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夜思潮

抱着大捆大捆的资料,回到众人之前的兰斯洛,将整件事情简短说过一遍后,扔下了这样的一句。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部下们,用你们那不太灵光的脑子,去想点办法出来吧!”

得到的回应先是一片沉寂,之后是小草举手发问,“老公,可不可以再说得清楚一点?”

妮儿的反应则火爆且直接得多,“你白痴啊!糊里糊涂答应人家这种东西,这样子做事会很麻烦耶!再说,你哪来的军队和经费啊?就算是豆腐脑,偶尔也该想一想吧!”

“住口!作妹妹的,怎么可以批评哥哥是豆腐脑?”兰斯洛道:“是因为人家长辈信任本大爷的能力,而我身为一个有上进心的男子汉,当然要表现我的能力给他们看,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喔!老大果然不愧是老大。”有雪赞叹道:“英明神武,志气不凡,真是堂堂男子汉啊!”

“呃……是这样吗?还是你根本就睡得迷迷糊糊,莫名其妙就答应了人家?被那一堆白胡子老头包围,轮流轰炸,感觉很不好受吧?”源五郎叹道:“或许,你自己心里也正在后悔,只是为了面子,打死也不肯承认,对不对?”

心内感受全被揭穿,兰斯洛顿时有种快要崩溃掉的感觉,但仍是板着脸道:“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要想办法做到,临阵退缩是不行的。”

“大家慢慢讨论吧!我要去想一点事情。”没再答腔,源五郎一摆手,迳自走出了室外。他的背影仍是潇洒自在,但望上去,总让人觉得有几分萧瑟……

兰斯洛皱眉道:“这家伙,居然在这种时候逃跑!”

“原谅他吧!看得出来,他也是很苦恼的。”小草微笑地说着。

源五郎的困惑,她完全可以明白,但现在也只有让他独自去思索,毕竟,有能力去影响他决定的那人,并不是自己……

将兰斯洛放下的大批宗卷接过来,小草道:“基本上,这些约定对我们而言是有利的。只要把约定的内容公开,那么就会变成雷因斯王廷与你做的约定,当老公你完成他们的要求,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位。这样子,总比大家闷着头一直玩暗盘游戏要好得多。”

“哦?这么说,我果然没有做错事啊!”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兰斯洛着实松了一口气。

“事情没有对与错,有办法的人总是能将危机变成转机。”小草微笑道:“不过老公你实在是应该争取更好一点的条件啊!”

谈话间,小草动作俐落,已经将资料堆里最重要的几样资讯找出,整理记下,道:“守城、平定叛乱都需要兵力,目前雷因斯各城的警备队兵力,我们都无权掌控,简单来说,就是无兵可用。”

妮儿道:“一点都没有吗?我记得你……嫂嫂你不是魔导公会的主席吗?现在还可以调动他们吧!”

“是可以。莉雅女王亡故后,魔导公会主席之位,暂时由梅琳老师唯一的弟子,也就是我苍月草打理。”因为妮儿刚才的称呼,小草几乎是用一种感动的表情在回望小姑。

“把魔导公会能够上阵的兵力统筹,大概是两万名魔导部队。但因为对我这忽然冒出来的新人不满,估计会有部份人马流失。”

“敌人的兵力呢?”

“七省内各大城市的兵力总和,加上响应其号召而前往的稷下学员、白家子弟、雷因斯百姓,还有来自国外的投机份子,全部算在一起,估计有不下五十万的兵力。”

“两万对五十万?”妮儿喃哺道:“不用天位力量怎么打得下去嘛!”

“有一个值得欣喜的消息。驻守在西西科嘉岛上,雷因斯最精锐的部队,五色旗,是宣誓站在我们这边,愿意服从我们调度的。”对于妮儿的欣喜,小草歉然道:“可是根据资料上说的,他们也同时宣誓,不参与此次的雷因斯内战。”

“不参与雷因斯内战?可是我们现在就是在打内战啊!”妮儿的喜悦表情立刻垮下来,道:“那样的话还不是等于没有用。”

“以我们如今在雷因斯的名气、人望,招募军队的可能性不高,不但可能被奸细趁隙混入,训练上也来不及。我想过了,最快的方法,就是用钱招募佣兵。”小草道:“在西西科嘉岛上,除了驻守的五色旗,佣兵部队也是不弱的一支劲旅,有那样的战力,应该足够应付这次的内战,不过要实现这个想法,先决条件是要有钱,所以怎么弄到资金,是我们的当前要务。”

“你以前在这里是干女王的,像你们这种干邪教的,私房钱应该贪污了不少吧!不要那么小气,拿出来用吧!”

