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乔起身给她们见礼,被南氏按坐下去之后,正要开口,目光触及已经在打瞌睡的盛惟妩,心念一动,对南氏道:“婶母,八妹妹年纪小,要不给她找个地方先安置?”
南氏明白这是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怕盛惟妩年纪小,回头叫人套了话,或者无意之中泄露出去,忙对徐采葵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出去喊人进来,抱妩儿去你们房里安置?!”
徐采葵赶紧跑出去喊了个力气大也做事精细的婆子进来,抱了盛惟妩去她们姐妹住的粉彩斋。
如此,屋子里留下来的都是懂事的大人了,盛惟乔才勉强一笑,说道:“婶母,徐世妹,我这次匆忙之间带着八妹妹还有应姜过来,是来求助的……我们可能会遇见麻烦,所以想来侯府借住几日,不知道可以吗?”
虽然她知道徐家这会多半不会拒绝,但说这话时,还是看住了徐采葵,心说如果徐采葵不同意的话,那么恐怕只有提前离开长安一条路了?
……但这条路也不安全,毕竟孟氏又不是局限在长安的势力,武安侯世子跟孟家彦若是铁了心要打着高承烜的旗号对她们下手,离开长安之后,也不太平……甚至可能因为离开天子脚下的缘故,更悲催呢?
正自担忧,南氏已经恶狠狠的瞪住了徐采葵,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敢说个不字试试”,徐采葵面红耳赤,低声说道:“娘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正愁没机会弥补从前的过错呢!”
就转向下首,“世姐,我当初不懂事,难为您现在肯给我这机会,我真是高兴都来不及的!若您愿意,一直住在这里才好!”
“正是这个理儿!”南氏这才敛了目光,换了和颜悦色,同盛惟乔说,“要不是鹤儿不肯松口,婶母是早就想接你们回来了!”
见盛惟乔闻言,露出一抹放松,这才问,“不过,婶母可不是嫌弃啊,是关心你们……你们遇见什么麻烦了?”
“其实也只是有可能。”盛惟乔忙道,“要当真是大麻烦,我们也不敢过来的。”
说到这里,见南氏露出不赞成之色,忙加快语速说明,“是方才孟十四小姐邀我去馨寿宫说了会话,走的时候提醒我,孟氏二房的内斗,有可能会波及我们,我担心会被卷进这样的风波里去,这才想来侯府借住,以防万一!”
说着将孟碧筠所言的武安侯世子与武安侯次子、五女之间的恩怨大致讲了一下,以证明她没有故意坑徐家的意思,确实这次的麻烦,宁威侯府是扛得住的……武安侯世子跟孟俊玉也好,高承烜也罢,敢找几个人潜入盛宅,却肯定不敢擅闯宁威侯府。
但南氏听罢,却狐疑道:“乔儿,这孟十四小姐……好像跟你也不是很熟吧?怎么会专门喊你进宫透露这样的消息?”
这话出口,她又觉得不对,生怕盛惟乔多想,忙补充道:“我就是担心,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来,她是不是看你性情单纯,想利用你?”
盛惟乔闻言,觉得胸口好痛:所以我性情单纯好骗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不,应该是大家都这么认为吗???
这真是太悲伤了……本囡囡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的好不好?!
她默默吐了口血,才有气无力道:“婶母,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因为之前不夜阁的事情,确实得罪了那高承烜,据孟十四小姐说,高承烜在武安侯跟前颇有地位,恐怕他今日下场之前,会作什么安排,就算他不这么做,恐怕孟俊玉父子,也会打着他的旗号有所举动。因此不敢冒险,出宫之后,立刻带着八妹妹还有应姜前来此地。对于孟十四小姐跟我说这些消息的目的,我也是想不明白呢?”
“你做的对!”南氏忙道,“这种关系切身安危的事情,那绝对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过跟着又皱了眉,“但孟十四小姐……她为什么忽然要对你这样示好呢?难道她跟孟氏二房有仇,想借刀杀人?”
这时候徐采葵插嘴道:“娘,应该不至于吧?孟氏四房,素以大房最得太后娘娘重视,也最强势。且不说孟氏二房为什么要得罪大房的十四小姐,就说孟十四小姐对二房不满,即使在郑国公跟前没这份体面告二房的状,凭她在太后娘娘跟前的得宠,大可以求太后娘娘啊!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拖盛家下水?”
她迟疑着看了眼盛惟乔,才继续道,“姐姐,我没有其他意思啊!不过,世伯毕竟解印多年,在朝堂的影响力有限,我爹的权势地位也跟孟氏没的比。所以就算咱们现在知道了孟氏二房对你们不怀好意,然而没凭没据的,也没法去找孟氏理论的。这点那孟十四小姐未必不知,您说她若是想设计盛家跟孟氏二房结仇……好像意义不大啊?”
