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很快过去,太子提前跟皇帝请了假,带着韩骏、慕容苍、颜林和其他几个随身服侍的宫女和内侍,微服来到护国寺。凤舞就是其中一名服侍太子的小宫女。
韩骏、慕容苍和颜林都是知道凤舞的,她不用藏着掖着,满脸都是笑容,一路上都很欢喜。
虽然太子是微服前来,但护国寺还是做好了准备,今日很多地方都封了不让一般香客进去。韩骏派了八百暗卫,护国寺几乎各个角落都藏着人。
睿王杜嘉麟带着几个侍从已经在护国寺等候了。
一行人先去大雄宝殿参拜菩萨,凤舞却留在殿外没有进去。她从来不进寺庙的,就是想着自己不过是一缕孤魂占用了秦羽的身体,若真的有菩萨,会不会将她从身体里面赶出来?所以,还是不进去的好。
等太子出来,才带着一群人去后园看那两株颇为有名的桂花树。
因为知道太子要来,今天后园一个外人都没放进来。太子便对凤舞道:“难得出来一次,你自去园子里走走吧!护国寺的桂花不错,孤就向主持讨个人情,不若你和宁秋采些回去做糕点?”宁秋,是太子外书房的大宫女之一,也是太子颇为信任的人。
主持慧能大师自然是含笑应允。太子亲自开口求些微桂花,他敢不答应么?
凤舞欢喜道:“好啊!听说桂花酿酒好喝,我多采些回去酿酒!”
凤舞和宁秋早有准备,这就去采花。本来时人采桂花喜欢将一块干净的白布铺在树下,然后用力摇着桂花树,桂花就落下来了。不过凤舞和宁秋都看不上落下来的,她们喜欢自己摘。虽然速度是慢,但质量好啊!
杜嘉麟见了,赶紧跟上去。
而后,太子便指着竹林旁的六角亭道:“早闻明德大师棋艺高超,不若我们过去手谈一局?”
“老衲这里还有一点今年明前的新茶,今早取了城外南山清泉的水,正好请殿下一品。”明德大师对太子的来意是早就知道的,闻言不由深深看了太子一眼,而后又看了看桂花树下的凤舞和睿王杜嘉麟。
主持慧能大师本要陪着,他也是个爱棋之人,却只听慕容苍道:“难得来护国寺,微臣倒是想去碑林瞻仰一下。”
颜林道:“为兄陪你一起去吧!”继而又对慧能大师道,“还请慧能大师帮我们解说一下才好。”
如今最大的boss在这里,慧能大师这位主持按说是应该留在这里听候太子殿下吩咐的,但颜林和慕容苍都是太子心腹,如今特意请他陪同,只怕是太子殿下有话要单独跟明德师叔说?
慧能能当主持,自然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当即带着颜林和慕容苍去看碑林和舍利塔。
却说太子和明德大师来到亭子里,喝了一盏茶才开始对弈。
自来对弈最忌有人打扰,因此韩骏将服侍太子的人以及护国寺等着伺候的小沙弥都远远地打发开去。
太子和明德大师一边下棋一边也说些佛家真言和故事,而后才忽然转移了话题。
“大师,您看那丫头如何?”太子抬头,深邃而温柔的目光扫过远处凤舞那欢快的背影。
明德大师对于太子忍了这么久才问他,心中也不禁升起几分对太子殿下的敬佩之情。而后,他才看着远处在桂花树下笑得一脸灿烂的凤舞,轻叹道:“确有母仪天下之相……”
太子不禁浑身一震,中指和食指夹着的棋子在棋盘上方微微凝滞了一下才缓缓落下。小舞竟然真的有母仪天下之相?那,那他呢?
棋行几子,杜嘉瑾才又长长叹息了一声道:
“大师,那您看孤……”可是短寿之相?
明德大师认真地看了看太子,面上显出几分慈悲的笑意,点点头道:“殿下放心,您不但有天子之相,还有天子之气。”
杜嘉瑾不由双眼一亮,握着棋子的手甚至有些微微颤抖。他有天子之相,又有天子之气,也就是说他以后必定能继承皇位当上天子,而小舞又有母仪天下之相,那岂不是说他和小舞有缘分?
杜嘉瑾心情激动得有些压抑不住。他忍不住再一次抬头,满眼热切地望向凤舞。
八月灿烂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梳着双丫髻,系着一条丝带,唯一的饰品就是丝带末端的几个小小的银铃铛。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粉红长裙,镶着鹅黄色的边缘,腰间系着一条墨绿色的腰带,衣裙上没有半点刺绣,一身简朴却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想要追随她……
远远望去,她娇俏可爱的身形好似一枝刚刚开放,还带着清晨雾气的最鲜嫩的杏花。
因为距离较远,其实杜嘉瑾根本看不清凤舞的面容和表情,但是他却能感受到她轻快的心情。如果后半生有她相伴,他的生命会不会也像她此刻一样,盛满了阳光和快乐?
就在这时,只见杜嘉麟走上去,将一根花枝拉下来,方便她采花。杜嘉瑾这才看到原本一直站在凤舞身边的九弟,顿时如一盆冷水浇上头,让他从幸福热切的臆想中清醒过来。如果小舞最后当了他的皇后,如果小舞最后和他在一起了,那小九呢?
“大师,您看睿王呢?睿王不会出什么事吧?”问这话时,太子甚至有些急切了。
明德大师看着太子那张明显不再平静的脸,轻轻叹息一声道:“老衲之前就看过了。睿王殿下身上竟然也有天子之气,虽然现在看起来还很淡,却确实有……唉,实在是难解啊!”能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你就是问我也不知道了。
但显然杜嘉瑾没有追问明德大师的意思,他再一次震惊了。
小九也有天子之气?那岂不是说小舞未必是跟了他?难道他终究不能有自己的子嗣,最后是兄终弟及?
