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肩头处微微一沉,身上那人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瑾玉忙伸手抱紧了他朝着周围大喊,“来人!请安宁公主来!”
将身上的人打横抱起到了屋子里头,望着他肩头上的那支箭她唯恐不小心碰上了他的伤口,如此便不能躺着,她便揽着他的另一只肩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珍惜早已循着那利箭射出来的方向追了过去,虽是还没有结果,但瑾玉心中早已有了几分明白。
毒药毒不死,便这么迫不及待地换了方式么?
“阿音,对不起。”在凰音耳旁轻轻道了这几个字,虽然知道他听不见,却还是想说。
他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消她的气。
早知道他的性格,她就不该逼得那么紧,也许她真的不该计较那么多。
揽着身前人的手微微紧了一些,就在这时花未安已经被人请了过来。
“这箭有毒。”一上前查看伤口花未安便这般道了一句,而后将凰音的脸抬起了起来,他面上除了有些苍白并无其他的不对劲。
“有毒?”瑾玉瞳孔一缩,“可他吐出的血……”
明明是正常人鲜红的颜色。
“幸好。”看了一会儿凰音的面色,花未安道,“他体内原本的毒就很霸道,所以么其他的毒性倾入会被吞噬,虽然他体内的毒暂时还无法解,但是其他的毒是害不了他的。”
听着花未安这话,瑾玉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庆幸。
他原本所中的毒可以抵抗其他毒性的倾入,可那毒本身也是一个隐患。
“瑾玉,你需要回避。”望着瑾玉的脸色比凰音也好不到哪去,花未安心知她担心,便道,“要拔箭和处理伤口,你确定要留下来看?”
听闻花未安的话,瑾玉只淡淡道:“留下来。”
望着那支穿肩而过的利箭,鲜血已经染了他肩上的那块布料,虽说原本就是绛红色的衣裳,但那一块被鲜血染红的地方轻易地便能看出颜色较其他更为深一些。
也许只有将他的疼痛看在眼中,以后才不会再做这种伤他的事了。
瞥见瑾玉神色黯然,花未安什么也不多问,走到了凰音的身后替换了瑾玉拂上了他的肩,衣袖之下的手轻抬,刚要触上那箭的箭尾,忽听一道衣抉破空之声在耳畔响起,余光掠过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花未安一个抬眸便见花未寒已经掠进了房间,二话不说右手抬起指尖银针便朝着瑾玉而去。
“花未寒你干什么!”瑾玉一个侧身避了开来,那抹月白的身影趁她躲避的空档到了她的跟前,瑾玉一个抬眼便见对面那人的衣袖拂过面前带起一阵的淡香,这么一招她淬不及防,鼻尖不小心吸入了一些头脑便开始晕眩了起来。
“花未寒我……饶不了你。”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瑾玉的身形缓缓软倒。
花未寒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拖到一旁的椅子上,而后松开了手让她自然地趴在了桌子上。
“你这是做什么?”花未安望着他的举动,淡淡地道。
“有些女子便是喜欢这样折磨自己又折磨旁人,明明会心疼却偏要看,一会儿没准又会摆出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表情。”花未寒淡淡道,“用那些表情对着我我会治不下去的。”
他所指的自然是类似于那种黯然神伤或揪心不已的神情。
因为凰音是瑾玉所在意之人,花未寒理所当然地便认为看着凰音受罪的模样她会出现那些表情。
花未安闻言,似是疑惑地道:“谁说让你治了?难道你认为拔支箭对我来说很困难?”
“这不是重点。”花未寒望向了她,轻描淡写道,“我来,你出去。”
花未安眯了眯眼,“为什么?”
花未寒道:“处理箭伤要脱衣裳。”
“我是大夫。”花未安强调这一点,“病人无关男女。”
花未寒闻言轻轻一笑,再次开口依旧不容商量,“别逼我对你像对六殿下一下,出去。”
这般带有威胁性的语言顿时让花未安有些不悦,与花未寒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下了榻走了出去,迈出房门时也不忘了将门带上。
再拖下去,他们有时间,凰音可没有时间。
离上一次发作还没有多久,这还没修养好再来一穿肩箭,这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不过凰音那家伙向来不同于一般人,皮肉伤通常好的会更快一些,如此一来瑾玉应当也不至于太内疚。
花未寒的动作倒是很快,她并未在门口等多久便听得身后有房门开启的声音,转过头便见那人一袭月白锦衫不沾纤尘迈出了房门。
“如何了?”她问道。
“没有伤到骨头,这种程度的伤对这家伙而言应该是算不得什么的,不过从来这望月开始,应该也是头一遭。”花未寒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定然又是与那位六殿下有什么关系。”
“别没事就赖给瑾玉。”花未安淡淡道,“类似于这样的事发生双方自然都有错,女方神殇这其中固然有男方的错,若男方足够坦诚,又岂会发生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花未安的话听得花未寒笑了,“你这是在替六殿下鸣不平,还是间接也在替自己鸣不平?”
