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端起桌上的药,摸了摸药碗已经凉了,便拿到炉子上热好了,再端着过来喂锦色。她刚舀起一勺,送到锦色边。
便在此时,帐篷的门打开了,姬凤离迈着凛然的步子走了进来。
看到花著雨正要喂锦色药,他面上神色一滞,薄唇紧抿,深邃的墨瞳中顿时涌起无尽的黯然神伤。
他迈着浩瀚凌厉的步伐,快步向床榻走来,如云衣袂因步伐凌厉而翻卷如云,寒意四溢。转瞬间,他已经走到床榻前,凝立在花著雨面前。
“本相的夫人,不敢劳驾宝统领!把药碗给我!”他抬袖朝着花著雨伸出手来,狭长凤眸中隐隐跳动着灼灼怒焰,却也暗隐着一抹深不可察的悲凉。
花著雨凝望着他伸来的手,犹记得,当日,他坐在逐阳马上,向她伸出手来。彼时,在火箭纷飞的战场上,那一句“把手给我!”曾让她一颗心极是震动。
而今日,同样的宽大白袖在她眼前漫卷如云,宽袖之上,却覆满了风雪,寒意四溢。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却又何其不同。
这一次,他要的不再是她的手,而是他手中的这碗药,给她未婚夫人的药。
“把药碗给我!”姬凤离长眉微拧,黑眸中冷若霜华,有些不耐地再重复了一遍。话气冷,似乎沾柒了外面的雪气一般,周身上下的气质也是冷的。
花著雨脸色微变,清眸中霎时掠过丝丝自嘲。
怎么回事?不过是在锦色口中听到他几句好话,再面对他,就有些不冷静。就是真如锦色所言,那又怎样?
花著雨收摄心神,唇角慢慢勾起一丝笑容,冷澈却也清苦。她抬手,舀起一勺子药,递到唇边,撮唇轻轻吹了吹,待到不烫了,才递到锦色唇边。
锦色似乎是吓得呆住了,一时之间,不知是喝还是不喝,花著雨朝着锦色微微笑了笑,锦色这才张口慢慢地将药喝了下去。
花著雨这才将勺子搁在药碗中,慢慢站起身来,伸手将药碗递到了姬凤离面前。
“那便请相爷来喂吧!”花著雨淡淡说道。
姬凤离淡淡哼了一声,伸手来接碗。
不经意间,两人的手指相碰,彼此都好似被烫到了一般,急忙缩回了手。
“咣当”一声,药碗摔落在地面上,浑褐色的药汁四溅横流,有几滴药汁在药碗坠落之前洒落在花著雨的手背上。
虽然不如刚熬出来那般烫,不至于烧起一串泡,但还是将花著雨手背上灼出一片红印。
姬凤离的目光从花著雨手上扫过,又望了一眼地面上的狼藉,凤眸中一片冷凝。
花著雨凝了凝眉,轻轻俯身蹲下,伸手去拾地面上的药碗。
锦色极是不安地欠起了身,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让絮儿来收拾吧,你退下吧!”
“你好好躺着!”姬凤离上前一步坐在床榻边,一把将锦色按了回去。
锦色无奈,只得慢慢躺回到床榻上。
姬凤离伸手为锦色掖了掖被角,温雅笑了笑,轻声道:“小心伤口崩裂。”
花著雨将药碗一片一片拾了起来,一不小心,手微微颤了颤,手指被划破了,谪了几滴嫣红的血球。大约是耍刀弄枪久了,这些活计,她总是手脚笨拙,做得不够好。姬凤离深邃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花著雨淌血的手指,便匆匆转开脸去。
“四儿,伤口还疼不疼?”姬凤离冲着锦色淡淡笑了笑,声音低沉柔和地问道。
姬凤离风华无双的笑容让锦色心中瞬间凝滞,脸上隐隐浮地出两样嫣红,娇羞无限,“不······不算很疼了!”她低低答道,眼光顿时不知往何处看了,待到不经意和到花著雨手指上的嫣红,心顿时一颤。
花著雨手指上的伤口虽不大,但鲜血还在淌,她伸手在身上才摸索半天,也没找到任何要以包扎伤口的布条,正要作罢。锦色见状,从枕头下抽出一快锦帕,轻声道:“用这个吧!”
