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悠长,没有夏季雨水的狂暴,却有一股沁人心神的寒意。
帝京位于大炎之北,气候干冷,寒意入骨三分,家家户户需禁闭门窗,收好衣物,躲避湿润的雨水。
前一刻,还静谧无比的街头,顿时被马蹄声迸溅的水花声打破。
陆鸣渊坐在客栈的竹楼屋檐下,仰望着一望无际的大雨,下了一个时辰,依旧不见消停。
杨映婵蹙着眉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前路,试图绕过泥泞的地方,可惜的是,徒劳无功。
樱红的绣花鞋上沾满了泥浆,让她有些不开心。
“回客栈去坐会儿吧,短时间雨是不会停了。”陆鸣渊微微一笑,回头朝客栈竹楼走去。
“本来是打算回宫收拾东西,现在算是耽搁了。”杨映婵嘟囔一声,无奈的跟了上去。
陆鸣渊并不打算让她待在宫里,当一个失去自由的金丝雀,而是打算给她安置一个宽敞舒适的宅子,调来几个丫鬟伺候,在京城里先住下,等镇北王回京述职。
“天气冷,还光着脚丫子?”
杨映婵进了屋子,便将绣花鞋脱下,赤着脚在屋里走来走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陆鸣渊低头瞅了一眼精致的玉足,就收回了目光。
圆润如玉,柔弱无骨,脚趾透明小巧,血管隐隐可现,白罗袜、红裙扎起,露出了一对极品的小脚。
哪怕陆鸣渊的前身在青楼教坊司睡过的不少花魁,脑海里浮现过诸多画面,也没有任何一个女子的脚,能与杨映婵的这双玉足相比。
杨映婵似乎察觉到了某人的目光,悄咪咪的将一双玉足缩进了裙底,坐在床上,整个脸颊微微有些红润。
陆鸣渊早已没有再看,而是双手负后姿态,抬头看向窗外。
因为秋雨的缘故,天色显得颇为阴沉。
陆鸣渊盯着淅淅沥沥的雨珠,感慨的说了一句:“这下雨天气,当真适合睡觉啊。”
这句话一出,让房间里的气氛很是微妙。
“陛下.”
终是杨映婵红着脸,率先开口。
“前线急报!”
可还没等她说完,客栈竹楼之外,响起一道响亮,中气十足的声音。
忽然被打断,杨映婵的眼中,露出黯淡的神色。
一名带甲士卒,手持令旗,胯下是一匹大炎禁军独有的偌大龙麒马,神情焦急,急惶惶的来到了客栈楼下。
在一瞬间,这栋竹楼的方向,无数目光投来,出现了大量神识扫过的情形。
守卫在侧的大炎高手们,随时待命。
“来者止步。”
一位九境武夫供奉,不知什么时候,脸色肃穆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有什么消息,由我暂为转交。”
禁军拱手告歉道:“这位大人,此乃前线秘报,只有圣上可以一观。”
“让他上来吧。”
然而,很快楼上就传来了慵懒平淡的回复。
九境武夫供奉听到这句话,这才放行。
禁军上了楼,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人,有些诧异,但还是下跪汇报道:“启禀圣上,宋氏王朝前线传来秘报,千里加急。”
“拿来吧,这里没有外人。”
陆鸣渊淡淡吩咐道。
“是!”
杨映婵听到这句话,心底浮现阵阵暖意。
禁军将秘报交给了陆鸣渊。
陆鸣渊接过信,还没有拆封的信件,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眉头皱了起来。
看完了以后,他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禁军退下后,他这才思忖道:“倒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军报,整个天下迟早会知情,是担心耽误军机,所以才列入秘报的吗。”
“怎么了?”
杨映婵不由好奇的问道。
陆鸣渊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有其他王朝的奸细,潜入宋氏王朝的杭京皇城,引发了大规模的修士大战,皇宫大面积损毁,有不少宋氏王朝的高手供奉身死道消,二皇子宋颜佑重伤,昏迷不醒,可谓损失惨重。”
“最重要的是,原本属于宋氏王朝的天命气运,被人夺走了。”
陆鸣渊的双眉,再次紧紧的皱在一起,又道:“如此看来,已经有其他王朝盯上了天命气运,并且很快付之行动。”
“距离惊云洲最近的,是银霜帝国,难不成,是银霜皇帝动的手?”