花未安道:“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罢了,不与你争。”有些无奈地轻摇了摇头,花未寒道,“走罢,别站在人家门口了,免得一会儿打扰了他们。”
言罢,直接迈步离开了,在他之后的花未安听他这么说,便也跟上了他的步伐……
瑾玉是先于凰音醒过来的。
有些费力地睁开了眼皮,脑子里还有未散的昏沉,最后的记忆是停留在花未寒挥向她的衣袖,昏过去之前闻到的淡香定然是类似于迷香一类的东西。
花未寒是鬼医弟子,自己的功夫本就比不上他,再加之她一心担忧凰音,在她没有设防的情况下朝她下迷药她自然是招架不住。
这家伙究竟是发了什么疯才跑过来迷晕她。
不过对于花未寒的行为,瑾玉并不再多做思考,只将目光一转投向了一旁的软榻上。
望着那已经拔去了箭的肩头,心中无端地松了几分,而后她缓步走上前,坐到了榻边,而后伸手轻轻触上凰音那精致无比却又不见红润的脸庞。
指尖掠过他纤长的睫羽时,他的眼皮似是动了动,瑾玉见此神色一喜,“阿音?”
闭着的眸子缓缓睁开,里头还带着一丝未清醒的迷惘,直到看清了眼前的人,他才出了声,声线低柔而又带着些许的柔虚弱,“阿瑾——”
“是我。”看清了他凤眸之中倒映着自己的容颜,瑾玉倾下身子俯头,轻柔的吻落在他唇角,“对不起。”
而后,吻到了他有些苍白却依旧柔软的唇瓣上,轻柔辗转。
凰音有一瞬的怔愣,反应过来后轻启唇回应了她,片刻之后,他的手抬起勾住了瑾玉的脖颈,哪知瑾玉却在这一刻忽然撤离而后将指尖抵在了他的唇上,“就到这了,乖乖躺着。”
听闻她的语气他有些好笑,“你这是在哄孩子吗?”
“也算是吧,你这样的臭脾气,跟小孩子有区别么?”抚上他的脸颊,瑾玉眉眼间划过一丝无奈,“宫中人人都道我任性妄为,但是与你比起来,我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任性,你比我,任性地太多。”
至少她不会总是想着靠自残来解决问题。
凰音每每总是喜欢这样,一旦她与他闹脾气,他首先想的不是伤害她而是伤害自己,殊不知这样才让她更难过。
他的心思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他让自己受伤完全就是出于故意,故意惹她心痛最后对他的气全没了只剩忧心,他这么做不可谓不狠。
那支箭想要躲开对他而言完全不是难事,更何况珍惜一早便提醒了,可他就是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等着,她心急如焚地奔过去的那一刻完全是下意识,原想自己若是能替他当下也好,哪知最后关头还是他将她护住而后以他自己的躯体去挡。
“任性么,也许吧。”对于瑾玉说的话凰音倒也不狡辩,躺了一会儿,便微微弓起了上身似是想爬起来。
“动什么动,躺着。”轻斥了一声,将他的头押回枕头上,“你这不安分的性子到底什么时候才知道改一改,一直乱动你自己都感觉不到疼么?未安才给你处理好了伤口,你乖乖躺着能怎么样。”
“也不是多疼。”听闻瑾玉的训斥他只是这么道了一句,而在他说这句话之后她便明显的看到瑾玉眸中的惊异,只笑道,“我能承受的痛觉与旁人不同,这点你不用担心,即便现在下地走路也是可以的。”
“你还想下来走?”瞪大了瞳孔,瑾玉想也不想道,“不行!什么叫你能承受的跟旁人不同,你是铁打的还是妖怪变的,这个就能当做你残害自己的理由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自己这么做可对得起他们。”
“我确实是对不起我娘。”听闻瑾玉的话,凰音的眸中悄然划过一抹哀色,“但仅此而已,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也不觉得有谁欠了我,除了……”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
是谁呢?