花著雨勾唇苦笑,扮男子久了,她身上就连这样女子必备的锦帕都没有。
她起身接了过来,将手指麻利地缠绕了一下,弯腰将药碗的碎片捧起来,“左相大人,末将告退了!”
姬凤离没有看花著雨,挥了挥手,凝眉道:“去吧!”花著雨施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屋外依然是乱雪飞扬,冷风飘零。
乍然从温暖的帐篷内走出来,这扑面的冷风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花著而将手中的瓷碗碎片扔在角落里,便迎着扑面而来的雪片,缓步走向了雪中。
风,吹吧,狠狠地吹吧!将我的眼泪和软弱都吹走!将孤独、冷硬和无情留给我。
雪,飘吧,将这世间所有的野心和随谋统统都掩埋,还一个暂时纯净无暇没有争端的世间,让她好好地喘息一下。
花著雨在风雪中疾步而行,她轻轻仰着头,风掠过鬓边,送来一份凛冽,雪扑在脸上,带来一片沁冷。
原本,她打算从姬凤离身边查探一些事情,然而,不巧地遇见了战事。如今,战事已停歇,搁置下的事情,现在改去办了。回京后,她恐怕是无法在姬凤离身边待下去了。
花著雨走后,姬凤离命锦色的丫鬟絮儿.再熬了一碗药, 呈了上来。他端起药碗, 舀了一勺药,送到了锦色面前。
眼前,不知为何,便飘过她撮唇轻轻吹药的动作,那一夜,那唇的温软混合着药的清苦便好似柔软的蔓藤,穿越了时日的障碍,再次在他心头蔓延生长,缠缠绕绕。
他心不在焉地喂完了药,将空碗交给絮儿,再细心叮咛了锦色几句,便快步出了帐篷,向中军帐走去。
召集了王煜和一些重要将领商议班师回朝之事。
“阳关地势平坦,需要重兵防守,王煜,你和南宫绝统领五万精兵在阳关镇守。北朝这一次虽败北,但也不能说明北帝再没有南下之心。”姬凤 离坐在椅子上,缓缓说道。
王煜点了点头,“相爷说的对,这几日本将便将兵力分配一下,不过……”王煜顿了一下,忽然说道,“相爷,不知您打算如何安排宝统领,他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本将想将他和虎啸营都留在边关。”
姬凤离凝了凝眉,缓缓说道:“这件事情,你可以事先问一下他的意思,如若他愿意,留在这里自是最好。但若不愿,你也不用强迫他!”
“相爷,你原本不是说宝统领是一个人才,要陪你到京中委以重任吗?为什么要将他留在北疆。”南宫绝凝眉问道。
粕风离风眸眯了眯,畔中闪过一丝豫彳:可测的块绝,: “本相观在改主意了,他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留在哪里都可以,只要……”只要,他不留在我的身边,不要让我日日看到他,他在哪里都可以。
当初,姬凤离把花著雨从内惩院中带出来,让他到相府,便是存了惜才的念头。可如今,他却不想再重用他。不仅不会重用,也或许,自此就会放他自由。
他从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有些事情,当断则断,否则心受其乱,是该到了了断的时候了。
天高海阔,自此后,他走他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天涯海角,上天入地,再不相见。
或许,再不相见,便会遗忘。痛或许便会少一分。
“留在即关最好了,京城也不缺他一个人才!”蓝冰在一侧低声说道。
这些日子,蓝冰变得少言寡语,清减了不少,眉角眼梢都是丝丝缕缕的愁绪。
唐玉抱臂坐在一侧,没有说话,一时间心中有些迷感。他不知,那一日的事情,到底是做的对了,还是错了。
雪断断续续下了三日,在第四日夜间,天色终于放晴。
