是一拳,他被打地满眼冒雪花。这个时候男人再转身去抓糜的时候,糜已经跑出了卫生间的门。
男人狂叫着要去追,却又被他抱住了腿,那男人就用拳头砸他的头,他被砸地发晕,手也松了,那男人就向外跑。他爬起来去追,慌乱中想起自己的裤兜里还有一张被冻地僵硬的光盘碎片,于是就把它拿了出来,直奔那个男人。
男人跑出卫生间,把已经胡乱穿了些衣服正要逃跑的糜堵在了走廊里。这时糜才看见原来追在男人身后的竟然是他。她一时间惊呆在了哪里,眼见男人就要扑到她身上去了,只见他一个箭步扑倒了那个男人,满脸是血地冲着糜大喊:“快跑!跑回家啊!”
那个男人用肘部去磕他的脸,但是与此同时,他已经用手里的那玻璃碎片狠命地划了一下那个男人的脖子,这一划却好象正划在了地方,那男人的脖子“哧”地响了一声,血就喷到了走廊的墙上。他吐出一口血,又是用力一扎,正扎在那男人的喉咙上,男人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怪叫了一声,一命呜呼了。
糜苍白着脸说不出来话,他站起来拉着糜就往楼下跑。楼梯里空无一人,他很快地拉着糜跑到了一楼的卫生间里,翻窗户跳出去了。拐过了几条深邃繁乱地胡同,糜就撑不住了,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她身上的他的风衣也滑落在了一边,只剩下一层单薄的外衣。他把糜扶起来,把风衣为她穿上,然后背起她来继续跑。
阴历年要到了,一声鞭炮的巨响划破干燥阴冷的天气,他只觉得脚下开始不稳,但是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一定要坚持到家。
6
他把昏迷不醒地糜抱回家,用一床后被子把她的身体裹了起来,尽量让她暖和一点儿。自己用凉水洗干净了脸上的血迹,洗脸的时候突然觉得牙很疼,用手一碰,那牙就掉下来了,弄的他满嘴都是血腥的味道,于是又去厨房里漱口,好一顿折腾,才算觉得嘴里清淡无味了,脸上也干净了一些,头也不像刚才那样晕了。这时他心里开始不安起来,知道自己杀了人,同时又不敢想象糜为何会跟那个男人联系到一起。待他再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就看见糜已经身上裹着被子半躺在床上了。
面色苍白的糜用眼睛轻飘飘地看着他,先抿了一下嘴,然后说道,你怎么在。
他低着头回答,我去接个朋友
糜轻声地回应道,没有什么,反正我也骗了你。
他走过去背对着糜坐在了床边上,小心地问道,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哦,他把我带回宾馆里一起玩玩。
玩玩?
糜虚弱地笑了笑,点了点头,说,对,我经常和男人一起‘玩玩’,我从前没有告诉过你,但是今天我想应该是把一切都告诉给你的时候了。
什么?
我不是乖孩子,从小就不是,或许是本来就有做乖孩子的资本。
他转过身来,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糜苍白地面孔大声问道,你究竟在说什么?他基本上已经反过味来,他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也回忆起糜当时跑出房间的时候是光着身子的,他的脑子全乱了。
糜的面孔却依旧柔和,没有任何过激的表情,她冲他笑了笑,说,也许你当年的那一夜就不应该去搭救我,你根本就不应该认识我,认识了我,也就是从当年你救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要死在我手上了,真对不起。
他浑身颤抖着。
你当年救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是那种晚上去夜总会陪男人喝酒聊天的女人了,我当时十八岁,我别无选择,你救我的半个月后,我第一次与一个男人上床。我当时很苛刻,只有我觉得完美的男人我才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事后我摸着白色床单上自己红色的血迹哭了,我觉得好象我已经把我的全部都交给了他……然而没有想到他却是一个骗子,他只是把一叠钞票放在我的额头上,然后对我说,宝贝,够吗?之后一个又一个在我身上喘过气的男人都是骗子,他们无疑是想把我玩一玩而已,因为我当时像你一样天真,会轻易地说出‘我爱你’这样傻的话。她虚弱地说着,说到最后似乎有点激动。
他上去堵住了糜的嘴,看着糜的眼睛,你别说了,让我安静一下好不好?
糜用手拿开堵在自己嘴上的他的手,接着说,后来我去医院体检的时候,被查出患有爱滋病,这对于你来讲是致命的,不是吗?