瑾玉打定了主意不再逼问,自然也不对他的话刨根究底,便主动转移了话题,道:“血肉之躯父母都有份,不只是生养你的娘亲,自然也包括……”
“没有父亲。”瑾玉要说什么他自然是明白,不等她说完便抢过了话,眸中悄然划过一抹杀机,转瞬即逝。
瑾玉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同时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那抹杀机是针对何人?
不过凰音说的没有父亲,也是,云若的先皇已是不在了,那么于他而言确实是没有了父亲。思及此,瑾玉只道:“阿音,我可是惹你难过了?”
“为什么这么说。”有些奇怪地瞥了瑾玉一眼,眉头轻挑,“你今日好奇怪,总是跟我道歉,又训斥了我,现在又这般说,莫不是吃错药了。”
……你才吃错药了。
看在他受了伤的份上,瑾玉自然不想同他计较,便自动过滤了他的话,依旧装作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的模样,“只是看你的神情,觉得像是我提起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儿。”
“没有。”凰音很是快速地否认,“长这么大,我确实只有娘亲一个。”
听闻这话瑾玉心想莫不是云若的先皇待他不好?不过他不是自小便失踪了么,也许是没有机会对他好,也许一直只有娘亲陪伴身侧,那么久而久之父亲对他而言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父亲呢?”依旧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模样,似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哪知凰音闻言,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下一刻又抿了回去,而后轻描淡写道:“死了。”
“……”她不知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这么去说那位云若先皇的,不过总有一日她会知道的。
见瑾玉不语也不问,凰音也无谓地道:“我想下去走走。”
听着这话她便是直接白了他一眼,终是有些无奈地开了口,“好了,不就是不喜欢躺着么,那让你靠着总可以了罢?”
凰音十分好说话地点头,“靠在你身上。”
“……好。”将他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靠在自己的肩头上,凰音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而后将头枕在了她的脖颈。
二人就以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好片刻,凰音才道:“不生我气了么。”
“哪里还生的气来,再气就要炸了。”有些没好气地道了一句,顿了顿,语气又变得轻柔,“等你真的愿意说了再说吧,只要咱们还在一起,那些事情也没有那么重要。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莫要再伤害自己了。”
又是好片刻的寂静,而后她听到了他的回答,“好。”
唇角悄然勾起,瑾玉道:“我去给你端些吃的来。”
凰音闻言摇了摇头,“我不饿。”
“那也不行。”瑾玉道,“受了伤就得补,这次由不得你,听我的。”
听着她这霸道而不容反驳的语气凰音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却是没有再说什么拒绝的话,从瑾玉肩头转移到了冰凉的墙头只觉得一瞬间萦绕周身的那股暖意就没了。
“我很快回来。”瑾玉朝着他笑着道了一句,而后转过了身迈步出门。
不多时,门外便又想起了脚步声,凰音淡淡地抬眸望去,神色无波。
来人应当不是瑾玉,瑾玉再快也没有快到这个程度,而且听着那脚步声,似乎还有些——急切。
下一刻,一抹鹅黄色的身影闯入视线中,少女手上捧着一个小锦盒,望着软榻之上的凰音,一步一步缓缓地迈上了前,知道走到了凰音跟前,在他的注视之下,她缓缓开口,声调竟是有些发颤,“哥哥,没时间了。”
只是这六个字,便叫凰音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他的声线幽凉,眸中浮现一丝毫不掩饰的戾气。
“他们送来了这个。”娇嫩的小手扣上了锦盒,将那盖子掀了起来,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两缕用细绳捆绑好的发丝。
望着那两缕发,凰音眸光骤冷,有冰冷的气息自周身散发出来,离他靠得近的阿澜都禁不住身子颤了一下。
“那人说,咱们再磨蹭下去,下回送过来的便不是头发了。”咬了咬唇,阿澜继而道,“这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在这里,真的是逗留的太久了,哥哥,是时候回去了。”
凰音没有接过话,只是望着那锦盒好片刻,才伸手拿过了阿澜手中的盖子一把盖了回去,而后闭上了眼眸,“你先去将叶茫设法抓住吧,阿瑾这边,交给我便好。”
“好。”点了点头,阿澜将盒子往怀间一揽,而后转身迅速离开了房间。
阿澜走了片刻之后,瑾玉才端着一托盘的东西迈进了房间。
“都是些什么?”见瑾玉进来,凰音眸中的阴冷情绪迅速散去,转化为一抹柔和的笑意。
“青菜,竹笋,都是较为清淡的食物,还有你上次难得夸奖的那粥,我也让人做了。”朝着凰音笑了笑,瑾玉道,“你有力气下地走路,有没有力气自己动手吃呢?”
