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在大雷音寺内。佛祖如来打莲花盘腿而坐,四大金刚,八大罗汉,菩萨僧尼,众比丘分立两旁。皆垂首闭目,双手合十,双唇翕动。又是一番“清殿净身,飞沫洗脸”。末了,齐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佛祖微闭双目,轻声问道:“弥勒佛何在?”
“弟子在。”
“那金禅子已在下界有多少个春秋了?”
“整整十二个春秋了。”
“他在下界情况如何?”
“与徐家香真姑娘青梅竹马,自在逍遥--”
“嗯--这么说他倒是真的很逍遥哟!”
弥勒佛附耳上来,柔声细语地说:“佛祖,此事影响极大。听说已有几位仙神和我佛中个别僧尼人等羡慕眼红,也打算到下界逍遥哩。”
“嗯--你速速整理出几个黑名单来,再作计较。”弥勒佛退后,佛祖朗声吩咐:“弥勒佛何在!”
“弟子在。”
“着你即刻到下界为金禅子办一件事,让他们好好地逍遥去。”加重了语气。
公元614年,隋炀帝下江南途经陈堡谷之洛河!
隋炀帝在位十四年,住京时间不到一年,大部分时间是在巡游中渡过的。他爱热闹讲排场,更爱游山玩水。大运河开通以后,他曾三次大张旗鼓南下江都。临行时,携带后妃宫女数千人,文武百僚数百人,僧道巫师近千人,以及庞大的宮廷卫队上万人。乘坐豪华游船近千艘,逶迤千里,吹吹打打,如同蝗虫一般走一处,残食一片。皇帝出游,万民遭灾。沿河五百里之内的百姓被迫献食贡物,吃穿住用全被洗劫一空。地方官吏更是为了讨好皇上,大肆苛征暴敛,强令农民预交数年的赋税。所贡饮食,只消耗十之一二,剩食余品均掘坑淹埋了事。隋炀帝所到之处,还让地方官去民间挑选美女,充实后宫。上不封顶,多多益善。他公开声称要“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女子,以奉我一人之淫乐”。闹得全国各地饥民遍野,民不聊生。部分农民挺而走险,纷纷起义。还有人趁乱世做了强盗,为害一方。
陈堡谷也不例外。大批壮丁脱产服役,十有五六死于苦役。人民为逃避这可怕的徭役,往往自断四肢,时称“福手福足”。男丁不足,役及妇女。陈家乃当地豪绅,境况稍好。
前几日,陈老爷夫妇因有急事,率大部分家丁外出。家中只留马峰,朱小二家丁。临行前,陈老爷严令马,朱二人看好陈祎,香真两个孩子,绝对保证好他们的安全。这两位家丁是陈家最尽职尽责,最不讲情面的。陈老爷千叮咛万嘱咐,方才离去。
几天来,两人大门没出,二门没迈,憋的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们对两个家丁轮番出击,软磨硬泡,威胁利诱,死乞白赖,可这两位是铁石?心肠,软硬不吃!于是他们就早晚吵闹,搞的鸡不宁,累得马,朱两位家丁精疲力尽,哈欠连天。但他们仍在顽强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小陈祎泄气了!小香真生气了!
这一日,两顽童忽听洛河方向鼓乐齐鸣,欢歌笑语,好不热闹!两人更是心急如焚,坐卧不安。
“犟驴真是头笨驴!连个办法也想不出来!”小香真嘟着个小嘴,满脸的不高兴。
“你敢说我是笨驴?”小陈祎张牙舞瓜。
“别吓人!你就是头笨驴,大大?的笨驴!害得我看不成皇上,呜呜--!”
小陈祎蔫了。他最见不得小香真伤心难过,自己作为一个堂堂的男子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如此落泪而无能为力,多丢人呐!
“好好好!好老婆--”连哄带劝,手脚无措的。
“胡扯!谁是你老婆?你是个笨驴,大笨驴!我不跟你好了!呜呜--”
“好好好!你等?着!我今天定要你见得到皇上!”小香真哭得他心都要碎了。
“真和吗?”她这才抬起洪水冲刷过的小脸。哎哟,看着多让人心痛呐!
“对!不过--”
“还是没戏?呜-”
“好妹妹,先别呜!你听我说。趁先生还没来上课,你现在就去前门,强烈要求出去玩耍--”
“马峰不是不让嘛”
“别打岔--!是让你一定缠着他,我自有办法。快去!”小香真似懂非懂,但还是去了。祎儿哥一向是有办法的。
于是小香真心怀鬼胎而又大模大样的向前门走去。老远她发现,马峰竟然手中攥着钥匙睡着了!天赐良机,机不可失!此时不逃,更等何时!她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拽钥匙。却把马峰给拽醒了!
“谁?噢,香真姑娘呀。有什么事吗?”
见脱逃无望,她索性大呼小叫,又跳且嚷的:“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噢--原来是这样呀!那好--”
有门!
“只要你有劲儿,小姐你就尽情地喊吧。我可是要睡觉喽!啊哈--这几天让你们两个给折腾的够呛。困死了!”又欲坐下闭眼!
