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长久的沉默与对视。
“祭司, 我……”迩维环视了四周,看着那些大气的摆设,又转回了与面前的青年对视, 眨眨眼, 略有些迟疑, “是不是忘了什么……”
无法从一如既往的昏暗的天色中看出时间过去了多长, 实际上迩维的记忆一直到进入登的村落之时还十分的正常, 大概。这个所谓的村落底部便是第一文明的遗迹所在。他还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小孩子,在第一文明中的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
之后, 由于村落被异能所裁决部的人袭击,他被迫从梦中醒了过来。系统还莫名其妙的提示说他要探索第一文明遗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嗯, 至今为止都是这样, 应该没错。
可是, 在那之后……?
想不起来。
迩维捂着自己的脑袋,有点茫然。
他有做什么事情吗?这之后的记忆一段空白, 完全想不起来。想要思考那段记忆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
好难过。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这个大厅里唯一的椅子上了。至于他的面前,则是遗迹的守护者一族的祭司,名为登的青年。
迩维有点苦闷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弄丢了一样。眼睛里酸涩的想哭, 可是眼泪怎么样也流不出来。
“迩维, 不, 吾主。和你所见到的一样, 你宣布脱离异能所裁决部首领的控制, 要求独立。称王了。而这里,是你的王都, 是你的住所。”双手拢在宽大的袖袍中,微笑着的祭司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轻柔语气回应了黑发少年的疑问。
“敢于进犯者,杀无赦。”
话到最后,凛然冷硬。
“是么?”手指无意识的抓着胸口的衣服,迩维摇摇头,“啊,在记忆空白的期间,我做了这种事情吗?这样做……一直以来不敢做的事情……”
“是的,包括杀掉了所有入侵的五十三名异能者,以及让这座住所在那一瞬间拔地而起,毁掉了我的村庄所有的东西。这都是你做的。吾主。”虽然是这样说着,祭司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以及宣布独立与异能所,并且与之宣战的,全部是都你。”
“杀人?宣战?全部……是我?”
惶恐的自己,无措的自己,在那一瞬间终于和原本的自己相融合,变成了一个……狂妄疯癫的自己。
“看来还真是符合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抛却了不安和对失去的空白记忆的努力回想,蓝瞳的少年像是要逃离心中不断叫嚣着的一定要想起来忘记了的事情的话语,张开双臂,疯狂的大笑着。
到底忘记了什么?
不行,不要去想。
忘记了什么,不知道,但是没关系。
忘记了的东西就像是禁忌,诱.惑着迩维,理智告诉他,忘记了比较好,可是情感上还是会觉得很难过,整个人都没有实感,这种感觉太令人不安。
所以,迩维选择逃避。
登,这个被毁掉了家园的祭司,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他。掩藏在眼底的不知是几分欣慰还是浓重的看透一切的悲哀。
根据祭司所说,他的家园中残存的人已经全部成为了迩维的部下。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对于登来说,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其死去的那两个人,艾雅和司马,在那之前并没有能够成功的逃出去,她们也被收归了迩维的麾下。
而且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一名金发盲眼的少年,其存在之名为“历史记录者”的存在。和登这名“遗迹守护者”不同,理应是完全中立的存在,却来到了迩维这里,一同见证“那一刻”,对于历史记录者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是盲眼的使者也并非无法想象。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人,历史的记录者,留下来了。
因此,目前留存于迩维这边的人有这名祭司自己、自称愚见的记录者少年、和迩维似乎有所联系的艾雅、和祭司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司马,还有没有被屠杀殆尽的,登的遗迹守护者一族的族人。当然,迩维也算是一名。
大约还剩有五十个人上下。
虽然很荒诞,但是在迩维的记忆空白这一段时间之内,他所“召唤”出来的,是一个十分庞大的基地。
剩下的大家在登的吩咐下分散在了基地里面,开始了解这个基地的内部构造。而迩维以及登目前所处的位置正是基地的核心房间。
等待着迩维恢复意识的祭司肩负着引导这个孩子的责任,以及……务必要稳定住迩维情绪的责任。
迩维醒来之后并没有发狂,也没有出现什么失控的迹象,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可是,经过了解之后所知道的事实,又叫人无法忽视。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希望……事情能够按照“所约定好的”持续下去,不要出什么意外了。亚麻色发的祭司衷心的期盼着。
笑够了,擦掉不知何时因为某种说不清到道不明的悲切而溢出来的眼泪,迩维面上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呐,登,你是辅佐我的人吗?”
