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暖伊却是没有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重的。
陆暖伊其实也想不到她在面对秋芜的时候可以这样的平静,或许是因为她毕竟不是原主,所以心中不会有那么多的恨。
虽然秋芜是一个成功的女人,令陆雪华和姓云的全部都神魂颠倒的。可是她的确是一个失败的母亲。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她的确从小到大都没有亲手抱过她,也没有照顾过她。因为,秋芜是在生产过后,直接晕厥过去,一日之后再无半点气息,然后就被陆雪华着人下葬。
姓云的当初就对秋家女子的这种情况发生了极大的兴趣,因为只要他们想要知道的消息,有的是人会想方设法的送到他们的面前。
姓云的除了原先那些条件之外,还有一样就是,如果可以提供让全天下的大夫都觉得束手无策的病例,不管是要马上医治还是要留出一个名额等到以后医治,都是可以的。
而当初单于泽和单于睿一是认为山高路远的,去请他来太不现实,还有就是因为他们在此前已经请了无数的此类名医,也没有看见谁是有办法的。因此,这两位却是很一致的都没有想过请大良的这位大夫来治病的。
又说那姓云的和他的师父,在医学一道真的算的上是有几分太过疯狂了。
当时他们紧赶慢赶的,可是等到他们赶到盛京的时候,秋芜都已经下葬了。可是当代的秋家女子中又只有秋芜是出现那样的情况还存活在世上的。所以他们师徒却是主动找上盛京的一个有名的盗墓贼,让他启开棺木,然后负责把坟墓那里的情况恢复如初。
姓云的两师徒本来也只是想着就算是尸体也要拿来研究一番的。
可是只有一点是他们没有想到的,那就是秋芜口中含着一块名贵的羊脂玉,品相上层。姓云的把羊脂玉从秋芜的口中挖出来的时候,秋芜却咳嗽了好几声,鼻息之间居然重新有了气息。
那羊脂白玉,姓云的曾经听闻师父说过,据闻是用特别的药水浸泡过的,已死之人含上可永葆死去之时的容颜,经过千万年都不会改变。若是未死之人含上这样一块玉,可觅得一线生天。
这种被处理过的羊脂白玉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絮情。因为寄托了与那人相关的人的情感,又因为那情感终归只能如同空中的飘絮一般再也落不到实处,却不是续情。
秋芜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她的眼睛还是看着陆暖伊,可是波光流转的明媚双眼却腾的升起几许若有若无的烟雾。她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了很远很远的过去。
那个时候她第一眼睁开双眼,就看见姓云的清澈见底的双眸,皮肤如同象牙一样细腻,他的身影显得那样的青隽。只是,唯一的缺憾是有些太过瘦弱了,长的并不魁伟,初见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正是半生不熟的年纪,长的甚至没有她高。只那双眼睛却因为瘦弱反而越发的凸现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秋芜简直要恨死姓云的了,不管她如何说,他总是把她全身上下都当做是他研究新病例的材料,这个习惯当真不好。秋芜欲哭无泪。这个情窦未开的孩子不管是用何种方法都不能让他心软半分,秋芜那个时候没有少受罪。
不过后来不知发生了何种事情,他却忽然开了窍,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带着几许羞涩,那双眼睛波光潋滟的看着她,勾人的很。他实在是长了一张让人抗拒不了的脸,当他利用那张脸开始对秋芜施展各种手段的时候,即便是心中有再多的顾忌,她也终于还是败在他的手上。
陆暖伊眼中疑惑不解还有了然一一的从脸上次第闪过,她本来张唇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是嘴唇翕动了数次,陆暖伊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秋芜的眼中明显的闪着梦幻的光辉,唇角微翘,粉面含春,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往事了,陆暖伊却是不好去打扰的。
姓云的如同翠山一样的两道撩动人心的柳眉一挑,秀目之中流转的是如同春雨一般缠绵不休的不安。他轻声的唤道:“芜儿,你在想什么,竟然想的这么入神,连和伊儿说着话你都忘记了。”
听见姓云的声音,秋芜猛然间回过神来,他的声音穿透了岁月,只有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一直都陪伴在她的身边的。陆暖伊看着姓云的眼底含笑,她道:“我只是想起我们相识的经过。”
秋芜忽然顿住了,她细细一看,发现他的双手却是紧紧的攥在一起的,这个时候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下来,可是那双手一时之间却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变。