这可把小香真给气坏了。又推?又搡,不依不饶地:“你们也太工欺负人了!祎儿哥能出去,我为什么不能?我要出去!我要--”
‘嘿嘿!对不起,你俩谁也出不去。“
”刚才朱二叔带他出去的。大人不兴骗小孩!”
马峰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但还是四处转转,果然没发现陈祎的踪迹!这一惊非同小可,等到了后门,竟然发现朱门洞开!正詑异间,忽听门房内吱呀乱响,哼唉连声。他饿狗扑食般一步上前,推门一看,呆住了:朱二口中塞满衣物,手脚被绑,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但他却还在不屈不挠地挣扎踢腾着!
解绳,拔塞,质问。朱二气急败坏地哭诉着:“我在睡觉,他竟偷袭,还说什么‘你不仁,我不义’这类的鬼话。”
急促的脚步声飞逝而去。
“哎呀不好!”弹出屋门,四下搜寻,哪还有个人影!
洛河两岸熙熙攘攘,场?面宏伟。河滩上,近两千名宫女粉黛,手持粗绳,气吁连连,东倒西歪地拉船;河梯上,宫廷卫队沿河而立,趾高气扬;梯外边,百姓们人山人海,跪伏于地,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欢迎,欢迎,欢欢迎”。皇家气派,何等?威风!
当然这些百姓都是被地方官追打驱赶而来,以壮大游乐声势,满足隋炀帝虚荣心的。陈祎,香真两人此时正混在百姓队伍中间,跑动张望呢。
面对如此声势,隋炀帝得意忘形,手舞足蹈,哈哈狂笑。他坐在超豪华游船上,命令河滩上的宫女们船头船尾前后反拉,看哪方劲儿大,重重有赏;同时又命令船上宫女们举行脱衣大奖赛。脱得又快又多者,当场赐封为妃,否则杀头示众!美酒,佳肴,点心,稍不如意,便即刻下令倒入河中,由地方官再行进贡。但见百官颂德,和尙念经,道士宣号,巫师跳神,妃子跳舞,宫女脱衣或拉船,百姓们跪地扣头山呼万岁。嗬,把个隋炀帝给美的都找不到北了!
突然这位万岁爷笑脸一收,把脸一沉:“宇文爱卿!”
“臣在。”
“朕早有旨意,要选尽天下美女供朕享受。你如何不尽职尽责!”
诚慌诚恐地:“回陛下,臣已严令各地方官,务心将本辖区十五岁以上之美女一网打尽,敬献给陛下。违者一律格杀勿论了。”
“你放屁!朕看见河岸穷鬼中有一红衣绝色佳人,远胜我后宫三千佳丽!你这官是怎么当的。还不速速带来见朕!”
“遵旨。”宇文化及满头大汗,浑身发抖。回转身来,恶狠狠地命令手下:“快,快!将人群中那一红衣绝色佳人捉拿归案!”
那“红衣绝色佳人”正是香真姑娘!她此时玩得正开心着呢。和陈祎一块儿,蹦东窜西,四下张望,兴致勃勃,谈笑风声。丝毫没有觉察危险正向他们扑来。人丛中有几位陈老爷的交好邻居,见势不妙,忙提醒他们快跑!两人这才吃惊地发现有一小队官兵正如狼似虎般地朝这卷来!边跑还边喊:“
快抓住那位红衣绝色佳人,皇上重重有赏哟!”
十万火急,官兵眼看就到跟前。陈祎不由分说,拉着香真就跑。
“慢着!”一位干瘦的老太太挡住了两人。“孩子啊,我的孙女就遭了他们的毒手。我不能让这些遭天杀的再害了你呀孩子!快换上我的衣服逃走,我穿上你的衣服挡一阵。”
两人眼内一热?,流下泪来:”不行呀,老奶奶,那样会害了您的。”
小个子军官率领一小队官兵转眼到了跟前!“红上衣”东躲西藏,一不留神,跌倒在地。小个子哈哈大笑,探手提起“红上衣”掉头一口气回到了游船上。
“陛下,末将交旨。美人在此!”
“好,干的好!朕重重有赏!”隋炀帝开怀畅笑,“美人,朕看你来了。别害羞!让朕仔细地看看,摸摸。嘿哈--”拥入怀抱之中,又亲又啃。这才感到不对味。这睛一看:“呀呀呸!这什么美人呀。分明是个老太婆,丑八怪!”气得他一脚将老太太踢入河中。
陈祎两人仍在飞跑着。前面出现了一座小山,山上树木郁郁丛丛,隐天蔽日。回头望了望,官兵没追上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知那位好心肠的老奶奶怎么样了。”
“累死了,歇会儿吧。”小香真肠子都跑断了。“他们为什么追咱呢。”
“管他呢。没逮住算咱万幸。你先在路旁等一会儿,我解个手去。”看样子实在是憋不住了。
“你可得快点,别让他们再追上来了。”
“放心,一会儿就得。”捂住肚子跑入了树林。才只一会儿,就听林外马蹄声急促响起,“驾驾驾”声声入耳。陈祎一惊,提着裤子冲了出去。只见一队强盗远远地飞驰而去。路边的小香真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