“很遗憾,雷因斯是神职人员治国,身为女王,要为全国人民表率,于理不能囤积太多的金钱。”小草叹道:“私房钱是有一些,要拿出来也不是问题,但要筹措佣兵部队的薪水、粮饷,那笔钱顶多撑上十日,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啊!”

虽然不满,却也晓得对方说的是事实,妮儿转头向兄长怒斥道:“都是你不好,做贼就做贼嘛!偏要做什么义贼,把赚来的钱又送了出去,搞到现在不但被全大陆通缉,还连起码的资金都没有,要不是你这样滥当好人,我们用得着这样穷哈哈的吗?”

“啊!你怪我?”兰斯洛摇头道:“你自己那时候煮粥送钱,还不是干得很高兴,现在有事才怪我,不公平吧!”

兄妹两人正要斗嘴,有雪已迳自走到墙壁旁,先是摸摸墙壁,再打量一下屋内摆设,最后推开窗子,凝望外头的景物。

“老大,就算你还不是雷因斯王,但至少现在你可以支配象牙白塔没错吧!”

“是啊!那又怎么样?”

“你看看这些摆设、建筑,好像价值不莽耶!”有雪道:“我瞧这宫里古董玩物之类的东西着实不少,通通拿去卖了,可以换不少钱吧!就算是外头那根白色大柱子,雕工那么漂亮,我想也一定有很多人愿意买的,这样的话,军费不就有着落了吗?”

兰斯洛与妮儿对望一眼,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仔细看看,象牙白塔虽说是建筑朴素,但镶金嵌玉的地方着实不少,又因传国久远,具有历史价值的珍奇古玩不计其数,把这些通通算起来,那是一笔很大的资产。

“好!决定了,先把这个桌子卖掉,连带这一套白玉椅子,就够我们这阵子的生活费了。”

“哇!不可以啦!”慌忙阻止的是小草,“这套桌椅是人家妈妈的妈妈最喜欢的一套,不可以卖掉啦:”

“那把墙上那几幅画拿去卖好了,画得歪七扭八的,横竖也没人看得懂,卖掉省事。”

“也不行啦!那是以前白鹿洞掌门送给雷因斯的礼物,拿去卖会产生外交纠纷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是你作主还是我作主?”兰斯洛桌子一拍,站起身来,拔出腰间风华刀,朝外走去,哺哺道:“那只好砍柱子去卖了,这么大件,多少可以换个几百枚银币回来吧!”

小草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是拖着丈夫,阻止他往前走去,“哇!那样不行啦!那根柱子人家小时候常常在那里玩,砍掉的话,就没有回忆童年的地方了,呜……”

“放手,不要拉住我,你……你这算鬼压身吗?”

财政纠纷一时无法解决,有雪慨叹着望向门外,道:“除了钱,人的问题也很麻烦啊!老三一副要跑要跑的样子,不赶快想个办法把他拉回来,真的让他跑掉,我们一定会很头痛的。”

这句话点醒了兰斯洛,他思索半晌,最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哼!区区一个死人妖,不怕他飞上了天去,本大爷自有对付他的方法。”彷佛是名军师一样的成竹在胸,兰斯洛摇头晃脑,道:“我有条妙计,只要依计行事,明天死老三就会回来帮我们料理一切,这个妙计就是……”

当兰斯洛把他的计策说完,众人无不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出现一声沉重的闷响。

虽然房里找不到现成的大石头,不过让一个白玉凳子砸碎在头上,那也实在够惨的了。

“你……你用这么硬的东西砸我:想要我死啊!”

“要自己妹妹做这种事,你还算是人吗?”

“开个玩笑而已,有什么关系?连这种玩笑都开不起,你还算是女人吗?”

惊见兄妹两人剑拔弩张,有雪慌忙劝解道:“妮儿小姐,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紧张,说不定人家对你根本就没有兴趣,又或者咱们的人妖老三性向特别,爱男人不爱女人,那即使你脱guang衣服大跳艳舞,对他也是没有诱惑力的。”

这话之后又是一声问响,只不过凳子没碎,另一样东西抢先倒地——没有天位力量护体,也没有乙太不灭体催愈,结果就是必然的惨重。

妮儿甩门出去,而兰斯洛的惊叫声在房内响起。

“不得了了,老婆,你赶快救人啊!你……你看,老四的血像鲸鱼一样噗噗喷个不停啊!”

