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皇上在婉儿新生儿的百岁上,赐名为承恩,意为承蒙圣恩。
婉儿没有说什么,很是感谢皇上对自己的照顾和宽容。
而且承恩的百岁酒上皇上和皇后都前来捧场,在外人看来实在是不小的荣耀了。
其实在婉儿生产那日回去后朝晨便被皇上翻了牌子,也在皇后等人的意料之中。
但是婉儿却为月茹没有前去而感到意外,这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想得到皇上的宠爱。
所以在承恩百岁结束的第二天婉儿便跑去了幻月宫月茹的寝殿内询问缘由。
婉儿进门没有任何寒暄便直直的问月茹道:“你为什么不去?”
月茹并没有言语,只是低着头给婉儿请安。
婉儿没有理会,继续追问道:“其实你猜到了到了那儿会发生什么事,是不是?”
月茹淡淡的回道:“原本是。所以我叫朝晨代我去的。但是没想到娘娘那日会生产。而且朝晨抱怨说过要不是她机警,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听了她的话婉儿难免涌上了一股怒气,“朝晨她根本不可能获得皇上长久的宠爱!况且以她的才智根本不足以对付后宫那些满腹城府的妃嫔!你这样根本就是在害她,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以她的机警…”
月茹突然抬起头直视着婉儿说道:“婉皇贵妃在宫中过着无忧的人上人生活,又怎么能体知我们这些人的苦处呢…受皇上的宠幸是这后宫每一名女子的梦想,哪怕短暂到只有一分一秒…我们也会不惜一切抓住这个短暂的梦。无论如何,总比在这暗无天日的后宫被冷落一生甚至至终连自己的夫君都不曾见过一眼来得好罢…”
婉儿被她的话一震,良久说不出话来。
“那么…既然这样想,你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好久以后婉儿才悠悠的开口问道。
可是她的心事又有几个人会懂呢。
月茹摇了摇头,“朝晨她其实不坏,她也是可怜人呐…她的家里都指望着她能出人头地借此攀龙附凤…前些日子她的家人来信我看都把她逼哭了…”
“可是…毕竟这种宠爱不过昙花一现的呀。”婉儿继续说道
月茹笑了笑继续说道:“事在人为啊。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的不是吗?说不定朝晨能怀上皇子,待她的儿子长大被封为亲王她以后不也就有了依靠么…”
她又说出来一句让婉儿吃惊的话。
的确,事在人为,以后发生什么事谁都不敢保证…
自己就这样判断朝晨不能长宠也不免武断。
“那么你也不想被冷
落一生对吗?”婉儿继而认真地问到月茹。
月茹微微一笑,“这个自然。”
显然一副成竹在胸,婉儿便也没再多问,便离开了幻月宫。
朝晨被封为柔美人一个月后,月茹有宠。因皇上对她父亲的格外看重,破格提拔为皎婕妤,入住惜嫔的蝶恋宫。
有了牵制瑶婕妤的力量,婉儿的心才稍稍安稳下来。
有一天婉儿无意中经过月桂宫,看见大门敞开着,庭院不远处的小亭中坐有一抹天蓝色身影。
一阵风儿吹来,吹落了亭中石案上的纸张,有几张竟飞落到门槛前后。
婉儿上前拾起,雪白的宣纸上写有几行流畅娟秀的小字。
婉儿定睛一看,正是李白的《长干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塘堆。
五月不可触,猿鸣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再拾起其他的几张,除了一张栩栩如生的荷景外,写得也都是这首诗。
这时那名亭中的女子也走过来拣纸,婉儿和那女子同时抬头一看,彼此都略有一惊。
原来是被封为香嫔的戚氏。
香嫔一直无宠,因为她总是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体。刚开始众人还颇为关心常常看望劝慰她,皇后也请了许多太医为她诊治,怎奈她依然反反复复的总不见好,时间长了大家倒也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她的门庭也渐渐冷落起来。
婉儿看着眼前香嫔姣好的面容,又是一阵感慨,这样的美貌不伴君侧真是可惜了。
何况她的家世那样的好,得天独厚。
香嫔很快的恢复了常态,笑着寒暄道:“这不是婉皇贵妃姐姐吗?”
婉儿便如是的说道:“刚才正巧路过。”
然后婉儿瞥见她手里几张的宣纸上画的都是荷塘新景,便好奇的问:“香嫔妹妹也喜欢作画么?”也字便道出了婉儿喜欢画画的特性。
香嫔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是极喜欢的,
尤其是喜好画雨后的荷花。”
婉儿便来了兴致,高兴的说道:“是吗?我虽然喜好作画,但是偏好画人物,画景物还没有试过,尤其是荷花这类的。”
香嫔好像也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那皇贵妃最喜欢自己手下的哪个人物,都画过些什么人呢?”
婉儿想了想便回答说:“其实也没画过多少人,只是画过自己的师傅们还有就是皇后了…”
香嫔好像被婉儿画过皇后的话吸引住了,连忙问道:“皇后可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了,姐姐怎么会有机会画皇后呢。”
“呵呵,只是凭着自己的记忆画出来的而已啦。”婉儿并没有多说,而是打破了香嫔的好奇心。
“对了,看香嫔妹妹写了很多李白的诗,很喜欢李白吗?”婉儿继续问道。
“对啊,很喜欢他的那份洒脱和无拘无束。”香嫔满脸的神往。
“那倒是,相比《长干行》,我比较喜欢他的《将进酒》呢。更多了几分豪迈。”婉儿说完似乎也进入了意境。
香嫔似乎被婉儿感染了,轻声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真真好诗,难怪世人赞其诗曰:‘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婉儿也深以为许,点了点头。
香嫔紧接着说道:“我好像和皇贵妃姐姐很有缘份呢。如若不弃,不妨到里面喝杯茶吧。”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姿态优雅大方。
婉儿今日倒也没有客气,笑着说道:“那就叨扰了。”
便随着香嫔一起走进了内院。
从房间的装饰来看便知香嫔是一位很有品位情趣的女子,她的举止仪态处处显示大家闺秀风范,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高贵典雅的气质,不由得让人赞叹。
她们坐下说话,无论是论诗品画,引经据典皆相谈甚欢,彼此都多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香嫔闺名唤作“毓敏”,今年也不过二八年纪,和婉儿差不多的年岁。
婉儿临走时,她送了婉儿一本唐朝珍藏版的《李太白诗集》。
过了几天,婉儿便亲自画了一幅香嫔的画像回送了她。
就这样婉儿和香嫔的交往多了起来,她们常常一起做诗弹琴,待在一起一天也不知疲倦。
又是香嫔还会到婉儿的寝宫内去看望小皇子。
婉儿竟有了生平的第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真是一种美妙的感觉,给人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情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