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晴看得完全呆了,她无论如何想不通:傅恩奇究竟在想什么?他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救护我?
“我可是要杀他的……”沈冰晴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忽然间潮起一股酸楚:“这流氓,干嘛还要来救我……”
沈冰晴思绪万千的时候,傅恩奇无奈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臂,此时此刻,情况再清楚不过……直升机飞得太快,他抓了个空……
这意味着,傅恩奇的生命只剩下10秒。甚至还不到。
傅恩奇的内心忽然异常平静,这么多年枪林弹雨尸山血海,终于轮到自己奔赴黄泉。
傅恩奇开始为自己的生命倒计时。
十……
九……
八……
极速坠落,傅恩奇眼前一片黑暗,浑身由里到外,从脚底板到脊梁骨到头皮,好像亿万万只蚂蚁在肌肉血管和骨髓中攀爬,痒,痒得他想咬舌自尽。
七……
六……
说时迟,那时快。
容不得文字造作的当口,直升机驾驶员调转方向以最快时速进行低空飞行目标直指傅恩奇。
五……
四……
直升机旋翼产生的噪音盖过了傅恩奇极速坠落时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那时候直升机驾驶员抢在傅恩奇前头并且关闭了发动机。
那四片旋翼瞬间停止转动。
三……
傅恩奇落撞在旋翼上,身躯顺着直升机椭圆形机舱滚落。
二……
直升机带着傅恩奇在毫无动力的情况下飞速坠落。
与此同时,驾驶员启动四组发动机,当它们同时动作的时候,机身的起落架距离地面不到五米!
傅恩奇抱着起落架,眼睁睁目睹灯火辉煌的柏油路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心脏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使他控制不住地发出惊天怪吼!
一……
直升机悬停。
两秒钟后,就在路人们纷纷给傅恩奇拍照留影的当口,直升机带着四人升空至三千米高度。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特警中尉王开泰率领部下赶到顶层。
“地面部队注意,”王开泰面色阴沉地下达命令:“范文程与沈冰晴长官乘坐的直升机朝东南方向离去。全面监候!”
傅恩奇呼吸着高空冷冽的空气,胸膛中的泵血机器暴跳如雷。在长达十秒钟的时间里,这位久阵战阵的杀魄狼雇佣兵团的头狼领袖难以反应。
无数次的枪林弹雨,再怎么危险也是在地面,但今晚这样的险境,直接抵抗地心引力!从未有过。真的没有。傅恩奇得承认,他也吓坏了。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沈冰晴吓得花容失色。范文程更是小便失禁,捂着胸口直叫:哦,我的上帝。
等到一切回到正轨,范文程这家伙恢复常态后,立时凶相毕露,甚至变本加厉,他二话不说,对准驾驶员的后脑勺就是一枪。
脑浆溅在驾驶舱的玻璃上,红的有,白的也有,像米糊,也像西瓜榨出来的浆水。
范文程厉声怪笑,抓起机舱角落中早已看准的一包降落伞,他背在身上,脸上每一个坑洼中蕴含着丑恶的得意。
范文程朝沈冰晴挥手告别,然后打开舱门……这个时候,直升机高速飞行时的气流,让机舱内外的压力失去平衡。
范文程重心向外,正要跌出去,不料傅恩奇以直升机起落架为支撑,从下往上,好像超人那样凭空跃起。他双臂大张,强劲的肩膀和膂力让他扑倒了范文程,并且从他手里,轻而易举地夺下手枪。
两个男人开始在机舱中翻滚扭打。傅恩奇刚刚抢来的手枪跌到了沈冰晴脚下。
这刹,沈冰晴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万万没有想到,上天会赐予自己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全世界都在通缉的毒贩范文程,流氓透顶的傅恩奇,两个人渣正在你死我活地搏斗……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鹬蚌相争。
而得利渔翁沈冰晴,脚下正是能致二人死命的手枪!
那时候,沈冰晴伸出白净如玉的手臂,拾起枪,握紧,她的食指扣到了扳机,但没有用力。
枪口在傅恩奇与范文程头部来回移动,思想做着激烈斗争的沈冰晴一时间难以下决定。
究竟先打谁?
只见傅恩奇施展一流的格斗技巧,非人的搏击手段,那阵仗,身为杀魄狼雇佣兵团的领袖,绝对当之无愧。
但是,范文程多年的亡命生涯,西至阿尔马尼亚,东到绿柚。在毒品市场崭露头角到占领一席之地,靠的就是心狠手辣。
所以傅恩奇使出格杀绝招,一时半会还真拿不下范文程。
不过傅恩奇的优势在于年轻力壮,怎么打都不喘。而范文程年过半百,平时又酒色过度,早已把身子掏空,所以两人相持不过六十秒,强弱立现。
只见傅恩奇一对铁拳左右开弓,打得范文程毫无招架之力。
沈冰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同时无比煎熬地寻思:范文程是毒枭,从他手里流出去的毒品害死的人数以万计。枪毙一百回都不够他死。
至于傅恩奇,他豁出命来闯上直升机,很显然想救助我。但他人品低劣,行事无赖下流。来历不明,军事技能却异常过人,保不准比范文程还要恐怖。
更重要的是,如果傅恩奇中枪先死,那么元气大伤的范文程不足为惧。但要是范文程先死……
沈冰晴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咬紧牙关:我没有任何把握能够制服傅恩奇。
心里面有了计较,沈冰晴便不再犹豫。她将枪口对准了傅恩奇,那时的他,正坐在范文程身上,一记记老拳像雨点一样砸在那张丑陋的蛤蟆脸上。
沈冰晴本来瞄准的是傅恩奇后脑勺,但转念一想,背后开黑枪未必有多高尚。当下将枪口转到傅恩奇后背。
下一秒。
纤弱食指压下扳机。撞针击中弹夹内的子弹。
怦!