“时势如此大好,真乃天助我也,大家好好的干,我们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了。”

兴高采烈,白天行鼓舞着同志,让他们相信前方有可期的未来。

近一个月的时局演变,彷佛溜滑梯一般大起大落,复杂到让人意会不过来,当白天行定下神来,却只发现一切情势均是大好于己。

他并不是一个野心太大的人,虽然期望能坐上白家家主之位,但多少也还知道自己的地位与分寸,不曾奢望没可能属于己的东西。

但现在综观雷因斯境内,时局乱成一团,有能力角逐王座的人,看来看去实在没几个人比得过自己,若说自己对雷因斯王位无心,那只是把王位让给一些不如自己的人罢了。

何况那个脑袋里装豆腐的白痴亲王,一举一动都如此地配合,还没到王都,就已经让雷因斯人民憎恶有加,心中鄙夷,相形之下,本来有篡夺王位之嫌的自己,反而成了替天行道的英雄角色,特别是白家子弟,许多都表示过,希望能追随自己,赶走那可鄙的盗贼头。

只是在这种情形下,稷下学宫的反应就很难理解,本来自己也安排了人,在其中鼓动,一面阻止那亲王入城,一面给宫廷派的诸位大老压力,希望能获得他们的认可,名正言顺地取得合法继承权。

可是莫名其妙,一个多年行踪不明的稷下宫主忽然出现,以雷因斯第一长老的身份,压得各派系大老噤若寒蝉,而白无忌也挺身表态,让正统继承权落到了那粗鄙强盗头的手上。

其实这样也好,因为情势现在已经演变到非靠武力不能解决,而在别无选择下,越来越多的人力与物力,集中在自己旗下。本来自己仅有把握掌控住五省的兵马,但因为那白痴亲王在雅各城的暴行,现在已经扩张到七省,并且推举自己为盟主。

如今,自己可说掌握了雷因斯一半的军队,随着人才与钱财的汇集,正以无人能及的实力,逐步问鼎王座。

“根据估计,即使是正面爆发武力冲突,在西西科嘉岛五色旗不参战的情形下,纯以军队对决,我方的胜算在七成以上,这是十分有利的局面。”

集合众心腹与同志召开的战略会议上,聆听这样的报告,众人都感到满意,仅有少数人能听出这段报告另有所指。

“纯以军队对决啊?那如果对方直接出动顶级高手,不以军队战来决胜呢?”有人提出了这样的质问,而在座众人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深深担忧起来。

众人皆已知道,随着兰斯洛一同来到雷因斯的,还有数名部属。其中,兰斯洛本身以及妹妹山本五十六,都是已经晋身天位级数的强人。天位力量到底有多厉害,这点已经可以逐渐从大陆上的众多风波得到证明。

当日李煜剑试天下,凭着一人一剑,打得天下群雄束手,兰斯洛与其妹,率领区区四十名马贼,与石家、花家对峙,周旋有年,不落下风。这都是天位力量的最好证明。

而重新翻阅昔日有关九州大战的纪录,内中对于双方高手的描述,在过去都被认为是一种被夸饰的神话,现在则被重新赋予定义,想像到要与那些手能撕天、足可破地的强人作战,不管动员多少军队,也未必能取得优势。

众人的忧心,白天行全看在眼内,他必须要设法消弭这种忧惧,否则尚未开战,众人便已被敌方的气势压倒。

“关于这点,各位不用太过担心。单纯的暴力,没有推动历史的力量,天位力量虽然可怕,但并不代表一切。”白天行道:“第一,我得到消息,稷下已对那贼头做出约束,若他与其党羽在战时对一般军民使用天位力量,他将被取消正统继承人的资格。”

这件事让众人大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是有无法安心的地方,毕竟那贼头残暴不仁,若是他毁诺使用天位力量,那己方仍是处于不利地位。

“第二,天位高手并非仅仅敌方所拥有。”白天行朗声道:“在我诚意感召、重金礼聘之下,亦有天位高手加入我方的阵营。”

顺着白天行的手势,众人注意到了房间东首,一个始终背对众人的座椅,在白天行说完这段话之后,仿佛要配合他一样,无比沉重的压迫感,令得众人气息不顺,冷汗不由自主地流遍全身,充分感受到这位神秘高手的不凡威力。

