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苾芃将一个大大的难题抛给了靖安侯爷,当初同沈长卿比较投缘许了沈家姑娘少夫人的位置,谁知道自己不问世事,安惠夫人竟然将人家沈家的姑娘变成了小妾。现如今怡妃娘娘提了出来,沈苾芃于十五殿下和怡妃娘娘有恩,就是对整个靖安侯府有恩,这少奶奶当的是顺理成章。可是现在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靖安侯爷着实为难之极,若是不允了宣平侯府的这门亲事,真的闹到圣上哪里去,君謇岂不又是祸事一桩?再看徐钰那小丫头,真的是一个鱼死网破的闹法,到时候出了人命,与宣平侯府结了仇气,更是祸患无穷。
宣平侯掌控着京城一半儿的戍卫军,当今的皇后当年身份低微,朝中大臣具是反对皇上立她为后,想不到在这节骨眼儿上,宣平侯爷亲自认了皇后为义妹,从此随着皇后的得宠逐步实力大增。这绝对是一个不能得罪的皇亲国戚。
“罢了,”徐钰捂着唇压抑着哭出来的声音,“若是我的原因赶了沈姐姐出门着实是我的不该,我……我这样不祥的人已是无脸再活在这世上。”
徐钰猛地冲正厅中的大红柱子上撞去,她的这一疯狂举动让正厅中的人吓呆了,一边的嬷嬷拼了命将她拽了回来。
“靖安侯爷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为了沈氏这样一个罪臣之女你要逼死我的女儿吗?”
“造虐啊!!”宣平夫人扶着头发散乱痴痴呆呆的徐钰掩面痛哭。
沈苾芃的唇角浅浅晕染了一抹寒凉,冷冷一笑,这徐钰不做戏子太可惜了些。只是不知道为何她要这样执着的进入她和君謇的生活?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君謇若是没有那份仰仗着岳父上位的心思,又如何能给徐钰这样一个报复靖安侯府的机会呢?
终归是她和君謇缘分尚浅,亦或是压根就没有缘分,只是自己的一腔情缘空付流水罢了。罪臣之女?呵!她突然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这靖安侯府虽然是风口浪尖的所在,倒真的也是她一个避风的所在。
“妾身有话说。”沈苾芃再一次缓缓拜倒,“刚刚是妾身考虑不周,既然徐小姐这样难过,妾身也大觉得不妥。”
君謇讶然的看着沈苾芃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做什么,一阵阵恐慌的心绪袭来,近在眼前的人儿却像是远在天边,咫尺天涯,两情无望。
“你且起来说话,地上凉,你身子骨也不是很好。”靖安侯爷看着这个小丫头。心头一阵愧疚。
沈苾芃缓缓站了起来:“妾身愿意留在梅亭。妾身愿意……服侍世子爷和……少夫人……”
君骞眉头一蹙,眼眸中掠过一丝不忍,微微别过头。君謇猛地身形一顿,心底的凉意顺着四肢百骸流传了全身。若是沈苾芃也哭着闹着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么沉静如水的话。明明委屈着,却不带一丝情绪,这样的大度让他发自内心的害怕。或许他已经走错了这一步,再也回不了头。
“这……”靖安侯爷微微沉吟。
安惠夫人接过话头笑道:“沈氏也是个懂事的,既如此明日恳请皇上赐婚也算是这一次射柳事件的完满后续。”
宣平夫人忙擦了眼泪吩咐:“李嬷嬷送小姐先回去,这婚期要是定下来少不得要忙几天,她身子弱先修养着去。”
徐钰款款站了起来,弱柳扶风般搭着李嬷嬷的手臂,突然走到沈苾芃身边。抬起了泪汪汪的眸子:“沈姐姐……我……我实在是……”
“徐小姐别说了,身子要紧,”沈苾芃的话语里再无半分温度,冷如冰海下的沉石,徐钰的心里一跳。用帕子捂着鼻子抽抽噎噎离去。
沈苾芃缓缓行礼道:“剩下的事与妾身自是没有太大的干系了,妾身身子今日着实疲乏,想要退去休息还请恩准。”
“你且去吧!”靖安侯爷叹了口气,他自问自己这一生从未做过如此亏心的事,沈苾芃这一桩算是留在他心中的心病一块儿了。但是君謇这孩子今日的事情着实不像话些,也只能如此了。
沈苾芃缓缓移动着沉重的脚步,每走一步都觉得疼痛难忍,眼前的鎏金青砖明晃晃的,像是虚无缥缈的海浪。
她脚下一软,君謇忙将她扶住。
“妾身谢过世子爷,”沈苾芃冷冷抽出自己的手,唇角流出一个清冷的笑容,却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她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紧紧握着她手的人,她会放在心中,一旦松开了,她便再也不会留恋。
守在院门外面的郁夏看到沈苾芃脸色如此难看,知是出了大事,忙上前扶住她。
“小姐?”