毕竟,现在的盛家可是对付不了孟氏……哪怕只针对孟氏二房也是无能为力的。
盛惟乔闻言,思忖了下,心说孟碧筠被自己跟公孙应姜还有桓夜合救下来的事情,毕竟关系到准继后的名节,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轻易不要往外说的好,不过这位的前途,倒是可以透露了。
遂道:“我今儿个进宫,孟十四小姐还跟我说了件事情,就是……”
她顿了顿,才小声道,“她之前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明儿个就会转回郑国公府,等候接旨……是接册她为继后的懿旨!”
这消息,顶尖的权贵,或者说,有实权、跟宫闱关系密切的权贵们,都是早就知道了的。
连盛家一行人,也因为屠如川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早已心知肚明。
但宁威侯府,场面上的地位,搁在这长安城里也不算低了,却因为徐子敬夫妇的出身都不算高,没有家族势力的辅佐,又一直不肯在高密王与孟氏这平分朝堂的两方之间选择,对于上层消息的了解远远称不上迅速和及时,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此刻南氏母女闻言,都是大吃一惊:“当真?!”
见盛惟乔肯定的点头,南氏低头想了会,就是一拍手,说道:“那我知道为什么孟十四小姐要对你示好了!八成,是打乔儿你的主意呢!”
伸指指向女儿徐采葵,说道,“方才你们过来的时候,我正同采葵说起庆芳郡主妄图让你嫁给她那个成了废人还毁了容的弟弟容清醉的事情!现在看来,不独高密王府不是个东西,孟氏显然也是黑了心肠坏了良心的!!!”
继而就把自己之前的那番推断复述出来,“那孟伯亨作为孟十四小姐的同胞兄弟,虽然不是长子,只是继室嫡出,底下还有个宠妾生的异母庶弟分去郑国公的宠爱,可是孟氏这会毕竟正烈火烹油似的富贵!”
“哪怕他读书不成,也没听说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耐,然而靠着家族荫庇,在朝中谋取个差事,将来也不愁养家糊口的!”
“可是谁叫他福薄,追着人家静淑县主去碧水郡,竟是好好儿的去,差点就没了性命?纵然侥幸生还,从他到现在人都没回长安来看,估计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定连容清醉都不如呢!”
“这种情况肯定是没法入仕,甚至连帮家里打理产业之类都不行了的。”
“如此他往后的生计,除了指望分家时的东西跟亲娘的妆奁还有妻子的嫁妆外,还能指望什么?!”
“要说分家,郑国公府的东西,大头肯定是郑国公世子的!郑国公的私房呢,大半也肯定是娇语所出的那个孟十公子孟思安的!轮到这孟伯亨,能有什么?”
“亲娘的妆奁的话,向夫人的出身可不高!她娘家根本就是一贫如洗,不然日子过的下去,有几个父母狠心到把亲生骨肉卖出去做奴婢,还是入那深不可测的宫闱里去?就算向夫人命好,深得太后娘娘赏识,然而太后娘娘的累年赏赐,也被她拿了不少去补贴娘家,哪怕向夫人什么都不给孟十四小姐,将手头攒的体己统统留给孟伯亨……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对于当娘的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就说冲着孟十四小姐即将成为继后这点,向夫人也要给她撑足了场面不是?!”
“这样孟伯亨的情况还不如容清醉呢!”
“好歹容清醉的亲娘,高密王妃出身大族,即使膝下亲生子女多,每个人能分到的,也比向夫人能给孟伯亨的多多了!”
“这种情况下,孟氏,或者说,向夫人这个生身之母,与孟十四小姐这个同胞妹妹,想给孟伯亨娶个嫁妆丰厚的妻子的意愿,那就更强烈了!”
“而乔儿你长的好,脾气好,深得父母钟爱,家中产业众多,对你也素来舍得,你那兄长鹤儿还是个能干的……你说向夫人跟孟十四小姐要给孟伯亨的将来考虑,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吗?!”
南氏气势磅礴的一口气说下来,直听的徐采葵、盛惟乔还有公孙应姜三个人都呆愣当场!
良久,盛惟乔才讷讷道:“这……这不太可能吧?”
自己怎么说也是救过孟碧筠的,就算不指望这位主儿心心念念的报答自己,至于这样恩将仇报吗?!
这也太坑人了吧?!
“怎么不可能?!”然而南氏一拍案,笃定道,“你小孩子家不懂得人心险恶!尤其这种大家子里,从主子到下人,谁没一副九曲心肠,都是混不下去的!要不然婶母我也做了些年侯夫人了,做什么还是同那起子贵妇贵女的,没法说到一块去?说到底,不就是因为我们这种正经人家出来的,学不会他们深宅大院里的弯弯绕绕勾心斗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