北军已退,阳关城得保,那些流离逃亡的阳关百姓,陆陆续续牵儿携女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家园,这个遭受了战火洗礼的城池顿时有了烟火人气,散发出一种顽强的生机。
或许,北疆的百姓早就习惯了这样连年征战的日子,不过半月的光景,阳关城就重新热闹了起来,恢复了盎然生机。
东街的早市和夜市也重新开市,晚间,还有百姓燃放烟火,映得北地天空亮如白昼,极是热闹。
朝廷大军即将返回京城,阳关百姓特地在城东的湘水河畔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民间节目,为朝廷大军进行。
这一日,天刚入黑,虎啸营的几个校尉便陆续过来,邀了花著雨一道去阳关城凑热闹。
花著雨原本没什么心情去凑热闹,但架不住几位校尉的轮番游说,最后被强行拥簇着骑马到了即关城。
这一日是十月十五,天空格外晴朗,一轮皓月当空,散发着明亮清辉,寒星都在皓月的光芒下隐遁了。
几个人从东街夜市走过,所到之处,百姓都纷份让路,对他们这些保家卫国的兵士报以敬重的目光。夜市上多是卖小玩意的,几个人走走停停,不一会儿便到了湘水河畔。河边,已经被百姓布置的花团锦簇,流先溢彩。岸边光秃秃的大树上,挂满了百姓自己制作的花灯,形状各异,各个不同。
北地冬日的风有些冷,但是,这点冷对于北疆的百姓并不算什么,他们穿着棉衣,倾城而出,在河边忙碌着。搭起了一处高台,披红挂彩,看上去霎是热闹。
台下摆了百来张桌椅和条凳,这些都是百姓从各家各户凑来的,长短高低不太一样。一切都显得有些寒酸,但是百姓们的热情高涨,节目演的极是精彩。
他们到得有些早,自有人引了他们到前排长凳落座,花著雨这个宝统领如今在北疆早已不是无名之辈,谁都知晚她深入敌后,立了大功,作战又极其英勇,都对花著雨极其仰慕。这些人又不知花著雨是太监,见她生的俊美不凡,一些姑娘们不断跑过来向花著雨献着殷勤。
花著而笑吟吟地坐在那里,对这些似乎视而不见。当初,他在梁州,对这些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
身侧一个姓刘的校尉小声问道:“宝统领,不如就别跟着相爷回京城了,留在北疆如何?这里的姑娘们可都是极热情的!”
花著雨挑了挑眉,笑道:刘校尉莫非看上了哪位姑娘,如若真这样,那你便留在此地,成就家业也不错!”
刘校尉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倒是看上了,不过人家姑娘看的可是你!”
“看我有什么用,你告诉她,我是纯不娶妻的!”花著雨淡淡说道。
刘校尉神色一暗,猛然想起了花著雨本是太监,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话来安慰花著雨。
花著雨却没料到人家想到了此事,诧异地望了一眼他。
“左相大人来了,左相大人来了!”就在这时,有百姓高呼道。
刘校尉正在尴尬不知所措,立刻一拉花著雨的手,跳起来说道:“相爷来了!”
花著雨随着他从凳子上起身,目光穿过眼前涌动的人潮,看到前方河岸边,十余人缓步而来。
当先一人正是姬凤离,今夜,他着一身玄色云纹织锦官服,深沉低调的玄色也难掩他卓绝无双的高贵温雅,他长身玉立,气度雍容,漫步之婆,从容优雅。
他唇角眼梢挂着温文的笑意,在河畔光线各异的花灯映照下,显得愈发俊姜无俦,风华无双。
这一夜,阳关城无数一睹“左相大人”风采的年轻船娘们,于这一夜后,再不能安然入眠,度过了无数个相思之夜。
姬凤离身后尾随着王煜、蓝冰、铜手、唐玉、南宫绝等一众将领。紧挨在他身侧的,却是一位女子——锦色。
自从那一日在帐篷中互诉衷肠后,花著雨再没有见过锦色,自然是因为姬凤离不允许她去见他的未婚夫人。而今夜再次相见,她忽然发现,锦色原来也很美。