“第三,我白家的太古魔道研究,天下驰名,我已掌握到相当有利的武器,绝对能在战时对天位高手产生钳制,给他们一个意料之外的惨败。”白天行朗声道:“而第四点,亦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邪绝不胜正,代表人民与正义的我们,不管怎么样,绝不会败给那群邪恶的盗匪。”

这番话配合著激昂表情说出,立刻产生了相当激励作用,赢得满座掌声,更给予众人强大的信心,有把握去赢得接下来的那一仗。

而坐在座椅上,已沉闷至快要睡着的他,则是轻轻地笑了起来。谁说白天行不是纯正嫡系的白家人呢?要说不正常的地方,他确实是有啊!……一般人想蠢成这个样子,还真正是不容易呢!

管他去死,只要这蠢蛋肯老老实实按时付钱,就先替他卖命一阵子吧!

赏月,是一件极度风雅的事,尽管仰望明月的源五郎,此刻心中乱糟糟的极是烦闷,但以他的翩翩俊逸,倚窗观月静思,看在旁人眼里,仍然是一幅几乎可以成画的美丽景象。

许久没有来到稷下了,象牙白塔还是一样的美丽,月色迷人也一如当年,只是自己熟悉的许多东西却已不再……

凝望月色,源五郎思潮如涌,面色变幻不定。

在雷因斯官吏看来,兰斯洛一行人里头,这个相貌俊美,举止谈吐都流露丰富学识、温雅风度的神官,无疑是最得他们喜爱的人,倘使女王嫁的人是他,说不定国民就可以欣然接受,不会有任何反对动作。

但暗中戒护的魔道部队,更是以一种更为恭谨的态度,来看待这名来历不明的年轻人。他们都知道,这个年轻人绝不如他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特别是他所持有的特别神官资格。

通常,能在雷因斯当上神官,必须是正统的雷因斯人,“天野”这个姓非但不属于雷因斯,甚至根本就是海外岛国的姓氏。如果依照正常惯例,源五郎想参加神官甄试,起码得再过三代。

而他如今所持有的神官印信,是由雷因斯女王所亲自颁发,等级极为崇高,足堪代表传说中的古老圣王、贤人。这样的印信,众人只晓得艾尔铁诺第二军团长周大元帅手上有一颗,现在源五郎持有同样的印信,无论如何,起码他就是一名地位不逊于周公瑾的非凡之人。

这些想法,源五郎全都感受得到,只是他此时正为其他的事所困扰。

或许没什么人想到,但在兰斯洛阵营里担任“常识派”角色的源五郎,思虑远比其他人更深更广,也因此,他受到的束缚远比其他人更多。

为什么生物会拥有天位力量?

为什么我会拥有天位力量呢?

这样的想法,曾反覆在源五郎脑中盘旋,即使是现在,在闲暇无事时,这些念头仍会偶尔掠过脑际。

找不到答案!…因为这或许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问题。慢慢地,这样的想法开始有了转变,他认为,天位力量是一种莫大的力量,一发一动,均会对这块大陆、居住在这块大陆上的生命,产生巨大的影响,便是因为这样,天位高手所肩负的责任,也就远比一般人要重,很多事必须要三思而后行。

这种想法看在天草四郎、韩特、李煜……等大多数的天位高手眼中,真是一样难以理解的约束。因为就算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造成重大影响,会变成一种几乎是罪恶的破坏,但多数的天位高手仍不愿抑己从人,对他们来说,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有一群人是该杀,如果胸口有一种yu望叫自己去杀,那么他们便会大开杀戒,便是让所过之处尽染赤红亦无所悔。

这样的事,源五郎亦能做到,只是在其他强者顺从自身情欲之时,他却先用理智来束缚住自己。

倘使有一天必须摧毁千万生命,那么,至少先确认这是不得不做、不得不牺牲,然后才执行……

这种慎重,源五郎不晓得是好是坏,但最起码,他希望这样的慎重,能让自己没有遗憾,在回首生平每段日忆时,能无愧无憾;只是,事与愿违,似乎也是因为这样的个性,让他的人生尽是覆盖着悔恨的尘土……