他的头“轰”地一下炸了,他哆嗦着说,爱滋病。
是的,就是爱滋病。我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其实我心里很高兴。因为在从前,我想报复男人的时候总是苦于找不到方法和武器,而现在我有了,而且是一种最残忍的方法最具有威慑力的武器,我可以要了男人的命。你是第一个上来送死的,你看上去很无辜,但是正是你这种无辜才能令我更加地得到快感。对于我而言,杀一个无辜的人也许比杀一个恶魔更具有快感。那个男人是一个虐待狂,他让我感觉到很疼。当时我忍着那疼痛,我想其实我已经杀掉他了,那么一点点儿的疼痛又算什么呢?只是最后这一次忍不住了,太疼了,好像他要把我的子宫都拿出来了,所以我才会从他的房间里逃出来。其实后来你就算没有杀掉他,他也死定了,因为他身上已经有爱滋病病毒了,他和我做过很多次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糜。
糜看他这样看着自己不禁笑了,说,你和他下场一样,你过几天可以去医院检查一下,然后拿回化验单滚回家里慢慢地等死吧,那种滋味很不错。
你在编故事吗?他突然笑着说道。
“生活本来就是故事,用不着我刻意去遍,其实我还要谢谢你,你救了我两次,虽然你最后依旧要死在我的手下。”
他扑上床去吻糜冰冷地嘴唇,糜挣脱着他,大喊道,“你走吧!你走吧!我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
7
他晚上做梦梦见了所有的人,父亲、母亲、还有一跟她读高中,一起读大学,还说要一起到下辈子的紫玫,还有糜,这些人在他周围缓慢地走动着,全部默不出声。而他自己正在他们中间忍受着非人的煎熬。他大声呼喊,他发疯似的问,为什么?为什么?却没有人站出来回答他,大家只是默不作声。
他满身大汗地惊醒,又缓缓平静地睡去。
雪?
一醒来,外面白茫茫一片。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个穿着棉布格子衣站着他面前古怪精灵地笑。
8
他踉跄地来到糜的门前,用力拍打着门,嘴里喊道,糜!快看门!快看门看看啊!
里面却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在家的,我知道就在在家,你快给我开门!外面下雪了!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你忘了吗?你忘了我们小时候一起堆的雪人了吗?
屋子里面还是没有回应。他回过身站在院子,他觉得脚下的雪柔软地好像是糜的身体。他突然心血**,俯在地上滚起了雪球,不多时,他就堆好了一个雪人。他看着堆好后的雪人发呆,全部沉寂到童年那段唯美的回忆之中去。
良久,他默默地转过身,看见糜已经用手撩开窗帘站在窗口看着自己和雪人。他笑了,走过去隔着玻璃喊,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堆的那一个?
糜眼睛里噙着泪,默默地看一看那雪人,又看一看他,就放手把窗帘又闭上了。他呆呆地站在窗前,看着那已经封闭了的窗帘,觉得世界已经把自己隔离出去了,自己的世界已经消失了。他凄楚地抽搐了一下鼻子,说了一声,糜,我爱你。然后就转身要离开,刚刚走出去几步,他又停下来,转过头看看门开了没有,然而那门并没有开。于是他一口气走到院门口,再一次转头看,门还是没有开。他只好出了院子,走出去几十米,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发疯似的向回跑,一进院子就呆住了。
糜穿着一身雪白色的睡衣,站在那雪人的旁边。
他与她对视,他与她和雪人站在同一个院子里,仿佛回到了童年。
9
是你吗?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她被他压在身下,虚弱地喘息着,兴奋着喊着。
是我!是我!真的是我!他回答她。
她哆嗦着用手捧着他的脸,用冰凉地嘴唇去吻他,她不敢相信他就是童年时那个曾经和自己一个被窝里睡觉,一起堆雪人的男孩。
你知道吗?那是我认为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她哭着说。
不,不要那样说。他堵住了她的嘴,现在才是我们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我们将会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可是,她依旧哭着,我不是一个好女孩,我是一个坏女孩,我跟好多男人都上过床,我还有爱滋病,我还把它传染给你了。
不,你是好女孩,你是世界上最好最美丽的女孩。他安慰着她,你做的对,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在人间的时候我们可以在一起,在天堂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在一起,我们永远都不会寂寞了,永远都没有孤独了。
10
之后每一日的清晨,他会早早的来到糜的家里。他们一起缩卷在被窝里把窗帘拉开一条小的缝隙,一起幸福地看着雪人,然后彼此虚弱地**。
窗外的院子里开始热闹起来了,一天比一天热闹。
鞭炮声大作,小孩子都喊,过年了,过年了!