凰音很是理所当然地道:“没有。”
听着他睁眼说瞎话,瑾玉也不计较,端过了那碗自认识他以为唯一被他夸奖过一次的粥,碗的上空还冒着氤氲热气,她用调羹舀了一勺,轻轻放置唇边吹了几下,这才端到了凰音的唇边。
凰音张口将她喂过来的粥吃了下去,精致的眉眼间泛着淡淡的柔意,目光一直停留在对面的人身上,久不离去。
“又不是第一次看,看什么呢。”又吹了一勺子粥递到了他唇边,“莫不是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
“自然不是。”听着瑾玉的话有些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而后他道,“只是想多看几眼而已。”
这话听得瑾玉有一些莫名其妙了,她高挑起眉头,“怎么忽然间一下子变得这么深情款款了,莫不是又想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了,音美人,你这话太没说服力,看我还不如揣着镜子看你自己。”
“瞧你说的。”一声低笑自唇间逸出,不难听出声音的主人此刻愉悦的心情。
“阿瑾。”忽的一声轻唤,一只莹白如玉的手伸到了她的跟前而后抚上了她的脸庞,“舍不得你呢,怎么办?”
听着这话瑾玉心下一紧,倏然抬头却见对面那人精致的脸庞凑了过来,薄唇轻启,朝她轻轻吹了一口气,如初见之时那般,她尚且来不及反应便磕上了那双桃花美目,直接软到在凰音的怀中。
初见之时他也是用的这一招,那时候她以为他很是无害,不慎便上了当,而这一次是因为她对他卸下了防备,故而又被他轻而易举地得手。
“阿瑾……”轻轻抚上怀中人沉睡的容颜,指尖掠过她的面上温柔而缓慢,好似带了无尽的眷恋。=分割线=
“哼,穿青衣服的那个,老子和你没完!”蝶影纷飞的花园前,白衣少年一边胡乱扯着边上的树叶一边骂骂咧咧,“凰音这小子人不地道也就算了,连个属下都那么黑心,打架就打架竟然把酒坛子给踢了过来,说来都怪那该死的太子妃,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害的老子现在一看见酒就浑身不舒服,混账,混账……”
俊秀无比的少年一边摧残着花园边的落叶一边低声咒骂,阿澜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便是禁不住抽了抽脸,心想这家伙穿起白色的衣服不说话的时候其实颇为优雅,但他不说话是最好,一旦说话,便是直接暴露了本性。
他本性暴躁,本性随意,细细想来,与阿瑾倒真是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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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茫!”喊了一声,而后她小步跑到了他跟前。
“阿澜公主。”见到来人叶茫立即便停止了手头上那毁他形象的动作,朝着阿澜浅笑道,“有什么事么?”
“你头上有只蝴蝶,你别动啊,别动,我怕它飞走了。”望着叶茫的头顶,阿澜道,“你个子有点高,我够不着,你蹲下来一点。”
蝴蝶?
回想起自己方才摧残花草的事儿,估摸是不小心弄到头发上了,于是便真这么巧有一只蝴蝶落在上头不成?
轻轻抬眸瞥见阿澜眸子里略微兴奋的光芒,女孩子果然都是喜欢这一类的东西,思及此叶茫便微微蹲下了身。
“对,就这样,别动,我要抓了。”嘴里瞎嚷嚷着,她将手伸到了叶茫的头上,但此刻他的头上哪有什么蝴蝶?
眉目微动,那伸到叶茫头上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指间多了一支银针,她手腕一个反旋,将针朝着叶茫的头部便直接扎了下去——
叶茫本是要等着身前的女孩将蝴蝶抓完了才想离开,哪知头顶处却忽的传来一丝疼痛,闭上眼睛前所能看到的最后一眼便是那少女冷然的神情。
原来阿澜竟……而事实并不给他多想的机会他便直接栽倒了地上。
“果然还是太嫩了些,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望着地上的人,她上前将他一把扶起,而后便直接拖进了瑾玉的屋子。
瑾玉此刻已经躺在凰音怀中昏迷不醒,阿澜将叶茫搁到了一旁,而后朝着榻上的人道:“哥哥,可以开始了。”
凰音闻言,微微垂下了眸子,将手伸到衣袖之下,再次伸出之时,莹白的手上赫然多了一颗黑色的东珠——
------题外话------
应该有人知道他们要干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