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寒寒,又有一只白雀扑腾着翅膀落到了白帆上,这只是池映梓的。
他一抬手,那雀儿就朝他飞了过去,准准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从雀儿腿上取下了铜哨,展开丝绢,上面是宝儿传来的消息,丝绢上还有血渍,丝绢上的字也不完整,只有四个字:
“叠障青青。”
这是何意?
他双瞳中锐光一闪,宝儿为人十分沉稳,池安宁只留宝儿和珍儿在身边伺侯,珍儿传信说宝儿回岛送药给他,现在却传出这样的白雀,难道是宝儿出事了?
这些丫头全是他看着长大,精心培养之后,挑出来给池安宁作伴的,尤其是宝儿,甚得他和阿芷的心,是当蓝鸢宫的主管来栽培的。因为她性子柔和,人又漂亮,所以池映梓是打定了主意,如果安宁中意,也愿意让池安宁收入房中,为妻为妾,随他高兴,所以他对宝儿的感情比别的丫头又深了几分,有几分像对待儿媳一样。
“怎么了?”
见他突然收杆上船,颜千夏不解地问道。
“我不能去胡归山庄,宝儿出事,我得赶去救她。”
池映梓将丝绢给这夫妻二人看,这一路上,他已细细说明了池安宁在岛上生活的情况,也说了宝儿的事。颜千夏一听就知道,这又是一个阿芷式的人物,虽不想耽误姑娘的终身幸福,可若宝儿自己愿意,颜千夏也只能随着这些年轻人自己选择。
或者,为人在世,有些情债是逃不过的吧?
三人短暂地沉默之后,就在船上分手。
池映梓把大船给他夫妻二人,自己上了岸,带着随从,骑马回行,要去碧落门在岸上的总舵,调派人手,寻找宝儿。
夫妻二人看着池映梓一行人越行越无,也无心玩乐吃鱼了,令人升帆加速,往胡归山庄疾行而去。
走水路到经县,再走陆路,按这种速度,也需六日路程,这六日中,这几个孩子一定得平安才好。
“不要急,我的儿子……”
慕容烈没说完,颜千夏一记白眼刺去,没好气地说道:
“你的儿子,和你一个德性,走到哪里,风|流到哪里,这才出来几天,两个人沾了一身的烂桃花,来一个接收一个,也太不挑食了吧?”
慕容烈干笑几声,干巴巴地说道:
“为夫抓到他们两个,一定教他们好好挑食,一定要挑他们娘亲这样的美人儿才行。”
“我呸!”
颜千夏啐了一口,赌气去睡了。
慕容烈推推她的肩,她只不理,一个人生闷气。这些年来,别的功夫不见涨,这生闷气的功力日渐累积。
慕容烈宠她,不舍得她生气,又陪她说了半天混话解闷,终于哄得她开心了。
“阿烈,你也睡。”
颜千夏拉着他的手,让他躺下来。
夫妻二人并肩躺着,谁也不说话,可双手却握得紧紧的,这么多年的习惯,改不掉了,睡前总会这样,闹完了就会安静地躺一会儿。
没多久,颜千夏睡着了,慕容烈悄悄地抽出了手,轻手轻脚地下榻,开门出去。
他的人已在一个时辰前悄悄地登上了船,正在甲板上侯着,等他出来议事。已是丑时三刻,风轻夜寂,河水哗啦啦摇晃着船身,一只夜鸦落在船头,歪着脑袋盯着众人。
虽然慕容烈不在朝中,所有大权都交到了慕容安定手中,可暗地里,他还是帮着儿子解决了不少麻烦。
慕容安定不比他,从小就得争,就得抢,所以安定的性子比他要直率,不如他城府深。他把千机留在朝中,就是让千机从旁辅佐,以免安定在重要的事情上错得厉害,也让那些欺他年轻的大臣们有所顾忌。
可怜天下父母心,慕容烈和颜千夏虽然人在江湖飘摇,可两颗心却还紧紧系在这些儿女身上,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只有这几个孩子真正成熟了,他们才能真的逍遥快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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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归山庄。
晨曦悄降,那只小花兔蹲在云慕的门口,悉悉索索地咬着青草。
这声音惊醒了好容易睡过去的云慕,她猛地睁开眼睛,摸到银链,敏捷地穿窗扑出,准备一击制敌,宰了这个胆敢吵她睡觉的人。
目光落到可爱的小花兔身上后,云慕的眼中有了几分讶然,紧接着便是温柔自然流露。
“小东西,你怎么不睡觉,你跑我门口来干什么?”
