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芝馨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薏仁粥来,小心放在桌上,向冷沐真一笑,“这薏仁粥要趁热喝呢!”
冷沐真笑一点头,低头去看那薏仁粥,一股毒药的气味霎时袭入鼻间!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刚刚在御书房,冷沐真端出旧事,皇帝就下令让莫彦查清。那些旧事,姝贵妃都参与其中,若真查出来,一定难逃罪责。
因此,便生出了杀心?
要杀也应该杀了莫彦,他才是查案的人,杀她有什么用?果然蠢人就是蠢人,做事不会做、脑子也没有!
冷沐真心下不屑着,一边运起真气护体、一边不动声色地喝下薏米粥。
“怎么头晕晕的?”冷沐真伸手扶额,故作头晕地蹙了蹙眉。
芝馨见势暗暗一笑,立时伸手扶她,更柔声细语几分,“大概是困了吧,奴婢伺候大小姐歇息!”
冷沐真佯装赞同地点点头,“累了一天,确实是困了。”说着,任由她扶着,一步步艰难地走向床,安然躺了下来。
感觉到慢慢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冷沐真慢慢睁开双眼。
此时,客房的五根蜡烛,还燃着三根。蜡烛的光忽明忽暗,不过照得房间还算亮堂。冷沐真顺势一吹,吹熄了剩余三根蜡烛。
瞧着芝馨离去的方向,她施展轻功上了房顶,十丈距离悄悄地跟上了。
果然芝馨去了主殿的前厅。
此时,夜已经深了。看这天色,应该已经过了子时。
冷沐真四下一扫,找了个无人的位置落下,运起真气偷听前厅的对话。
“小丫头睡下了?”姝贵妃语气冰冷,优雅坐于长椅之上,有事无事地摆弄着手里的金簪。
芝馨一改乖巧的模样,面露得逞的奸诈之色,不过那一份恭敬不变,“多亏娘娘好计,冷沐真服下了‘一刻蚀心散’,已经断气了!”
听罢她的话,姝贵妃的面色依旧冷然,语气也平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善后做得怎么样?”
似乎听惯了主子这样的语气,芝馨一脸不奇,只应和地拉长了嘴角,“奴婢做事,娘娘尽管放心。”
“放心?”一听放心二字,姝贵妃先是安心地舒了一口气,继而换作一脸无知之色,“你要本宫放心什么?本宫要你做什么了吗?”
没想到她会装傻,芝馨微微一愣,“娘娘不是吩咐奴婢婢杀了冷沐真么?还说只要奴婢杀了她,就赏赐奴婢五百两银子、放奴婢出宫的呀!”
姝贵妃一转盛怒,拍案而起大斥,“你敢谋害本宫的侄女?简直胆大包天!”
一听主子发怒,芝馨下意识跪了下来,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娘娘明察,明明是娘娘让奴婢这么做的呀!”
“是么?”姝贵妃轻蔑一笑,昂首俯视她一眼,眼角、嘴角尽是不屑,“你可知污蔑贵妃,罪当如何?”
芝馨一脸错愕地抬头,尽量用无辜的眼神瞧着主子,“娘娘......”
姝贵妃则是一脸轻松之意,顺手一指寝殿的方向,“皇上正躺在本宫的床上,你要指认本宫有罪,只管去告!”
“娘娘你......”芝馨迅速收起错愕的神情,心下暗骂几句,真是大意了,居然没防着她这招!
见她没有动作,姝贵妃便先一步站起来,神色依旧藐然,“你不去么?那本宫可要先发制人,叫皇上给本宫的侄女报仇了!”说罢,信步向外走去。
“娘娘!”芝馨吼了一句,忙伸手抱住她的大腿,几乎恳求地贴在她的腿上,“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谋害大小姐的!奴婢家中只有老人,还等着奴婢尽孝,奴婢不能死!”
早看厌了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姝贵妃轻哼了一声,卯足了劲一脚将她踢开,“本宫的侄女绝不能白白地没了,你必要付出代价!来人,将人犯看好了!”
话落,芝馨的求饶声不停,直到姝贵妃走出前厅,她才安静下来。
冷沐真正奇怪,细细一看,不由一惊。
这些个老嬷嬷怪心狠的,想让她住嘴,竟直接割了她的舌头!
不过这样一来,更助于姝贵妃的计划。芝馨没了舌头,也就没法说出实情了。
好一个借刀杀人,虽然演的笨拙了些,不过对于这种蠢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瞧着姝贵妃往寝殿走去,冷沐真心下一笑,跟她玩阴的,还嫩点!
想罢,转身回了客房,重新躺在床上,铺整被子盖好。既然已经将计就计了,就陪着姝贵妃闹一场好了!