“不要问,”沈苾芃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我累了,走不动了,你找人寻一顶轿子来。”
张妈妈凑了过来:“对不住了姨少奶奶,这大半夜的轿子却也难寻。”
“坐我的轿子回去吧!”院门口站着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的君骞,他看着朦胧的风灯下,沈苾芃那巴掌大的小脸白的吓人。
沈苾芃动了动唇:“多谢二爷,”她缓缓走到君骞身后的轿子跟前,却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头栽倒了下去,被君骞稳稳托住,却凑到她耳边,“何苦在这里丢人现眼?再撑一会儿不成吗?”
沈苾芃猛地抬起头看着君骞深邃的凤眸,心里发了狠,咬着唇:“别说是一会儿,便是让我撑着一世又有何难?”
“姨少奶奶请!”君骞顺势打起了帘子,郁夏忙跟着过去侍候,这样大刺刺的让君二爷给小姐打车帘子也不像话些。
君骞的轿子载着沈苾芃远去,君骞缓缓转过身来,走到了张妈妈身边俯下身子:“张妈妈你的儿子在我的庄子中好似不大听话啊,又赌钱输了不少。”
“老身刚才什么也没看到,”张妈妈忙诚惶诚恐地福下了身子。
君骞微微一笑道:“张妈妈不愧是聪明人。”
沈苾芃回到了德馨堂,由于同素锦住的较近一些,听闻了消息的素锦早已经等在了东边的厅阁,远远却看见二爷的轿子来了,心里一阵诧异。这几日公卿子弟大多在前院歇息,要么是在三殿下那边歇息,今儿怎么不避嫌跑这德馨堂做什么?
说话间君骞的轿子已经停在了德馨堂的门口,看到郁夏走了出来,素锦更是茫然,只见郁夏将沈苾芃轻轻从轿子里扶了出来。
“沈妹妹?”素锦忙奔了过去,眼神却扫了一眼二爷的轿子。
沈苾芃微微一笑:“素锦姐姐受惊了,只是安馨堂有点儿急事,赶得迟了,又实在走不动了。二爷好心借了轿子与我。”
素锦知道她这是在解释,早已经释然,二爷于这姨少奶奶的情分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沈氏的人品她是信得过的。
“快别说这些了,还不快进屋歇息着去,”素锦晓得沈苾芃不愿意将刚才的事情告知于她,但是这深更半夜的将人叫了去,又是脸色这样的难看回来,定是发生了严重的事情。想要问问明白又不好意思开口。
“素锦姐姐你也乏了,歇着去吧,”沈苾芃现在实在是没有力气说什么做什么,只想好好睡一觉,也许明天一觉醒来便是艳阳高照。哪怕再冷的心也能稍稍暖和一点儿。
第二日正午,皇上赐婚的消息风一样席卷而来,君謇竟然射中了徐钰的锦帕,真是天定的姻缘。也有人说要不是宣平侯爷的义妹当今的皇后娘娘提议这样一个比箭的方法,徐钰哪有这样被射中锦帕的机会?
但更多的人却是将视线投向了德馨堂东轩阁紧闭的门前,那个拼着性命救了十五殿下的姨少奶奶,这一次纯粹是为了他人作嫁衣裳。
郁夏和润春死死守着门,两个人的脸色均是铁青一片。不多时怡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玉林缓缓走了过来,这个人确实不能不通报的。
“你们也不要通报了,我偷偷走进去和你家姨少奶奶说几句体己话儿就走,”玉林温婉的笑着。
“玉林姐姐,你瞧瞧这事儿?”郁夏抹了一把泪,润春眼眸中却是满满的恨意。
玉林眉头一蹙:“噤声,什么也不要说,我进去一会儿。”
沈苾芃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弱柳,想着自己似乎永远也想不完的心事。轩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不是说了吗?我不想见任何人!”
“呵呵,姨少奶奶连我也不想见了吗?”玉林轻轻走了进来。
“玉林姐姐,”沈苾芃忙坐了起来,在那些一起照顾十五殿下的日子里,梅亭的丫头们早已经同玉林姐妹相称,亲密无间。
“怡妃娘娘命我送了一些时令点心过来,顺道看看你好点儿没有?”
“多谢怡妃娘娘挂念,”沈苾芃心头一阵感动,从昨天至今除了素锦前来探望,再无一人,没想到怡妃娘娘还惦记着。
“你且躺下了,看看你的脸色,”玉林拿出帕子擦了擦沈苾芃额间的细汗,心里叹息了一声,如此绝色的一个小美人却要遭遇这么多不如意的事情,难不成真的印证了红颜薄命的闲话?
“谢玉林姐姐看顾,已经好多了。”
玉林随后整了整颜色道:“怡妃娘娘有话让我捎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