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圆月躲进了云层,整个大地一片黑,宫中的灯火跳跃着,不断伸长着,仿佛争抢着要去点燃天上的星星。园中草木摇曳着发出轻微的稀碎声,仿佛一个个人影相互紧挨着,在窃窃私语。窗子上的红漆粉饰一新,却掩盖不了岁月蹉跎的痕迹,细纹纵横交错着,蔓延着,仿佛突然间会挣脱束缚猛扑出来嗜人一般。疏桐依在窗边,将信小心收好。拉上帘子,看着案上那看已经失去冷冻作用的盒子出神。
她轻轻拿出盒子里头透明的eppendorf管,心中一动,又将床单给挂在门上,将蜡烛的火光于外头隔绝了开来,她拿出一支一支透明塑料管检查着,突然发觉嗜热链球菌和保加利亚乳杆菌还在,心中思忖着将牛乳加工一翻可以一试,她必须得克服没有工具的困难。
疏桐检查了原来的牛乳,发现是新鲜乳,那里的白血球、固状异物、过多的脂肪对人体都十分不利,于是将宣纸折叠了数百折成了漏斗状,将牛乳中的固体异物给去除,宣纸纤维又适当过滤掉了部分脂肪。
接下来疏桐忙开了,越做越兴奋,烧煮杀毒,灭菌,均凭着以往的经验估计,随后加入稍微多的蔗糖以增加甜味,又泡以龙井茶水增加清香与营养,将培养基中的少量菌中挑取接种到牛乳中,随后她又自制水浴锅,时刻以手探温度,温度维持在40-43度左右,也就是略微感到烫手的程度只是如此动作要保持三~四个小时,况且这水一旦过热便要拿开,一旦过冷便要加热,实在烦琐。
索性将水烧了开来,将床让给它了,暖在那里,待温度控制差不多火候的时候,疏桐便将封盖的牛乳放入被子里,便趴在床沿睡着了,由于四周都给她遮了结实。因此等到天亮的时刻居然还没清醒过来。
正阳殿上早就齐集了众人,浩更为憔悴,饿却吃不得,正在大为恼火之中,黄天此刻却也束手无策,他们一再要求皇上吃下太医的药丸,却给尽数吐了出来。黄天将煮透的牛乳递给皇上,虽然煮透了,却还是有一种腥骚之气,浩勃然动怒,牛乳撒了一地,他指着众臣道:“趁你们今日都在朕要宣布一件事!”
萧然心惊,怕是他想立储,便在他背后轻轻给制住了,浩咳得满面通红,怒目圆睁,似是万分痛苦,说不得话。
张昌觉得事不疑迟,忙奏道:“皇上有话要说,可以以笔代言!”
萧然得意地翘着嘴角,浩提着笔,却不停地抖着根本动不得一根手指,萧然惊道:“不好,皇上他怕是中风了!众位卿家这如何是好!”
浩只是看着萧然,颇为心痛的样子,暗道然儿啊,朕老谋深算了一辈子,岂会轻易就栽在你的手中,你那些个穴道能制得住朕?也太天真了!朕不会颁布太子令的,你却如此防备,却不知道防到了空挡处,实在可笑。只不过朕吃的药却是能抵挡你给朕下的毒性,只是伤了脾胃,倒也难受。
邱士高道:“娘娘切末惊慌,待二位皇子来到,让皇上指定一人便是!”
萧然道:“不可,如今裂儿替皇上外出办事情了,怕是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三爷粗声道:“你们这些人也太不像话,皇上不是还好好的么?着急个什么!他只不过一时口不能言,待吃下东西自然会好转起来!”
胤急忙赶了来,见父皇面色涨红,极为痛苦,命道:“太医呢?快叫太医!”
一行太医鱼贯而入,战战兢兢,各个低着头,大有王八齐叩首之势,胤对这群太医辱骂踢打不止,全然顾不得皇子在朝臣中的形象,众臣也是万分感动于二皇子的孝心,纷纷劝他莫要着急。
张昌看着在一旁沉默良久的鸣问道:“你们京华楼怎么说?倾城客栈已然败北,如若你们能让皇上稍有进食的话就算你们胜!”
韩斌也道:“太医说皇上根本没什么大病,都是厨子烧得不好!你们若能解决这个问题,第一客栈便当之无愧!”
