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就是女人的职业,没有了丈夫就是失业。
——题记
望着母亲怀里像刚刚出生的小猫儿一样弱小的孩子,不停地抽搐地哭着,初静面无表情,眼睛没有焦距的散开着。在这平静的外表下的内心却一阵阵的揪痛着,如波涛汹涌般狠狠的撞击着。
孩子已经生出来第三天了,可是孩子的父亲却只是在生下来的那一刻问了一句,“孩子还行吧?”,就一直没有再来过医院,都是初静的母亲在照顾着。三十多岁的女人在二十一世纪这个年代应该是熟女,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然而此刻的初静脸色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既有产后的身体后遗症,更多的是内心的伤痛。初静这是第二胎了,是她的初恋情人的孩子,也是他第二个丈夫的第一个孩子。
母亲劝说初静,“都说宁教人打仔,莫教人分妻。可是这样的老公有什么用?你生下来的孩子他没有份吗?只是在生下来的时候过来看一眼就走了,连一句你好不好的话,都没有问,这几天都是我在照顾你和孩子,他和他爸都没有过问,这是什么家庭?你不是多余的是什么?”
“妈……”初静无奈地叹了一声。
“难道不是吗?你早产,孩子看起来是那么的弱小,现在产后得注意营养。可是那个男人呢?他有关心过你一句吗?”
“没有一份正当的工作,每天就是耍耍滚(粤西方言,就是‘无所事事的样子’的意思),得过且过,你跟着这样的男人有前途吗?什么都没有。”
“事情都这样了……”初静接过母亲手里的女儿,轻轻用手拢了拢说。
“既然这样了,就再离一次婚又怎样?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上回是人家不要你,这回你也硬气点,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母亲被抽屉里拿出一件婴儿用的小辈子。
初静没有回答,静静地喂着孩子吃奶,回想起自己这近十年来的婚姻,一阵阵绝望就充斥着心头。
在钱钟书的围城中,曾经说过,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是早已经长满茧的手指中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然而,忠厚老实的人给人带来的伤害的确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插进软软的心窝,怎么也拔不出来,给人的伤害总是那么的不经然,也就是这样的伤害才更加的让人绝望。
初静的前夫周就是这样的人,外表非常的忠厚老实,也不多话,还挺实干的。认识周的时候,初静还在和现在的丈夫铭子谈着恋爱,而周是一间小糖水店老板的儿子,读完高三刚刚辍学下来,就在家里的店帮忙,这间小糖水店是开在市区边缘的一间中学门前。初静那是是这间中学高二的学生,和铭子是同班同学。
学生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尽管铭子的父亲是国家工人,也只有铭子一个儿子,铭子的零花钱在班级里也算是很多的了,但是市中心的消费毕竟比较高,而且学生的时间比较紧张。平时约会时,初静和铭子一般都是逛逛校园,有时为了追求烂漫点气氛,小糖水店成了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也成了他们两年恋爱除了校园最多去的地方。
初静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女生,每次来到小糖水店的时候,都是铭子主动去点东西,然后听铭子谈笑风生的说着各种搞笑的事情或者是他的理想之类的。听铭子说男生宿舍的各种糗事,听铭子说他们一起打球的乐事,听铭子说将来要报考的大学,听铭子说将来毕业之后两人共同建立的家庭的设想……一切都是那个的美好。
然而,这一切美好似乎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当高考完了之后,双双落榜之后,一切都不在存在了。铭子的父亲把他送到一间技工学院去学摩托车的修理,然初静则跟着大姐进了一间工厂做流水线的车间工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第一次偷尝了青春的禁果。可以庆幸的是没有“闹出人命”来,当然也可以说是爱的结晶。
就这样子,初静在工厂工作了两年。
两年中,初静没有再谈过恋爱。因为初静人如其名,文文静静的,身上总有着一种不同于其她女工的气质。厂里的小伙子们喜欢她的不少,有喜欢似乎不经意的在她面前不断地出现的,有喜欢前来搭讪搞点小暧昧的,也有直接说想交朋友的……不过初静都拒绝了,也许一段感情的结束,需要开展下一段感情,才能更好的忘记上一段感情所带来的伤害,但是初静真的没有办法马上开始另一段爱情。于是,时间也就在不经意之间流逝了……
两年之后,高中同学聚会,有对象的都带来了当初,初静和铭子之间搞对象,在同学们之间都是知道的。可是最后两人的分开却很少有人清楚的。当初静比较早到的时候,班长还笑着问,“诶?镜子(初静的同学给她起得小绰号,说她就像一面镜子那样,总是那么的平静,刚好她的名字中也有个静字,很巧的谐音。),铭子呢?他没有去接你一起来吗?”
