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晟这一呵斥,吓得可不仅仅是府医,便是一向胆大包天的宁森月也被吓得心下咯噔一跳。
相比于景云晟的暴怒,宁森月倒是显得平静许多,这等后果也是她意料之中,景王妃本非心慈手软之人,更何况自己与她结怨已深,她又岂会手软。
“皮肉之苦而已,何足挂齿。”
宁森月依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虽然宁森月虚弱的躺在床上,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实际上,经历了那么多,凭借宁森月的意志力,只要她想忍,没有什么是忍不过去的。
皮肉上的伤痛哪里能比得上内心深处早已遍体鳞伤,但又无可奈何的心伤呢?
宁森月早已在这勾心斗角的世间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保护自己,她现在只有自己,若她自己还不坚强起来,怕是早就被这宫中的尔虞我诈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许是她性子强势的缘故,哪怕身处那等暗无天日之处,忍受着养并痛的折磨,宁森月始终不曾想过会有谁来地牢营救她,哪怕是曾经让她觉得尚可依靠的景云晟,也不曾。
她虽身处囹圄之处,却也保持着理智思量接下来该如何走。
此次景云晟的出现,倒是出乎宁森月的意料之外,甚至于,打破了她原先的计划……
嘴角不自觉扬起一道轻轻的弧度,可此情此景,这抹笑,却叫景云晟瞧着尤为刺眼。
都到了这个地步,弄得浑身是伤,狼狈不堪,她还好意思笑得出来?
“你笑什么?!”景云晟已经如此暴怒,但宁森月却还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令景云晟十分气愤。
“我在想,即便你这一次不来,我也早已想好了后路,世子殿下此举倒是显得多此一举了。”宁森月原本痛苦微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似乎是带着轻松的表情看着景云晟,眼里满是自信。
为宁森月针灸的府医闻言下意识僵住了手,心下惊愕的同时,也觉得这安平郡主未免过于不识抬举。
世子殿下千里迢迢从伽纳国回来,连房门都不曾踏进去一步,褶皱的外袍也不曾换下,便前去地牢将她救出来,可现如今,安平郡主却反过来责怪世子殿下多此一举。
“怎么?”景云晟又被她轻佻的表情气恼了,一下气息变得不稳定了,“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你能独当一面?是不是只有到了性命攸关之时,你才晓得后悔。”
景云晟一拳打在了床梁上,震得床也颤了几颤,宁森月躺在床上皱了皱眉头,似乎是觉得有些聒噪,很不满他这幅激动的表现。
“世子殿下多虑了,莫要说是性命攸关之际,便是真到了一脚踏入鬼门关的境地,森月也绝不后悔!”她目光灼灼,娇颜如初升的旭日一般,绚烂明媚。
尽管嘴上说的极为强硬,可景云晟的出现无疑荡起了心湖点点涟漪。
这也是宁森月从来没有想到的,她不认为景云晟会回来救她,毕竟战事正急,景云晟的身份也
十分特殊,此次身为伽纳国三公主未来的驸马爷去往伽纳国交涉,是希望伽纳国能提供兵力驻守北境,以便云升帝国对叛军的夹击。
景云晟这样贸然离开,不知道伽纳国那边会如何想,是否还会派兵支援。
所以宁森月现在的心情既有些悸动,又有些担心与不甘,整个人别扭极了,所以宁森月有很多话说出来都是违心的,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总是这样的,每次被景云晟稍一打扰,内心就波澜起伏,需要尽力刻意压制,才能在外表上看起来若无其事。
“你若如此执意,我又能耐你如何!”景云晟气急,甩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世子留步!”
声音从身后传来,宁森月突然有些焦急地喊住了他,景云晟忽地停下脚步楞在原地,似乎那两个字成了定身符咒一般,令景云晟心中荡起涟漪,心头刹那间涌出无限期待。
“何事?”景云晟仍旧背对着她,故作淡漠。
“若是你真想帮我,你能否替我去看看青筱,我怕她出事情。”宁森月稍抿了一下嘴,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些难为的说道。
若是说,宁森月那一声‘世子留步’将景云晟捧上云端,而她这一番话却是让他狠狠摔下。
黑曜石般的眸子,上一秒方才燃气的希冀,下一秒被无情浇灭,满心悲凉只化作唇边无力的一句,“好。”
只是为了一个丫鬟,那么不肯服输的宁森月就可以向他低头,为什么景云晟救她治她,就得不到任何回应呢?