浩安静了下来,只是颇为期待地看着鸣。鸣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转身回去。
他推开疏桐的房门,里面一片昏暗,还有各种炭味,不禁剑眉微簇,他拉开了所有遮挡,让阳光透了进来,见疏桐趴在床边,心下一惊。
见其微微动了动肩膀,才稍觉释然。
疏桐揉了揉眼睛,满是疲惫,突然惊跳起来,糟糕,她慌忙拿出暖着的瓶子,瓶子还微热着,见鸣在身后也不打一声招呼,只是打开了封盖,一阵清香扑鼻而来,疏桐大为振奋,她无条件判定发酵是否终止,只是草草将盖子再次封上,将瓶子放于空气下,让早春的冷空气自然冷却。
疏桐道:“我也不知道是否能成功,不过再等些时候吧,等它凉透了便可以食用了!”
鸣点点头,用毛巾在水里沾湿了递给她。疏桐一照镜子,发觉自己脸同花猫一样,连忙将毛巾捂至脸上!
鸣扳开她的手道:“别动!”
他拿过毛巾沾着水,一点一点替疏桐擦去脸上的污痕。疏桐心中含暖,他竟然也会做出如此心细的举动来,实在令人刮目。
几近黄昏,一天的时限即到,疏桐紧张地揭开了盖子,勺了些出来,轻轻抿了一口,顿觉浑身舒畅,清甜美味,略带一点酸,心下欢喜,可是却不知道他们这些人习惯吃这东西么。
她勺了一勺递到鸣的嘴边怂恿道:“尝一尝,好不好吃?”
鸣将头撇了开去,狐疑地看着勺中白白散着清香的东西。道:“这是什么?”
疏桐道:“这叫酸奶,确切地说是抹茶酸奶,按照以往的经验凡是喝牛乳会腹泻之人肠道都不太灵光,不能吸收蛋白,所以酸奶可以帮助他们吸收消化?懂了没?”疏桐踮起脚将勺子硬塞进了他的嘴。
一开始鸣还颇为抗拒,后来也便吃了,见他一直皱着眉,便继续喂他一勺,第二勺明显抗拒减少了,第三勺便是自动吃了下去。
“怎么样?”疏桐急切地看他反映。
他道:“速速拿去给皇上吃罢!时间不多了!”他都没有回答,只是将瓶子里剩下的东西尽数给倒入了碗中,又换上了新的勺子,拉上疏桐直奔大殿。
宫女事先勺出来评尝,秀媚紧促道:“禀皇上,这味道实在是奇怪!不过确实芳香得紧!”
浩轻微挥动手臂示意她拿过去。
宫女小心翼翼将勺子喂到了浩嘴边,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
浩只是迟疑地闻了闻,慢慢张口,吃了下去,众人的心仿佛也悬在那里,他的表情竟然同鸣如出一辙,众人不敢怠慢,静观其变,浩越吃越多,看得众人连连称奇。
疏桐却无心在那里留连,她趁众人聚精会神这档偷溜出去找静。
疏桐按着记忆找到了雁翎塔,却见那里也有一个人正在等她!那个人便是静!疏桐正要出去,一个黑衣人抢先一步飞跳了出去。
疏桐心提了起来,蜷缩在一块巨石后头,眼睛紧盯着那个黑衣之人的举动,哪怕他对静有一丝的损害她都会去阻止!
那个人掀开了斗篷,露出一张峥嵘枯槁的脸,他的斗篷向疏桐飞了过来,疏桐低头闭眼屏息一动不动,那斗篷轻轻落在巨石上仿佛一声轻叹。
那人声色虚弱,不像是个功夫高强之人,他沙哑着嗓子对着静道:“你想好了么?你若要亲手杀死他,你就一定要学绝杀的最高式!瞎一双眼睛,换仇人一条命!否则你根本无法接近萧然,更别提报仇!”
静对着他,跨立着,眉头紧锁,他的手放在背后,就这么一动不动,像一个雕像,静沉默了会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那个人呵呵笑着:“我只是个老奴,曾经受过蓝妃的恩情,她将绝杀的最高式天外交由老夫保管!只因有损身体实乃是禁功,但是你此刻也别无他路可走,你若不练便是看着仇人在你眼前快活,而你虽可出塔,却终是出不了这个皇宫!”
那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卷纸丢于地上道:“你要说话算话!你留着你的一双眼见到了你心爱的姑娘最后一眼,你也应该知足了!你若是杀不了仇人便是不孝,你杀不了仇人自己却死了那是更大的不孝!”
静的眼中有一股子的热泪,滴落在纸上,湿润迅速蔓延了开去,纸上显现出了招式,静看在眼中,那影象久久挥之不去,那纸曾经是娘亲天天带在身上的。他轻轻折好,放入胸口!