这样说或许并不准确,但是这是迩维所能想到的对于祭司的定位最好的词汇了,他现在满心的迷茫,不知道自空白中醒过来的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因此,询问就好了。
“那么,来告诉我吧。祭司。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原本是平静的语气止不住的昂扬,尾音带着低低的颤抖,就连迩维宝蓝色的眼中,也闪烁出了危险的光芒。
随着白色裙摆飘舞,半透明样的少女出现在迩维的身后。
虚虚的影子,实体的少年,两双宝蓝色的瞳孔中,是相同的神采。
“要杀掉什么吗?要破坏什么吗?还是说——我们现在就去讨伐异能所呢?”
毫不掩饰的兴奋和高昂战意。说是恢复那么也太快了,反而更像是在逃避。
登在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毕竟这也是他受到神的眷顾而活到现在的意义,命运……这个东西,怎么说也是不可能更改的,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属于命运的一环,但是已经发生了,抱怨也就没有了作用。
“不,请少安毋躁。吾主。”祭司微笑着否决了迩维的危险想法,况且他也不想看着自己人去送死,“针对异能所的战斗目前不用着急。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
“啊——那我们要做什么?”
在迩维不满的瞪视下,登依旧是笑着注视了回去,同时给出了自己的建议:“等待就好了。”
等待什么?他没有再说话。
这边出了这样的动静,一定会被异能所的人所知,并且做出相应的行动的。而他们要等的,是在全面行动之前,窥视异能所的应对方式。
无论以何种形式,不管是不是符合逻辑,Evil必定会在某一天与异能所对上,这是名为“命运”之物早就安排好了的东西——或者说,是所谓的“神”,强加于上的命运,无法逃避。
“是吗,我知道了——那么就让那些人再跳一阵子好了。”并不是傻子的迩维,虽然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但是登所想的东西他也想到了。他眯起眼睛,不知何时,眼底已经像是被冰封了一般。
“既然如此——”离开了座位的迩维,将空白的不安和丢失了东西的失落压到心底,“属于我的地方,参观一下也未尝不可吧?”
“是。”维持着笑容的祭司,跟了上来。
而在迩维这边所不知道某个地方。
昏暗到近乎黑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只在其中的人有所动作的时候看得到些许的金属反光。
呼吸也像是要枯竭一般了的困难而断续。
黏腻的冷汗顺着背脊,浸入背后的衣服中,将这布料黏在了背上。脑袋有些发热,不过还不足以构成威胁。真正的威胁是被加诸于身体之上的伤痛。
被衣服遮挡住而看不到,但是这具被稍微有些破旧却依然完整的衣料遮盖住的身体上的确是布满了伤痕没有错。
因为衣服是黑色的,所以血液就算是流淌了出来也认不出来。
身体一阵阵的发冷。头脑也是迷迷糊糊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棱墨一边勉力的呼吸,一边思索着。
他最后的记忆就只到在那个奇怪的梦境中杀了人为止——不、不对,在那之后还有一段记忆。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遭受了攻击。然后……然后呢?他被一个似曾相识的人给抓走了。因为醒来之时头疼欲裂,眼前也是模糊看不清楚,所以棱墨也无法确定那个将自己从迩维身边带走的人是何方神圣。
再之后,发生了什么就很明显了。他被审讯之后关到了这个地方。
(也不知道迩维现在怎么样了。)
第一个闪现在心里的念头便是关于自家养子的。
棱墨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担忧。被当着他的面抓走,也不知道会让那个孩子怎么想……
迷迷糊糊的,棱墨的意识渐渐的模糊了。
“墨、墨!喂,你还好吗?”
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之时,有一个略显焦急和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