惊云洲,在中土天下十二大洲之外,地域广阔,地脉资源丰富,商会林立,有钱人居多,曾经属于大周王朝的疆土。
因此,陆鸣渊对宋氏王朝的国都,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宋氏王朝的北面,就是莽荒天下。
所以几乎每年,宋氏王朝都要耗费巨大的经费,去修缮边境的堡垒,守卫国土。
可以说,杭京乃是除了大炎,大隋,南离,大武之外,排名第前五的修士聚集之地,虽然顶尖高手不足,可城池的结实度,阵法却比任何城池都要精巧绝伦,此外宋氏王朝武道鼎盛,以饲养武人为主,藏龙卧虎。
同时,杭京也是整个惊云洲的资源、财富、强者、美人的汇聚之地,只要有足够的钱财,在那里,修士可以买到想要的一切。
宋氏王朝几乎就是一国养一城,外加个边境了。
就是这样一个易守难攻的国都,被人这么简单的突破了?
陆鸣渊百思不能其解。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王朝,首先排除周围的小国,他们没有这样的实力。
最有可能的,只有银霜帝国。
难不成是银霜皇帝欲求不满,觉得一道天命气运不够,所以想多掠夺一道,所以对最弱最近的大宋出手了?
那这闯入国都的神秘高手,实力得多强,起码得在十二境巅峰吧?
古怪,太古怪了。
听到陆鸣渊的消息,杨映婵也在旁边思考着军报的内容。
忽然间。
杨映婵的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件事,道:“妾身最近听父亲说起一件大事,或许殿下会感兴趣。”
“什么事?”陆鸣渊问道。
杨映婵认真道:“不久之前,圣冥魔国派兵入侵我大炎疆土,西北之地发生了不少战争,造成腥风血雨,死去的人类修士的数量,不下于天玄洲动荡造成的死伤。” 陆鸣渊的神情一肃,问道:“因为什么原因?”
“据说与地府十族有关,地府之中的各大种族,各自有不同的本命神通能力,这场动乱,就跟十族之中的血族有关。”杨映婵道。
陆鸣渊露出关切的神色,道:“你的意思是,此事很可能是魔国的人在搅局?”
“不太清楚,不过倒是可以作为参考。”
杨映婵摇了摇头,道:“当时的战斗,相当激烈,波及极广,然而,知道内情的人却少之又少。那一战,各个州郡的军队皆有不同程度的损失,当然最为引人瞩目的一件事,莫过于齐老先生的陨落。”
“跟齐老先生有关?”陆鸣渊的神情一变,犹如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追问道:“详细说说,血族到底有什么能力?”
齐老先生的死,一直是陆鸣渊心中的痛,只要有一点消息,都不能放过。
陆鸣渊之前还真没有将这件事情,与圣冥魔国的人结合在一起。
现在看来,还真有这个可能。
杨映婵继续道:“血族的本命能力主要是两个。一是通过吸食生灵的血液进行修炼,二是可以化作吸血之人的面孔,并且读取他们的记忆,起到伪装的效果。”
“西北之地所有一切的争端,便是由此而起。很多州郡的军队,就是混入了妖魔,然后被内部突破的,北境长城固然坚实,但抵不住内部渗透。”
“天玄府那一战的最后战场,位于天水城所在的领地。正是因为有血族的修士混入在百姓之中,挟持真正的百姓,这才让齐老先生左右为难,只能以身殉道。”
“老先生的确很强,乃是当世圣贤,然而,终究只是一个儒修,肉身相当脆弱,一旦遭受攻击,也就必死无疑。更何况,他还面对了三四位血族强者的围攻。”
陆鸣渊的双手紧捏,嘴唇中,挤出四个字:“又—是—血—族。”
他对血族的人,一点也不陌生。
血葬国公就是死在他的手中。
在大千沧澜图中,他屡次遭到血族的针对。
第一世,身为武圣,被血族神尊柳尊偷袭。
第二世,又被血族世子暗算,所幸被自己反杀。
“看来这一次,也跟血族脱不开干系。”
陆鸣渊一想到自己继承了皇位,岳父却身死道消,便十分自责。
“我忽然想去一趟宋氏王朝,不为其他,就是要看看,是谁在打天命气运的主意。”