雪人屹立,并不孤独,因为它的脸正对着那一对生死恋人的窗口,她可以看得见他们幸福的看着自己,他们幸福的**。
11
春节过去了,糜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而且皮肤开始干燥皴裂。每日他来到糜家里烧两大锅的热水帮她擦身体。他不再与她作爱,因为他知道她已经非常虚弱了。
而最恐怖的事情不过是天气开始转暖,阳光一日比一日暖和,可怜的雪人在阳光下逐渐地化光了。糜每天都躺在他的怀里哭泣,她太害怕雪人消失了,雪人一消失,她仿佛又要回到痛苦的深渊之中去了。童年仅有的那一段美丽时光,就在雪人消失后彻底的逝去了,而现在雪人重新的回归,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他安慰着糜,说雪人明年会再来的。
糜哭着摇头,说她其实已经等不到明年了,也许他也等不到明年了。
他无语,看着窗外化尽的雪人,突然想起哈尔滨是冰城,雪人在哪里的生命一定会延长。于是他兴奋地吻着糜并告诉她,我们去哈尔滨吧,哪里会有雪人和我们在一起的。
但是我们怎么去呢?她忧伤地问他。
他用舌头舔尽她脸上的泪水,说,等我几天,我准备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去哈尔滨,和雪人永远在一起。
12
他坐着的出租车在北京城最繁华的路段遭遇堵车。于是他只好先从车上下来,准备步行去糜家。而当他要过马路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有几辆警车从马路上行驶而过,他吓地脸色发白,于是决定走地下通道过马路。
这个地下通道和火车站相连,分支繁多,是城市中最肮脏最阴暗的地方,空气里四处飘扬着一种腐烂的气息,非法摆摊子的人吆喝着自己的商品,叫花子一排又一排地蹲在地上念经。他仓皇地走在众人之间,突然被一个光头上来拉住了衣角,他赶紧挣脱,那光头却不放手,嘴里操着外地口音小声说道,先生,要不要盘?
我不要!他继续挣脱着那个光头。
先生,这可是好盘!日本原装进口的A碟,特别爽。
他烦死这个人了。
突然,地下通道口处闯进来几个警察,地下通道立刻乱了起来,那些摆摊子的和叫花子都蜂拥逃跑。那个光头也大喊一声,我操,条子来了!拉着他就跑,他心里慌乱,也就跟着那光头跑,一时间不地下通道里人头攒动,他浑身上下全都乱了套。
穿过几个通道,光头把他拉到了一个安静无人的角落里,两个人都长出了一口气。那个光头愤愤地说,这些条子管地太严,简直是不让人家活命啊!
他也吓地脸色发白,手捂在胸口久久不能平静。
那光头看他这个样子,以为他真的有意要盘,于是就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叠肉色封面的光盘,举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哥们,来两张吧,日本A片,特别带劲!现在警察找不到咱俩,咱俩就来一笔交易怎么样?
他发着抖摇头,说,我不要盘,说罢站起来就要走,谁知那光头赶紧跟上来,拿出一张光盘就往他的大衣口袋里塞,一边塞一边说,这么着吧!哥们我先送你一张,你回家看了觉得好看,你再回来找我买,怎么样?
他赶紧从口袋里把那盘拿出来扔在了地上,谁知却不小心把那张六万元的存折也带出来。他连忙俯下身去拣,谁知道那光头却抢先把那张存折拿在手里了。
他大吼,把它给我!
那光头看了看那张存折,阴险地笑了笑,说,哥们,这东西你不要我看见也就算了,现在我看见了,我可就不能干坐着喽。
他一下子把那光头扑在了地上,嘴里大喊着,还给我!你还给我!他发疯了。
那光头挣扎着,说,哥们,不是我劫财,你总得给我留一条生路啊!我在这里干了一年的活,结果春节都过完了老板也不给我工钱,我现在连回家的钱都没有了,你说我怎么活?
他也不理,紧紧地抓住那光头握着存折的手,喊道,不行!这是我的钱!这是我的钱!你把我的钱还给我!
那光头紧握着那存折就是不松手,说,你分一点儿给我,你分一点儿给我好不好?你总得让我有个回家的钱啊!
他就用嘴去咬光头的手,光头疼地大叫了起来,说,我操!你他妈的傻B别逼我!说着,另一只手从裤子兜里掏出了一把匕首猛地扎进了他的肚子,他觉得肚子好象一个皮球似的泄了气,浑身丁点儿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依旧咬着光头握着存折的手不放,光头穷凶极恶,又向钟阳的胸口狠命地刺了一刀,谁知这一刀刺地太深了,竟然拔不出来了。钟阳觉得一下子全世界都散了,轰轰地只剩下没有停息的耳鸣。
光头拔不出来刀,手中紧握着存折慌忙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卧在哪里血流满地的钟阳,又看了看四周,撒腿跑了。
他浑身哆嗦,手捂着胸口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想动弹也动不了,只有大脑还可以有短暂的时间活动。
他两眼逐渐的发黑了,他挣扎着想抬起头来再看一看,然而真地拼尽全力抬起头再看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世界是一片黑暗,他在这片黑暗中妄想能够看到什么,可是他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了。他妄想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在离开的最后时刻,能够再看上一眼他深爱着的女人糜的样子,可是他看不见。他甚至连想象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死亡就是这样干净利索从不拖泥带水。
他最终安静地卧在了地上,没有了知觉,没有了想象。而他的灵魂则“噌”地飞出了窍,在阴霾的地下通道的角落里转了两转,最终“呜”了一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