一时间听到铭子的名字时,初静愣了一下,“哦!没,我们挺久没联系的了。”
班长觉得有点诧异,刚想问怎么回事,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又有同学进来了。原来是铭子到了,他带了一个看起来比他小却化着和年龄不符的妆的女孩子进来了。铭子在同学的起哄中,介绍说这是他在技术学院认识的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比他小两岁,是小师妹来的。同学们都起哄说,铭子很有福气。
聚会从晚上七点到十二点,初静一直待到十点都没有和
铭子一起说过话,彼此就算是视线碰在一起时也不经意的错开了。一直到了十点,许多男生还在喝酒,初静习惯了安静的环境,这样的环境她非常的不习惯,待得非常的不舒服。有个以前的舍友提出到外面走走吹吹风。初静也就跟着出去了。
四个女生沿着街边走着,很快就走到了以前的高中,不过高中已经放假了,门也就锁着了,不能进去,很遗憾不能重游一回以前的母校。
看到以前经常去逛的小糖水店依然开着,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变过。初静她们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尽管门口似乎没变过,里面还是变了,小糖水店的老板变成了以前糖水店老板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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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的生意也就一般吧,有点清凉,毕竟学生都放假了。看到初静她们进来,周连忙笑着迎了过来,依然是不善言词的样子,却让人有一种安心的力量。周认出了初静,两年前那个经常和一个小男生来这里喝糖水的小女生。其实初静给周留下印象,是因为她和那个男生之间的不和谐,那个男生总让人觉得很有冲劲,很有青春的动力,而初静则是文文静静的。不过,当时周还暗自调侃说,也许这就是正负想吸引,互相补充吧!如果找一个这样的女孩子一起过生活也不错的吧!不过也就想想也已,后来也就没有再见过这个女孩子来过这间店了,而那个男孩子则是经常和不同的女孩子来喝喝糖水。今天再次看到这个女孩子还是有点挺惊讶的。
“还是西米芋头吗?”周对着初静问。
“啊?是的。”初静一怔,回答说。
“镜子,你还是经常来这里吗?”舍友楠楠好奇的问。
“没,挺久没来的了。”初静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这个位子是两年前的那两年初静经常坐的位子,铭子还调侃说,这里是他们爱情的纪念地和见证地呢!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了。
“那老板还记得你喜欢喝什么的?”依冉觉得很疑惑,转过身问老板,“老板,你怎么知道镜子喜欢这个的啊?难道……”
周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坦荡的说,“哦!因为很少有人在这里一喝糖水,会两年时间里都是同一样的啊!这样记住也就没什么了。”静了一下,“再说,顾客就是上帝,记住顾客的爱好,我才有更多的回头客,生意才更加的兴隆不是吗?”
“哇!老板你真会做生意的……”舍友都叫了起来。
“好啦!靓女们,你们都想来点什么?”
“芝麻糊子!”
“双皮奶子!”
“还有我的烧仙草,要加柠檬的!”
一时间,女孩子们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小店。
本来以为都是彼此的陌生人,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交点。可是有谁能告诉谁,有一天两天平行线会倾斜呢?有一个交点,然后彼此就分开,无线的延伸着……
时间又过了半年了,母亲问初静有没有对象了,年纪到了就该结婚了。初静想了想说,没有。旁边的父亲说,“我早上上公园练太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老伙计,挺聊得来的,听他说,之前他是开个小店的,现在是他的儿子在经营着,据说还不错的,现在也没有对象,他也在着急着,还问我有没有女儿,我们做亲家。”
“那个年轻人怎样的?”母亲热切的问。
“挺不错的小伙子,看起来蛮实干的,老伙计之前请我去过他的店。”
“那安排阿静和他见见?”
“阿静你觉得怎样?”父亲问初静。
初静觉得父母今年都五十多差不多六十了,还得为她的事情奔波,挺心酸的,点点头,“那就见见吧!”
……
当初静在父母的安排下,在酒楼见到周时,双方都吃了一惊,同时喊道:“是你?!”不过,周的声音里有着惊喜的意味,然而那时的初静并没有听出来。
“你们认识?”母亲觉得有点奇怪。
“对哦!小周的店就在阿静之前学校的门口啊!真的是缘分啊!缘分啊!”父亲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热情的招呼周。
之后的发展,就很像许多在父母的期待下相亲而走到一起的夫妻一样,初静在和周的半年友好交往中,再加上父母的不断鼓吹中,迎来了他们的婚礼。就像钱钟书所说的,两个人在一起,人家就要造谣言,正如两根树枝接近,蜘蛛就要挂网。很多婚姻也就是这样形成了。
然而,两人的婚姻并不是童话,生活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无奈。初静嫁给了周五年了,还没有怀上孩子,对于是独生子的周来说,延续香火是一件非常严谨的事情,周的母亲在开始的两年后不断的埋怨,有时甚至说初静是不下蛋的鸡,周一开始会两边不停地安慰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还特意和初静一起去医院检查,可是检查的结果都是夫妻双方非常的健康,孕育一个健康的孩子不是问题,可是送子娘娘就是没有到来。到了后来周一看到两个女人为了各种小问题互相针锋相对时,就逃了出来。直到结婚的第四年,初静还是没有孩子,然而,周的母亲也等不到了,永远的离开了人世,并不知道后来每年都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在清明时,给她的坟前放一碟她生前最爱吃的糯米粽子。
到第五年的时候,送子娘娘终于眷顾了这个家庭,十个月后,初静生下了一个七斤半的大胖小子,为这个家带来了欢乐。这时,初静的心思重心都放在了这个好之不易的儿子身上。
然而,幸运女神似乎不喜欢漂亮的女人。儿子两岁多的时候,一个并不比初静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四岁大的女孩子上了门,就像许多老套的故事那样,小三来了,大老婆受不了,离婚了。
初静永远不可以想象,那样忠厚老实的丈夫居然也有一天会背板他,而那天恰好是父亲和母亲来家里看外孙的日子,气性耿直的父亲接受不了这个突变,一下子病倒了,最后再也没有起来。公公觉得无颜面对初静和死去的老伙计,回到老家去一个人住了。而周一直都沉默着,在父亲的葬礼上,母亲哭着让大姐夫把他赶了出来。而初静在整个过程中都蒙蒙的,直到父亲葬礼后才有心思处理这件事。
在离婚协议书上,初静签字了,儿子留给了孩子的父亲,一方面是周坚决要儿子,另一方面是母亲和大姐都说,尽管你已经三十了,但是看起来还是挺年轻的,再找一个吧!有儿子的话,拖着会困难很多。初静看着和周一个样子印出来是的儿子,最后只能留着泪签了。
出到法院门时,周问:“你,不问为什么吗?”