听到撞针运动的轻微响动,傅恩奇以自身最快的速度避让,但终究迟了一步。
腰间的剧痛犹如安了一块烧红的铁。傅恩奇倒吸一口气,最后一记回旋踢,脚掌避开范文程胸前的炸药筒子,一脚踹在他盆骨位置。
“喀嚓。”
一声骨骼碎裂的闷响过后,范文程在痛呼中倒飞出去,“怦”的一下撞在舱门边框。
与此同时,傅恩奇急速转身,没有给沈冰晴开第二枪的机会和时间,反手一把,扭下她正在颤抖的手枪。
这个时候,只听范文程喋喋怪笑,傅恩奇耳听这笑声,头皮好一阵发麻。转身时,心中陡得一震,只见范文程手里,又是一柄小型的银色手枪!
傅恩奇暗叫不好,无法解释的本能行为,让他大无畏地挡在沈冰晴面前,沈冰晴这时也看到范文程手里的银色手枪,脑子里嗡得一下,大为懊悔,刚才应该先打死范文程!
此时此刻,傅恩奇与范文程枪口对指。
突然间,直升机遇到强对流空气,没有驾驶员妥善控制的机身发出剧烈震动,站在舱门边的范文程重心不稳,顺势翻出直升机。
便在此时,傅恩奇上前一步,朝着飘浮在半空的范文程开枪。
“喀……”
枪声不对……是空枪!
第二秒,范文程五连发的小型手枪开始反击。
怦怦怦怦……怦!
三枪打中直升机,两枪从傅恩奇弯腰躲避的耳边和头顶急速掠过。
傅恩奇不甘心地再一次扣下扳机,仍旧是空枪的“喀喀”声响。而半空中的范文程,只听他志得意满地大笑:“姓傅的,我记下你了,咱们回见。”
那个“见”字被无限拖长,就像一把利刃在傅恩奇心头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傅恩奇将空气深深地吸入肺腑,狂怒的血液在血管中奔腾:沈冰晴这傻妞,竟然把最后一颗子弹打在我身上,他娘的傻逼。
傅恩奇转身将手枪大力地砸在沈冰晴脚下,金属撞击的声音非常响亮。沈冰晴吓了一跳,眼圈登时红了。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粗鲁地瞪她吓她。
“你凶什么?”沈冰晴调整了一下情绪,毫不示弱地斜睨傅恩奇。那傲慢的神色仿佛在说:有本事你也开枪打我呀!
傅恩奇鼻孔一张一翕,同时双手撑腰,腰间一阵尖锐火烧的刺痛喷涌。傅恩奇用手指按住伤口,湿漉漉的一片,看来伤得不轻,但愿别伤到内脏……
傅恩奇的心脏沉了沉,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让血液流速恢复正常,否则的话,激动的情绪只会让自己流失更多的鲜血,从而加速死亡。
傅恩奇又想:更重要的是,枪伤不能让沈冰晴知道,否则这妞极有可能趁我病要我命。我得瞒下来!
傅恩奇咬紧牙关,从驾驶座下拖下脑袋被轰烂的驾驶员,语气缓和下来:“这名驾驶员你认得么?”
沈冰晴即便不在气头上,也懒得和傅恩奇说话,这时就更不屑回应了。
傅恩奇摇了摇头,将驾驶员遗体稳妥地安置好,又从边上拿来一套迷彩作战服盖住他的上半身,说:“安心上路啊兄弟,谢谢你救我一命。”
说完,傅恩奇坐在驾驶座上,将自动飞行模式改为手动驾驶。
“我说,你会开飞机么?”沈冰晴冷言冷语冷死人。
傅恩奇恼她开自己黑枪,这时也不予理睬,顾自己熟练地操作。
沈冰晴一见他的手把式,就知道傅恩奇不仅会开直升机,而且是个高手。当下气咻咻地闭上嘴,又时不时地瞥着傅恩奇,看他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刚才场面混乱,沈冰晴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击中傅恩奇,但现在看他安然无恙的模样,估计没打中吧。
不知道为什么,沈冰晴忽然松了口气。或许在她的潜意识当中,傅恩奇并非十恶不赦的人渣。当然了,更多的原因是因为直升机掌握在傅恩奇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