原来他是这样的不安。秋芜眸中闪过数种混合的情绪,可是他却没有办法看清,只因为秋芜纤巧的睫毛挡住了那其中流转不停的光辉。可是尽管是这样,他的心还是含混着喜悦的,她刚才想着的是他。只要有这个认知,就可以让他忘却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烦忧。
秋芜细腻柔滑的双手慢慢的贴上他骨节
分明的右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他也配合的很。那双总是和药材打交道的手却是被他保养的极好的,甚至要比岳冉晨那双练过剑的手要来的细腻的多。姓云的却也是极为配合秋芜的动作的。
掰开他的右手,秋芜又掰开他的左手这才一边叹了一口气一边看着姓云的说道:“傻瓜,以后切切不可这样自苦了。若是我不是存心跟你一辈子的,你真的当你使得那些手段我都不明白吗?那我岂不是白白的和你呆了十七年了。”
姓云的纵使再是长着一张谪仙一样的脸,现在看见秋芜的时候,他的脸上也透着一股子的傻气。
不过这傻气的脸上却是带着幸福的喜悦的。
陆暖伊是决计不会为了陆雪华心疼半分的。不管如何说他和这个便宜娘亲之间从一开始的关系就是不对等的。不对等的一系列关系引发开来使得他们之间再无可能。若是有一天他们再见才是陆暖伊断断不希望看见的。若是陆雪华对她已然没有什么心思了还好,可是看陆雪华对她不管是漠视打骂还是宠爱都是和秋芜分不开的。
只有极爱才会极恨,只有极爱才会爱屋及乌。
所以,陆暖伊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他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的人。若是陆雪华真的见了她,到时候一意孤行,对她挺好的大夫人和三夫人恐怕都会沦为他任性妄为的悲剧。
现在姓云的和秋芜这样幸福的相处下去,真的很好……很好……
姓云的脸上绽开一个夺目的笑容,如同灼人的阳光瞬间划破乌云一般让看见的人为此不能再移动双目。陆暖伊发现她还是可以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此刻的姓云的。
岳冉晨却是悄然拉住陆暖伊的手,两双不一样的手交叠在一起,在这流水潺潺,幽静雅致的美丽山谷中,为这妍丽的秀美景色又添上了一笔浓墨重彩的景致。
岳冉晨磁性的嗓音在陆暖伊的耳旁响起,恶意的在里面吹了一口气,使得整个氛围被他渲染的增添了几分暧昧迤逦,他说:“伊人,他有我好看吗?”
陆暖伊的面颊顿时如同春日里最早开放的那几支桃花,把这方空间都点缀上了几分春色。她用手挡开岳冉晨的脸道:“冉晨,我这个只是欣赏,长相都带着仙气的俊美男子谁不爱看?就这样你也吃醋,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岳冉晨心中还在往外冒着酸泡泡。他看着陆暖伊道:“我不管,我就是心里难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爱你一分,我就越是没有办法容忍你把视线停留在除了我的男人身上。伊人,你看我就好了,你看你相公不但琴棋书画骑马射箭什么都会,还长的这样好看,你就看我就够了。”
陆暖伊被岳冉晨逗的一下子就笑出来了,这个男人还真是的,到了现在又把从前的画翻出来和她说一遍。只是,陆暖伊现在的心境却是和那个时候远远不一样了。
这个男人这次口气之中却是带着绵软的撒娇还有无赖。
岳冉晨在陆暖伊的面前总是最放松的,那墨水染就的眸,闪过一道极亮的光辉,就和即将夏至的时候,晚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一样的耀眼。
陆暖伊是知道的,这个男人有些小心眼,在她这件事情上。每次如果要是有丫鬟偶尔窃窃私语的谈论朝国的那两位。这个男人的眸光就会迅速的冷下去,那半阖的双眸有一道惊雷闪过。看的那些丫鬟簌簌发抖,都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他。
陆暖伊本来也是以为他已经不在意那两个人了。不过数次之后她明白了,这个男人只是在她的面前尽量的不表现出那样的情绪罢了。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却是大大咧咧的表明他的情绪,陆暖伊第一次真切的意识到这个男人的独占欲有多重。只要是属于他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他都不容许别人染指。
陆暖伊记得曾经私下里面听见那些丫鬟议论过的一些事情。这个家伙以前取了户部尚书的幼女做侧妃的,只是那个女子和男人苟合被人捉奸在床,岳冉晨也不管调查的结果怎么样当场就把那个男人给宰了,然后尚书之女却是被他直接休掉了,据说第二天就直接上吊自杀。
现在虽然说是准备离开了,可是忽然想起这件事情,陆暖伊却总觉得心中怪怪的。真不知道在离开之前岳冉晨会不会去找那两个男人的麻烦。
发现陆暖伊看着他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岳冉晨眉尖轻挑,眸中射出一束动人心魄的光华,似乎是在问陆暖伊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回应他?