或许,锦色的容貌在帝都那些莺莺燕燕中不算出众,但是在这北疆的风雪下,她忽然发观锦色也有一种别样的美,身材高挑婀娜,容貌清爽俏丽,如同生长在悬崖上的一株寒梅。
今夜,锦色穿了一袭雪白色狐袭,纤细的狐毛围在她脖间,为她平添了一股婉转的气质。
花著雨看到锦色伴着姬凤离前来,便知晚她伤势已好,心中一块大石落了下来。
一行人越行越近,人群中“相爷”,“左相大人”的呼声四起,声音中包含着浓浓的崇敬和仰慕之意。
左相姬凤离,在北疆人心目中,无疑已经成了护国的良相。
姬凤离微笑颔首,顾盼间俊目潋滟生辉。
花著雨不待姬凤离走近,便自行坐在了凳子上。
不一会儿,姬凤离一行人被府尹领着坐到了第一排的座位上。花著雨恰好坐在锦色身后,锦色身侧便是姬凤离。从花著雨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两人的背影。
锦色发现了身后是花著雨,悄然回首望了她一眼,勾唇笑了笑。花著雨也勾唇回了她一个笑容。
就在此时,一阵锣鼓声传来,前面高台上的花灯次第熄灭,只余下一块白色幕布被映照的一片明亮。
看样子是要演一出皮影戏了,果然不出所料。
就见得锣鼓锉锵声中,一拨小人策马领兵奔了出来,翻山越岭,策马前奔,后来便和另外一拨小人噼里啪啦战在一起,不一会儿便将那些另一拨战败,凯旋而归。
这出戏,却是说的花著雨深入敌后那出戏。
花著雨坐在凳子上,心却不在戏上,空中一轮皓月,将蒙蒙月华笼在身上,清幽而渺然。花著雨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融在这月色之中,揉合着淡淡的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伤感。
皮影戏后,便是一些姑娘们编排的戏曲,还有一些民间的舞。云袖曼舞,丝竹袅袅,众人面前的桌子上,摆上了一些清淡的小菜和水酒。
兵士们拍开酒坛的封泥,将酒水倾倒在海碗中,大口喝了起来。不知不觉中,花著雨便也饮下了几碗,隐约感觉自己有了几分醉意。抬首望月,暗月那样皎洁,那祥明亮,月圆人团圆,而她这一生,注定是无法和亲人团圆了。
突然间便觉得心痛如割,痛苦就像洪水,似乎转瞬便要将她淹没。在这个人人欢腾的日子里,唯有她永远是寂寞的。
高台上,百姓们堆备的节目已经演完,一些兵士们自行上去献歌献艺,歌声锣声霎时喧闹。忽然就听得有人高呼道:“谁会群铜琵琶!”
“我来!”花著雨举起手中酒碗,仰首饮下最后一碗酒,刺鼻的辛辣直冲上眼睛,一双清澈美目瞬间染上一层水雾。
她从凳子上站直了身躯,整个人沐浴在水银一般的皎洁月光里,清丽绝
艳的面上散发着一种罕见的豪气。
一翻手,手中的酒碗扔在了地面上,挥得粉碎。她一个翻身跃向高台,伸手从一个人手中接过铜琵琶。坐在凳子上。身上衣襟沾染了些许酒渍,额前散下几缕乱发,她却是不管,只管坐在凳子上调了调弦,一副狂放颓败的样子。
“谁来击鼓相和?”花著雨眯眼问道,清畔中一片水波潋滟。
底下兵士和百姓一片寂静,唐玉忽高喝道:“我来!”言罢,快步跃上高台,拿起鼓槌,站立大鼓前。
“听说相爷的笛子吹奏的不错,不知可否让我等也饱饱耳福!”一个兵士酒喝得也有些高了,朗声喊道。
他的喊声,引起了百姓和兵士们此起彼伏的邀请声。
姬凤离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过了好久,他才缓缓站起身来,修薄的唇角挂着一丝惯常的优雅笑意,水墨黑瞳中,却是冷凝一片。
他负手走上高台,在花著雨身侧不远处凝立,手中执着一管玉笛。
“相爷,奏哪首曲子?”唐玉低声问道。
姬凤离凝立片刻,黑眸中闪过一丝黯淡,他语气沉重地说道:“就奏一曲出塞曲,献给此番战事英雄牺牲的将士们!”