那老者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他来到巨石旁边拿起斗篷匆匆而去,走之前,那满脸沟壑的脸在微笑着,慈祥而又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人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疏桐赶忙躲了起来,却听得那人阴阳怪气地一笑,回头那眼睛迸出了一阵绿光,看得疏桐紧紧捂住了嘴巴,心脏剧缩,不由得扯痛了旧伤。
正巧一个宫女路过此地,见得此翻光景吓得尖叫起来,那老者那手仿佛藤蔓般抓着了那宫女,伸入她的口,拔出了她的舌头,对着狂喷的鲜血贪婪地张着口,疏桐咬着自己的手指咬出了鲜血,她浑身无力,那么多的鲜血,宫女猛瞪的大眼让她顿时失去了思考,身体冰冷到了极点。
那老者喝完鲜血,舔了舔嘴唇,撕下了那宫女的面皮,用功将其化成了一堆飞灰,他回头,仿佛早就知道了那里躲着另外一个人。疏桐从来也没有像现在那样惊恐过,怕的一时间无法找回自己。
那个魔鬼一样的人一步步走向她,月亮又钻了出来,照亮了他牙齿沾染的鲜红,她根本就无法逃走,那个刚刚拔完舌头的手在抚摩她的脸皮,他在赞叹着:“多好的皮囊啊!不过主人说过要把你慢慢地折磨死!先让你变成哑巴!”
他笑着摊开一包白色的药粉,猛得倒入疏桐的口中,疏桐口中灼烧地难受,她对自己说不能咽绝对不能咽下去,那人见得疏桐反抗,尽然将她的头扳起,拉到了水塘边,想要给她灌水,她的头被按了下去,窒息席卷而来。
突然被一个力量提了上来,跌在一边,猛吐着口中的药粉,却是呛得两腮发紫,是静!静怒不可遏道:“休得伤她!”
那老者讪笑着道:“你应该谢谢老夫才对,怎的帮起外人来了!”
静和他猛对了一掌,那一掌把他刚刚喝的血全给吐了出来,那老者嬉笑着道:“静水山庄的庄主也不过如此,还不是中了我的百毒神掌!”
静看了看发黑的双掌,猛然记上心头:“你就是失踪十几年的百毒弱水?”
在不远处观察了许久的东风浩对鸣命令道:“抓住他,留活口!”
鸣侧身点头,腾空翻越犹如黑驹,身手迅捷空灵,弱水嶙峋的颧骨显得分外狡诈,见鸣从背后包抄过来突然一个翻身,双掌迎上了鸣的双掌,疏桐抓着静的胳膊咿唔着指着鸣,东风浩一个心惊,百毒神掌无药可解!
鸣的眼中寒光迸射,在贴到掌的刹那,他的手仿佛利剑一般,起落瞬间,弱水的两个手掌落地,鸣背身而立,安静地像一颗树。
弱水没有大声哀号,任由鲜血喷射,脸上一阵松一阵紧,他颤抖地道:“没想到,还有这么快的手!一双比剑气还要快的手!”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扑通一声倒地,背上插着一支箭,正中心脏。
东风浩打量着静,看着他一口口将疏桐口中的粉末给吸了出来,不由得看向鸣,鸣的脸色紧绷颇为震怒,心中叹道:“可怜的孩子,都不知道自己去争取!看来我得帮他们一把了!看得他二人究竟会如何自处!”
东风浩颇有深意地看着他们两个,他轻拍了拍静的肩膀:“如果你想杀我的话,你就得先让自己活下来!百毒神掌无药可解,你可得好好给朕活下来!”
静挣开了他,不屑接受他假腥腥的劝告,他抱起疏桐走向雁翎塔,路过鸣的身边,疏桐心中焦急,即便是内力再好,如此巨毒若不及时镇压怕是一个时辰之内便会毒发身亡,想至此心中恐慌起来,趁静走过鸣的身边时,疏桐拽住了鸣的衣袖不放,口中竟然发不出声音来,她憋出了汗,嘶哑着声音也只能发出浊浊的混音,她竭尽全力地说:“鸣,你一定要帮帮静!”
可是没有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静抱着她走了过去,疏桐的手渐渐脱离了鸣,可是鸣没有反应,静的鼻子中流出了鲜血滴到疏桐的脸上,他倒了下去,也不忘让疏桐倒在他的身上,他睁着眼睛,看着疏桐的脸,痴!
疏桐趴在静的身上嘶吼着:“你定要救他!!”她倔强地看着鸣。
鸣的声音没有温度,他冷冷道:“你这算是在求我么?你为了他求我?你心中的那个人是他?”
鸣走到她的身边,抬起她的脸质问道:“你说!”他的手抓得她生痛,他愤怒,自从骆驼峰他拥有了她之后他感到了更加得恐慌,这个女人似乎丝毫不念及那日彼此真切的情分,那样在他面前对别人过分地好!承如她说的,她依然是她,而他却不再是原来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