陆暖伊自然是看出他在想什么的。只是……她的语气有些迟滞,她道:“你会不会对他们下手?就如同那个尚书之女那样的。”
岳冉晨先是疑惑,不知道陆暖伊是在说些什么,可是接着他就明白了,眼中腾腾的升起一股怒气。却把他额眼眸渲染的透着一股子惊艳。
岳冉晨的口气有些冷,他道:“你和
那个女子自然是不一般的。那两个人也不一样的。我自会用我的办法去处理这件事情,只是你还关心他们吗?我很痛,这里真的真的很痛。”
岳冉晨把陆暖伊的手压在他的心口,让她感受那近乎失序的心跳,一下一下的通过手心让她感受到他的心情有多混乱。陆暖伊的脸色有些苍白,如果到了今日她还不明白的话,那她就是一个榆木疙瘩了。
原来她还是在意那个男人的,那个残忍的清秀绝伦的有时候眼睛忧郁的如同黑层层的天幕,孤清高远,有时候阴霾的让人窒息,偶尔笑的时候却如同穿透了薄冰的阻隔变成一滩春水的潺潺小溪一般透着愉悦的惑人的惊人威力。
陆暖伊在懵懵懂懂之间,就因为这样一个她认为绝对会憎恨到死的男人动了感情。
仅仅只是因为……那个男人在她的面前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收起了身上尖锐的棱角,仅仅只是因为那个男人在生死之间徘徊不休的时候却渐渐的对她变得越发的温柔。现在,陆暖伊才知道那温柔是毒,已经在她的心中深入骨髓。
只是,因为她陆暖伊太绝对了,因为她没有在正确的时间发现这份心意,所以现在陆暖伊也只是怅然的叹息几声道:“对不起,冉晨。”
陆暖伊很是敏锐的发现岳冉晨和她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变得僵硬的骇人,仅仅只是陆暖伊短短的一句话,还有细微的眼神变化。岳冉晨就知道她肯定是发现了。那份隐秘的,岳冉晨刻意隐瞒不去点醒她的心意。
和陆暖伊在一起,对于岳冉晨来说一直都是一场华丽的赌博,他在赌,陆暖伊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之前他可以用尽各种方法使尽各种手段,让陆暖伊的心中从此只有他一个人,一直到她的心中关于他的记忆比单于泽还多的时候,那么就算有一天眼前的这个女人发现她曾经还爱过别人,那也只能是曾经。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在他以为一切都已经可以用最幸福的结果收尾的时候?
难道……他终于还是失败了吗?
现在陆暖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要是真的要离开他的身边,他舍得阻拦吗?舍得看见她的脸上失去甜美的笑容吗?答案是舍不得。他也可以选择亲手杀了她。可是,仅仅只是想一想他就会觉得整个脑子要炸裂一样的疼。他的眼神之中甚至露出卑微的乞求,他在乞求着陆暖伊不要走,在乞求着陆暖伊留在他的身边,只要她肯,只要她肯,就算是折了十年的寿命他都愿意的。
姓云的还有秋芜的目光也被吸引到陆暖伊还有岳冉晨的身上。可是一些关键的话他们还是听见了的,这些大约和朝国的那些人有关系的。
秋芜有些担忧的看着陆暖伊,那眼神之中却是透着慈爱的。不管她当初如何选择,可是现在很多事情都看开了,正是因为十七年这段长长的时间她们都没有再相见,被积压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才会尤其深厚,秋芜简直恨不能就用一天的时间就把这些年欠了自己女儿的全部都补偿回来。
她看的都有些着急了,虽然了解的不多,可是也知道朝国的那些是欺负过她的,眼前这个人这样在乎她,还不选他还在等什么?
姓云的一见秋芜着急了,他也安心不了,一时之间乞求的担忧的焦急的三双眼睛全部都齐刷刷的看着陆暖伊。
陆暖伊松开握着岳冉晨的手,岳冉晨的眼神越发的黯然了,她的手出乎意料的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在两人青黑如瀑的长发中割下了发尾的那一缕当着秋芜还有姓云的面,陆暖伊把那两撮头发编成了一个漂亮的发结。
陆暖伊巧笑倩兮的看着岳冉晨道:“冉晨,我刚才是说对不起是因为我太迟钝让你黯然神伤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你既然这么了解我,就知道我不会走回头路的。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才不会放弃你。就像你说的你又会琴棋书画又会骑马射箭,这么好的男人我上哪里才能再找出一个来?”
岳冉晨什么也不说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把陆暖伊揽在怀里,他一个劲的嘟囔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是真的要离开我,我顿时就觉得什么都是灰暗的了,什么意思都没有。可是老天保佑,万幸。以后,你一定不能那样吓我了,听见了没有?”
岳冉晨受的刺激太大,一时之间竟然大吼出声,他急需要宣泄那种失望到最低点又喜悦到最高点的强烈的心绪变化。
秋芜看他声音那么大,皱眉,她的女儿也敢吼,看来以后要给他找些麻烦的。一时之间秋芜又想起自己的男人说过的,他们是要离开了。可是骤然想起她现在才刚刚重拾和陆暖伊之间的亲情,又有些不舍,最后干脆想着既然这样就一起离开大良好了。
虽然云枫谷的一草一木都让她很留恋,可是只要有他还有伊儿在身边,呆在世界的哪一处她的心中都是喜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