杨映婵早就猜到陆鸣渊与齐行砚的关系,并非岳父女婿这么简单,恐怕还有一些老师、护道人类似的关系,听到陆鸣渊做出这个决定,她也就一点都不奇怪。
不过,她却绝对不会允许陆鸣渊去冒险,立即劝道:“宋氏王朝位于北边,靠近莽荒,如今陛下身为九五至尊,一国之主,请您一定要三思。”
陆鸣渊的眼神一凝。
这才想起,如今的自己。
已经是大炎天子,是大炎王朝的君王。
一般来说,不能离开京城半步。
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是大炎的吉祥物。
他不由苦笑一声道:“没想到,离开了冷宫,朕又被困在了这京城之中。”
杨映婵见他的样子,颇为心疼道:“妾身也不清楚宋氏王朝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诉说了一种可能性,此次天道气运降临,各大王朝,皆在觊觎天命气运的存在,企图成为下一座天命王朝,血族并不是唯一结果,唯一答案,陛下需要从长计议。”
虽然,杨映婵说得颇为隐晦,陆鸣渊却还是听了出来。
天道气运降世,眼下正是会开战的时候,大世之争已经开启。
他身为帝王,不能随意的离开国都。
杨映婵又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王朝觊觎宋氏王朝的天命气运,所以接下来,大炎若想从其他王朝手上得到一份天命气运,更加不容易了。”
在登基大典的时候,陆鸣渊就听文圣说过,典籍上曾出现过小国掠夺大国天命气运的记载。
眼下有人先出手,对大炎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大隋,南离,银霜,都是从中古演化下来的庞大王朝,历史悠久,在各大王朝的影响力,仅次于大炎。
即便是父皇在位的时候,也不会轻易与他们开战。
一旦开战,必定血流成河,尸骸遍野。
陆鸣渊的情绪,已经渐渐恢复过来,开始认真思索,道:“越是如此,我就更要去一趟六国。”
“可是.”杨映婵还想劝一劝。
陆鸣渊的目光坚定,打断了她的话,紧接着又道:“当然,不是现在,若是有朝一日,我能跻身上三品,甚至超过武圣,那放眼整个天下,也将没几个对手,届时,哪怕是圣人祖师,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杨映婵见陆鸣渊心意已定,也就没有再劝,道:“一般人肯定不可能有机会潜入进戒备森严的一国首都,如果殿下精通变化之术,加上实力比肩儒家圣人,佛陀菩萨,道门真仙,倒是可以试一试。”
“会有这样一天的。”
陆鸣渊如是道。
大炎京城。
晚风凌冽,秋雨绵绵,吹起的雨水犹如刀子,滴在脸上生疼。
进城的军队在城外的泥地上留下一道斑驳的足迹。
城头上的将领,一脸笑容,望着这一只军队返回。
为首是一名英郎男子,俊逸非常,红色披风在身,看着眼熟,应该地位不低。此时卸甲凯旋,乌黑头发披散在肩上,走在最前面。
一杆偌大的“霍”字旗,迎风飘扬。
京城街坊中的百姓透过窗户,看到雨幕中的这副场景,都是发出欣喜的讨论声。
“是冠军侯!”
“时隔多年,他把边境那些妖魔全部给打跑了!”
“太好了,不用担心开战了,近些日子,我听好多人说最近可能会打仗。”
“现在不用担心了,有冠军侯在,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听着街道上的话,霍青疲惫了数日的身子也不禁松弛了些。
他的眸子盯向道路两旁的百姓,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
只要自己在一天,就不能让战乱降临到大炎百姓的头上。
新帝在位,万事俱备。
他一定能够像十八岁那一年一样,终结前朝留下的这副烂摊子。
这般想着,车架不一会儿就到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