杜嘉瑾再也没有了下棋的兴致,长长叹息一声,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瓮中。
“大师曾言,天命凤主,得此女者得天下?”
明德大师神色复杂地看着太子,缓缓点头道:“老衲却有此言。”
杜嘉瑾瞬间便明白过来。也在这瞬间,他面色惨白,血色全失。
“殿下?您怎么了?”韩骏一直在关注着太子和明德大师的谈话,忽然看到他面色大变,立即飞奔过来。
杜嘉瑾勉强一笑道:“没事,别大惊小怪的。”
……
从护国寺回去,杜嘉瑾便一个人在小书房里写了半天的字,谁都不见。韩骏多少猜到些什么,知道太子此刻正面临艰难的抉择,便让凤舞亲自送一盘桂花糕过去。
“你去看看殿下怎么样了。在护国寺的时候我就看殿下脸色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旧疾又犯了。”
凤舞也觉得今天太子殿下的神情有些不对,便点点头应下。尽管她并不认为太子殿下还有什么旧疾。
“殿下,这是今天从护国寺带回来的桂花做的桂花糕,您尝尝看味道好不好。”
太子神色复杂地看着凤舞,轻轻叫了一声:“小舞……”你可想当皇后?
“嗯?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凤舞见太子看着自己的目光那样奇怪,偏偏叫了她又什么话都不说。
太子的目光看着凤舞那双清澈的大眼睛,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道:“没有……”
太子这样,凤舞越发觉得奇怪了。她不由歪着头打量了他一阵,试探地问道:“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憋在心里没人说?”
平时,凤舞都是称呼殿下的,只有为了表示亲近,她才会叫他太子哥哥。而每当这个时候,太子殿下的心情就会变好,对她也会越发亲切信任。
杜嘉瑾看着凤舞那善解人意的样子,不由苦笑了一下,却不敢再看她,继而便起身背对着她,背负双手长长叹息一声道:“小舞,你别问了……”我的苦恼,根本无法诉诸于口,尤其不能告诉你啊!
凤舞带着几分疑惑几分探究看了看太子,见他虽然转过身去了,但对她的感觉还是跟从前一样亲近,便大着胆子走过去,伸手拉住他一只手,三根手指便搭在他手腕上帮他把脉。
杜嘉瑾不由浑身一震,继而浑身僵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凤舞也没在意,太子哥哥这是有些意外吧?不过摸着太子哥哥的脉象,怎么有心气郁结之相?太子哥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她怎么不知道?不就是没有儿子吗?貌似这段时间太子哥哥都不怎么去后院,他都不去,让女人怎么给他生孩子?
凤舞忍不住想着,她要不要也让米老鼠悄悄打探一下太子殿下的事情呢?可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了,怎么办?
“如何?太子哥哥说了没事的吧?”太子轻轻握住凤舞的手,但很快又放开,就跟从前一样自然。当然,到底其中有什么不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凤舞微微皱眉,小声劝道:“太子哥哥有心事。您不愿意跟小舞说,可以跟睿王殿下说啊!就是跟韩统领和慕容先生说也行啊!您别憋在心里,这样对身体不好。”
“小丫头知道的倒是多……”杜嘉瑾抬手摸摸凤舞的头,故作轻松的语气里藏着无限苦涩。“好了,别担心了,太子哥哥没事的。去帮我叫韩骏进来吧!”有些事,只能放在心底,是永远都没有办法诉诸于口的。
……
就在这时,在东宫后院太子妃的寝宫里,一名小太监正在向太子妃禀报。
“太子殿下带着韩统领、颜大人和慕容先生去了护国寺,睿王殿下也去了……太子殿下在护国寺用了斋饭就回来了,之后便一直在外书房……”
“太子殿下出行,都带了些什么人服侍?”太子妃顿了一下,又故作淡然地问,“可有宫女跟过去服侍?”
“回娘娘的话,太子殿下带了两名宫女伺候。”
“哦,可是夏梅和宁秋?”夏梅和宁秋,是外书房贴身伺候太子的两个一等大宫女。
“回娘娘的话,是宁秋姑娘和小禾姑娘。”
“小禾姑娘?怎么没听过?”太子妃声音还是一如之前的淡然,但心里却开始认真起来。
“回娘娘的话,小禾姑娘据说是给殿下做药膳的医女,是韩统领亲自安排过来的,其他的,奴才查不出来。”
听到这里,太子妃不由心中一动。
太子反常,不就是从治病以后开始的吗?难道真的是那个做药膳的医女?可太子要是喜欢,为什么不告诉她,也好给那医女一个名分啊!这都几个月了,殿下到底有没有将那个医女收房?要是那医女有了身孕怎么办?难道殿下不再信任她,要等那医女生了孩子才放心?
“那个小禾姑娘很得殿下欢心吗?出去护国寺都带着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真让人不放心。明日传她过来我看看!”太子妃一脸的不放心道。
“是,娘娘!”
“慢着!”太子妃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等明早再去传旨。”
明早,太子要去早朝。小太监顿时明白过来。
然而,就在这天晚上,凤舞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太子妃要见她,只怕不是好事啊!现在太子殿下都睡了,明天一早又要去上早朝,她怎么办?难道真的走出外书房去参拜太子妃?太子妃会不会拆穿她?皇后又会不会借机生事将她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