唐玉点了点头。
花著雨拨着琴弦,心中也是一片伤感。
底下的兵士和百姓一片鸦雀无声,众人无声地将碗中的水酒泼洒在地面上,莫死难的英雄。
一片寂静声中,笛声起,长长的前奏,带着难以拂去的伤感与沧桑。
花著雨轻击琴首,五指疾轮,琵琶曲如铁骑突来,唐玉的鼓声忽起,鼓声摧残,万众奔走呼号。
笛声咽, 琵琶泣,鼓声细细相和。
妻离子散的哀伤,国破家亡的愤恨,令人莹然欲泣,肝肠寸断。
鼓声忽起,笛音拔高,琵琶转急。
疾风骤雨,金戈铁马出,烈烈的乐音令人忍不住握拳而立,奋身杀敌。琵琶锉锵中,似刀剑相击,似铁骑狂奔,如雷如霆,气势凌厉。
唐玉只觉得琵琶声越加凛冽,自己操鼓几乎跟不上,只有琵琶声如同穿云而出的长轮,期间夹着笛声若甫似无的悲凉。
底下兵士忍不住随着乐音哼起了《出塞曲》: “金戈铁马土一坯,憔悴了谁,成就了谁。回味江南绿色,怎敌他塞外狼烟。马蹄急催,停杯还醉,醉眼望月月迷离,仰天长笑笑含泪。多少英雄冢,天空归雁鸣,牡士啊,何时归家还。……”
这一夜,阳关城的百姓记住了这一首《出塞曲》,以及那一瞬的慷慨纵情,和豪情万丈。
一曲出塞,多少男儿泪,多少英雄叹!
锦色坐在下面,仰面瞧着高台上。
月光混合着淡淡的灯先照亮了她半边素颜,俏丽的脸上慢慢地笼上了一层愁绪。
一曲而终,无数声叹息。
高台下一片死寂。
花著雨悄然跃下高台,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百姓都知姬凤离亲民和善,胆子大了些,都朝着姬凤离涌了上来,有的热心地指着锦色问道:“相爷,听说这位姑娘是相爷未过门的夫人,不知相爷何时完婚,也好让我们讨一杯喜酒喝!”
姬凤离依然是俊面含笑,嗓音低醇地说道:“还早还早!” “为什么还早,相爷不如就在阳关完婚,也好让我等讨一杯喜酒喝。若是回了京,我们可是就喝不到喜酒了!”
花著雨瞧了一眼被百姓拥簇的姬凤离,走到河边,牵了绑在树干上的马匹,策马回了军营。
姬凤离在人群中,遥遥瞥了一眼那策马而去的身影,唇角笑意渐渐凝住,墨瞳中,涌过无穷无尽的惆帐。
天上一轮皓月,在地面上映出她一人一骑狐单的影子。夜风徐来,那淡淡的酒意已经消失殆尽,心中一片清明。她大喝一声“驾!”,胯下骏马疾速向前奔去,呼呼的冷风扑面而来,心头一片沁冷。
锦色坐在马车中,一路颠簸回了军营。刚一从马车上下来,就觉得胃里一阵不适,忍不住扶着马车吐了起来。
姬凤离一惊,从马背上纵身跃下,快步走到锦色面前,拍了拍她的后背,凝眉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吐了起来?”
锦色掏出锦帕擦了擦嘴,朝着姬凤离笑话道:“今晚在外面吃的东西可能有些凉,兼之又一路颠簸,难免不舒服了。我没事,相爷不用担心!”
姬凤离皱眉道: “不如叫军医过来看看吧!”
“还是不要了,我真的没事!过一会儿喝点热水就好了,相爷你不用担心,早点去歇着吧。四儿告退了!”锦色干脆地拒绝道,扶着絮儿的手,快步走向了帐莲内。
姬凤离在军营中伫立良久,回首看去,只见蓝冰和唐玉跟在自己身后,似乎也凝立了好久。
蓝冰的身子,为不可察地轻轻颤抖,清俊的脸上,一片哀伤的绝望。
姬凤离扫了蓝冰一眼,叹息一声,转首对唐玉道:“唐玉你去叫军医过来为四儿诊脉,看看她到底怎么回事?”
唐玉答应一声,正要去请军医。
蓝冰却忽然伸手阻住了他,抬眸对姬凤离道:“相爷,还是不要去请军医了!”
唐玉不解,问道:“为何,难道有病不看!”
蓝冰动了动嘴唇,好久才说道:“女人有时候并非得病才会吐,如果……如果……,让军医诊出来,那岂不是让她一个姑娘家名誉扫地,”话音方落,蓝冰转身快步离去。
姬凤离心中狠狠一震。
他知悉蓝冰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女子但凡有孕,便常有孕吐。难道说……
他不敢再想下去,风朔朔掠过,冷吗,他已经感觉不到冷,因为他的心,在这样一个寒意,已经凄凄冷凝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