悉悉索索……
小花兔继续吃,头也不抬。
“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云慕蹲在小花兔前面,手指在它的长耳上轻抚,小声问。
悉悉索索……
小花兔还是吃,不过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云姐姐。”
珍儿热络的声音传过来,云慕扭头看,只见珍儿捧着一只大盘子,上面有一只小白瓷杯,有一些糕点,还有一些新鲜的花儿。
“这是我从山上采来的花,保证比这里的花要新鲜,我还用花做了些糕点,给你吃,向你赔罪,我昨儿真不是有意打你的。”
珍儿的眼睛有些红,想必是熬夜去做这事的,不过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她想对谁好,就是全心全意的好,不管对方是什么态度,什么脸色。这点和云慕倒是对了胃口,云慕从盘中拿了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山茶花?”
“哟,云姐姐吃出来啦?我昨天来的时候看到山庄后面有很大一片野山茶,想着你不喜欢吃山庄里的饭菜,又喜欢这些新鲜的花草,所以就用这个做了糕点,还煮了花茶,你尝尝,我给你和皇上都做了哦!我给我家少主做的是百合花的。”
珍儿乐滋滋地当媒人,眨眨眼睛,左右看看,凑到云慕耳边小声说:
“云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支持你,那个笑晴傻乎乎的,配不上皇上,你武功又好,身材又好,等我家少主给你治好了脸,你就可以当皇后了。”
心思多简单的珍儿啊……
可云慕这时候才弄明白慕容安定的身份,他居然就是当今圣上——赫帝,不是她误听的赫弟弟……
那种臭男人,怎么能当上皇帝的?安宁公子也比他强百倍啊!
云慕柳眉轻蹙,食欲全无。
见她又爱理不理了,珍儿觉得无趣,勉强扯了几句闲话,走了。
云慕吃了几朵山茶花,越加饿,想吃糕点,又不习惯,吞下去之后,腹中烧得难受,喝了好几口五彩池水,才舒坦了一些。
只带了这么点水出来,她也不敢多喝,光是闻闻,心中就能升起无限的思念,想回到姐妹们中间去。
她抱着小花兔,又勉强躺了会儿,天大亮了。
东方闻过来,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请示,圣女大人今天想吃什么,用什么,有什么安排?
云慕理也没理,一个滚字,就让东方闻乖乖钻角落去了。
“云姑娘。”
池安宁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云慕抱着小花兔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他。
对于池安宁,云慕的态度要平和许多,看着他走近来,云慕才小声说道:
“我身上的毒,还需要几天才能清除?”
“两天,云姑娘勿需担心,这天下,还没有在下应付不了的毒。”
池安宁放下手里的药箱,拿出金针,请她坐下。
“池公子好本事。”
云慕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师从名医,运气好而已。”
池安宁柔声说着,拿出帕子蒙住双眼。
“今日施针,不会痛了,云姑娘放松一些。”
“其实你看了也无妨,不用特地蒙上眼睛的。”
云慕倒不是不知羞,池安宁每次给她施针都蒙着眼睛,可万一扎错了,弄到半身不遂怎么办?
池安宁拿着浸过酒的帕子,准确地捂到她的伤口上,镇定地说道:
“不要怕,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不怕才怪。”
云慕嘟囔了一句,紧张地看着他手中的金针,给他报穴位的位置。
“别偏了,左边一点,再左……嗯,中了……”
池安宁轻笑起来,长指轻捻金针,又酥又麻又痛的感觉顿时在云慕的神经里漫延开,她在池安宁面前也懒得装淑女,就哎哎地叫唤了起来。
“痛,痛,轻点……公子轻点……”
慕容安定站在院中,听着里面哎哎呀呀的声音,俊脸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