虽不满宁森月对一婢女如此在意,但既是宁森月所求,他必然替她达成,这也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为数不多的事。
为此,景云晟刚一出轩阁,就安排侍女去照看青筱了。
青筱这个丫头,自从来了宁森月身边,始终忠心耿耿,从来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宁森月的事情,宁森月与她坦诚相待,这丫头也懂得知恩图报,尽管只是个丫鬟,但她却仍能不畏惧权势,一心只为宁森月着想。
宁森月突然想到,自己早与青筱结拜为姐妹,如若不能竭尽全力保护她,是不是就等于间接害了她呢?就好像这次,凌瑾单靠她自己没办法对付宁森月,所以便私自囚禁了青筱,来威胁宁森月做事。
宁森月觉得,青筱这样耿直,也是很难在这种地方安然无恙地呆下去,何况还跟了宁森月,更是等于和凌瑾那帮势力为敌,现如今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自己强大起来,好让凌瑾那帮人无法轻易对付她,还有一个便是尽快让青筱离开,找个好人家,由宁森月自己独自来面对这一切。
景云晟安排完侍女后,便径直去了临月阁。
但是令景云晟没有料到的是,他的脚步刚刚踏入临月阁,就看见凌瑾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铺上,旁边还有大夫正在为她探脉诊查病情。
凌瑾似乎是并没有发现景云晟已经来了此处,她以为就算景云晟知道了消息,起码也得花个五六天才能从伽纳国赶
回来,所以还想着如何能让毒性持续得更久一些,好让景云晟回来之时对她心生怜悯,自己在景云晟心中的地位也会稍有些提升。
但凌瑾却错了,景云晟之所以会回来,完全是因为担心宁森月的安危,这才快马加鞭,在三日内便将五日的路程走完了,而且,回来的第一时间先去救了宁森月,若不是为了来向凌瑾兴师问罪,恐怕到现在景云晟也不知道凌瑾也已中毒。
景云晟思考了片刻,并未露面,而是转身离开,去到苏管家的所在处,苏管家见景云晟回来,立马低头微微弯腰鞠了一躬,向景云晟问好。
苏管家是景府的老管家了,从景王一直服侍到景云晟,从未怠慢,因此也深得景云晟的信任。
“苏管家,你可知为何王妃身中毒物?”景云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因为苏管家向来都是忠心耿耿,从未欺骗过他,所以景云晟也便无需隐瞒什么。
“王爷,此事说简单倒也简单,说复杂倒也有些难说,小人只能说出这表面上发生的事,再有什么,小人可就不便多说了。”苏管家行事一向谨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里跟明镜儿一样,也正是因此,多年来他方能风光无限。
“好,你说便可。”
景云晟并不为难他,知道他也是为了自己好,多说无益,便允了他。
“好,景王妃身子抱恙,看了许多大夫都没能应得了景王妃的心意,所以景王妃点名要宁大夫为自己诊治,说是宁大夫闻名全国,名声赫赫,况且也同为女儿身,诊病也方便许多,小人便去请了宁大夫来为景王妃诊病。”苏管家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着如何说下去。
“随后,宁大夫很快便诊出了病症所在,亲手写下了药方,景王妃似乎十分信得过宁大夫,没有让其他任何人插手,而是将抓药熬药全部交给了宁大夫,毕竟景王妃是主子,我们这些下人也不便多说话,所以整个诊治的过程皆由宁大夫一人完成。”
说到这里,苏管家便停下了,不等景云晟说话,便扶手作了一揖,很快退下了。
景云晟沉思片刻,便又向临月阁走去,路上还思考着应当如何跟凌瑾谈论这件事。
“王妃身子如何了?”
景云晟一踏进临月阁,便走向凌瑾问道。
凌瑾一见是景云晟回来了,稍有些吃惊,但也很快平复了情绪。
“云晟,你回来了,你可知我等你等得多苦!”
凌瑾又拿出她那一副弱风扶柳的样子来蛊惑人心,好像真的是受了什么委屈,眼角都快要泛出泪滴了。
“为何搞成这样?”景云晟心里清楚,但却还是问了问凌瑾,想要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云晟,我不求别的,只希望您可以秉公办理此事。”凌瑾面色苍白,微皱着眉头想要起身。
“躺着便可。”景云晟并未去扶她,而是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