初静静静地看了一眼前夫,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我就是看不过你这个样子,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后面传来前夫的声音,初静没有再回头,记得刚刚结婚的时候,他还说过,喜欢的就是自己安安静静的样子。也许男人都是这样,爱你的时候,你的什么都是好的,缺点也会变得很可爱;不爱你的时候,你的优点也会是缺点。借口永远都在他们的身上。
……
不过,很快的,初静有结婚了,第二次结婚。初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和铭子还有走到一起的机会。铭子一直没有结婚,当铭子知道初静离婚的时候,告诉初静自己一直都在等着她的回头,初静失去了理智,重新焕发了爱的热恋。就像钱钟书说的,当着心爱的男人,每个女人都有返老还童的绝技。初静尽管被周伤透了心,但是遇到初恋时,还是唤醒了破碎的心。他们很快的走到了一起,尽管母亲和大姐都非常的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母亲认为铭子是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不值得女儿托付终身。
然而,沉于恋爱的女人是毫无理智的,初静还大声的告诉母亲说:“古人都有‘出嫁从父,再嫁从己’的说法。难道现代的社会里,自由恋爱,我还不能找个自己喜欢的吗?”
气得母亲连连几天吃不下饭。然而,儿女就是父母的债啊!最后母亲还是没有倔得过初静,只能欢喜的送女儿出嫁了。
世间哪有什么爱情,纯粹是生殖冲动罢了,或者说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能够在得到之后再好好珍惜的人又有多少呢?七年之痒都还没有到,两年的时间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就能将一对甜蜜的夫妻生生的产生了隔阂。一年多怀上了孩子时,铭子也曾经说要好好地找一份工作,不再依然是国家退休工人的父亲的退休金生活,每天都早出晚归的,说是去找工作,然而,现在孩子都生了下来了,他的工作还是没有影子。
初静看着母亲已经全白的头发,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抽痛,住院的钱都是母亲给的,父亲之前留下的退休金。
回到家里,公公出去打牌了,铭子不在家,家里冷冷清清的,卫生应该有几天没搞了,垃圾桶里飞垃圾都堆满了,散发出一阵阵腐烂的气味。胃口这几天本就不好的初静,一下子就吐了出来。吓得母亲一边抱着孩子一边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
后面传来推门的声音,“你回来了!”铭子走了进来,也没有向母亲打招呼,自己打开橱柜拿出一个碗,从电饭锅里装了一碗粥,就着几根咸菜喝了起来,也没有招呼母亲一起喝。喝完后,没有收拾碗筷,说了一声,“你好好照顾囡囡,我先出去了。”就推开门走了。
整个过程,初静和母亲都是站着看着的,尽管知道丈夫和母亲的关系一直不和谐,自己总是两面讨好,可是从来不知道居然到了比陌生人还陌生的地步,完全的无视着。看着为了儿女辛劳了一声的母亲,气得说不出话来,初静的心此刻真正的死了。
后来,初静提出了离婚,铭子不同意,母亲让初静回娘家住,正式分居。铭子每天都上门吵闹,最后,初静受不了了,让法院来处理,最后女儿归了初静,一人一半的生活费。
初静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也许最初两人就不应该再走到一起,美好的记忆也就不会变得那么的不堪入目。可是一切都迟勒了。
最后,母亲把女儿放到了大姐那里抚养,入了大姐的户口本。大姐有两个儿子,一直想要个女儿。此后,女儿就成了她的甥女了。她又回到了十年前打工的那家厂子做流水线车间的女工。
母亲希望她能再找一个人好好地过日子。就像钱钟书说的,丈夫就是女人的职业,没有了丈夫就是失业。
可是,初静觉得,很累,很累。
……
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至于后来初静是否再嫁,现在还不知道。她的母亲是溪殃的妗婆,溪殃一直叫她,小姑。听到她的遭遇时,溪殃想到了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的开头那句:“世界上的幸福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希望小姑最后能找到她的安宁之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