夜,静悄悄的,偶时的蛙声那样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冷沐真合眼等着,蛙声若摇篮曲般,渐渐由她浅睡过去。
颓然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听这声响,大约来了几十人,皆是三步并做两步、脚步急促得很!
冷沐真眉心微动,警觉地睁开眼睛一瞧。此时的客房门口,已经站了许多人儿,人影倒影在门上,连影子都显得十分担忧。
门被推开的一刻,冷沐真复闭上双目,减缓了呼吸的频率,看起来就像是猝死的样子。
“沐丫头?”皇帝沉稳而老成的声音传来,像是试探、又像是关心,却不乏本有的君王威仪。
宫人们提着灯笼,跟着进来,一支一支点燃了房中的蜡烛。一时间,客房再次明亮,众人的神情也渐渐清晰。
“沐丫头!”见冷沐真没有回应,皇帝依旧保持着距离,喊了一声。不过这次不再是试探,而是试图唤醒她。
听着他更加担忧的语气,冷沐真心头一笑,故作不觉地躺着,一动不动。
还没等皇帝言语,姝贵妃先一步哭出声来,双膝同步一跪,“真儿是臣妾最爱的侄女,更是老太君唯一承认的孙女,皇上一定要替真儿报仇!”
她的语气悲戚悲惨,像是真心疼爱侄女似的,任谁听了,都会跟着忧伤。
冷沐真却一心不屑,假仁假义!道貌岸然!
烛光微亮,照得姝贵妃脸上的恨意尤为明显,她的神色一瞥,憎得瞪向芝馨,“是她,她是云妃赠给臣妾的宫女,是她下毒害死了真儿!臣妾本还感谢云妃一番心意,没成想,她赠宫女竟是为了毒害真儿!”
说罢,又是一阵惨绝人寰的哭声。
姝贵妃用膝盖撑地,几步到了冷沐真床前,哭丧着脸趴在被子上,“臣妾真的很爱很爱真儿,她才归家几日,竟就遭此毒手!”
自姝贵妃身上传来一股极刺鼻的脂粉味,冷沐真暗暗恶心,这么臭的人,是怎么做到荣宠不衰的?
皇帝虽一直没说话,脸色却已经一沉到底,老眼睨了芝馨一眼,若有几分恨意难以掩饰。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缓下心,语气却依旧沉重,“太医呢?请来了吗?”
话落,一位太医打扮的人上前一拜,“微臣刘仲参见皇上!”
皇帝点头示意平身,忧心忡忡地凝向冷沐真,“劳烦刘太医了。”
刘仲领命,几步走到床边,取出医箱中的几件工具,细细将冷沐真检查了一番。
这假死做得极真,刘仲也瞧不出端倪,暗暗与姝贵妃对视一眼,才回话,“皇上节哀、娘娘节哀,冷大小姐仙逝了!”
一听仙逝,皇帝的龙眸跟着一闭,似乎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真儿!真儿......”姝贵妃再次放声大哭,悲戚之样我见犹怜。
不知她哭了多久,只觉得嗓子微微发哑,皇帝才静静发话,“李佺,派人出宫告知冷老太君,再下令奉常丞,沐丫头的丧礼要大办!”
说罢,语气忽而转怒,“来人,传贱人云妃!”
冷沐真暗暗一惊,敢情这蠢货又演了一出栽赃陷害!这么看来,她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嘛!
本想等太医检查完,她就装作睡醒的。一听事情越来越有趣,冷沐真心下好奇,继续一动不动地躺着。她倒要看看,这姝贵妃要玩什么把戏!
另外,皇帝刚刚让李佺去通知冷老婆子。想到这,冷沐真心底乐开了花。
哼,叫那个老婆子不管她,现在人没了,她哭惨去吧!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监控器,不然她一定要看看冷老婆子吓晕过去的样子,一定搞笑极了!
心里正乐滋滋,外头已经响起一阵通报声,“云妃娘娘到!”
云妃是四公主的生母,四公主深受皇帝宠爱,想必早已经引起姝贵妃的妒忌。
今日毒害冷沐真、陷害云妃,姝贵妃正好一箭双雕!
心想之际,云妃已经恭首进来,一身寝衣还来不及换下,只外头披了件薄薄的披风。
见皇帝一脸肃态,云妃福身而下,“臣妾参见皇上。”
她的语气绵而温柔,叫人听着甚是舒服,却缓不去皇帝的冷颜,“你看看,这宫女是不是你的!”
因来得急,云妃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见机行事地看了看芝馨,“回皇上的话,芝馨确实是伺候过臣妾的宫女,不过前几日已经被姝贵妃要去了。”
她的话中存有一个线索,那就是芝馨是被姝贵妃要去,而不是她主动赠给姝贵妃的。
皇帝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一时脸上疑云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