好比当初决定辅助兰斯洛成王,以这股力量将全大陆统一,达成一个力量的统合,以面临不久之后的重大变局。

但现在兰斯洛打算要自行其是,以他的力量与作法,去处理眼前一切。若失去苍月草的支持与压制,高唱反对论的自己,只是孤掌难鸣,而目前已看得很清楚,苍月草将会毫无保留地支持她的夫婿。

兰斯洛不是不好……呃!说实在地,以一国之主的角度来看,他根本就是一个最烂的选择。自大任性、倨傲粗蛮,为侠则可,为王则必酿巨祸,很多事他做来或许非常快意,觉得出了一口气,但因此造成的负面影响、收拾善后所花的成本,他事先却想也不想。

行侠仗义可以只凭一口气,但为王却是百年之计。假使兰斯洛照着自己、苍月草的安排,一步步行去,当可以逐步扫除雷因斯的积弊,以稳健脚步达成理想;但若一切由他做决定,自己仅能负责妥善执行与善后,那等若是让一头瞎眼疯马来驮车,雷因斯人肯定要大大遭殃。

这几日,自己与苍月草沟通过几次,最后仍是谈判破裂,她所持的理由,自己虽未必认同,却也能理解。

“既然选择了他,本来就该让他放手去干。既然要他成王作个领袖,却又要他像傀儡一样照章行事,天下哪有这样的领袖?又或者这只是你我仍想把持大权不放的籍口?”

“要培养一个人,自然也要让他靠自己去闯,失败过、痛苦过,才会从中得到成长,什么都帮他铺好路,要他执行既定的路线,就算最后成功,你真的认为这样能培育出什么东西?”

这些道理自己可以理解。

但若当真欲掌权,不必推选兰斯洛成王,大可独力建国,以自己的才能与武功,玩几次建国游戏都不算为难。

培育人才固然重要,但在他感到痛苦之前,可能已有无数人齐声哀哭。就为了成就一个人,要让千千万万子民牺牲,这样的作法,真的可以吗?

但苍月草一句简短的话,封死了自己的疑问。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他一个人的存在,比整个雷因斯。蒂伦要重要多了……”

看来,在彻底与莉雅之名脱离关系时,她就已经做出选择了吧!

仍对未来举棋不定的,看来是只有自己了。一直到此刻,自己也无法认同苍月草的作法,而如果不愿附和于她,离开就是最好的作法……

“叩!叩!”

“谁?”

问这话其实多此一举,虽说因为分心,他没注意到有人靠近,但此刻仍可从来人的呼吸与感觉,洞悉对方身份。

“是我。”

“可疑的家伙,只这样说,谁晓得你是什么人?”

源五郎笑着这样回答,却不敢怠慢,连忙凑去开门,生怕动作慢了几拍,被她大小姐一脚把门踹破,顺道把鞋印碾在自己脸上,连鼻梁也踹歪,那就倒楣得很了。

“三更半夜,孤儿寡女共处,会惹人闲话的。哈!我该不是这么有福份,让妮儿小姐来向我求爱吧!”

戏嘻的语句,却在开门瞬间止住,假如迎面而来的是一只有力粉拳,源五郎或许不会那么意外,但他现在却是百分百愣住了。

妮儿一向的穿着风格,都是俏丽中带着三分野性美,给人健康帅气的印象。众人也一向认为,卖弄风情的事,直线条的她绝对做不来,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主观看法有修正的必要。

换下平日总穿的劲装、短裙,妮儿穿着一件轻便的睡衣。样式是相当符合少女的可爱型,娇美而不失典雅,只是香肩以下,两条玉臂整个裸裎出来;一双雪白美腿少了长靴的遮掩,更是美得让人不忍将目光移开。

睡衣的料子十分单薄,源五郎眼力又不差,虽是黑夜,仍是隐隐窥儿少女柔美的曲线,在这有点露又不会太露的睡衣包裹下,分外把妮儿腰细腿长、窈窕纤巧的优点展露出来,纵然未施脂粉,但那种清新的少女俏美,仍是教观者怦然心动。

“不请我进去吗?”

“呃……喔!”大失平时的机灵应变,源五郎几乎是呆若木鸡一样地动作,迎妮儿进门,之后就是忙着拉凳子、冲茶,像个仆佣一样把茶杯呈上。

只是,这些动作没有让他稍微安心,反而是更加紧张了,因为妮儿并没有坐上凳子,反而一屁股就坐到床沿,也不接茶杯,迳自道:“唉,你觉不觉得……今晚好热啊!”

热?会吗?现在是十一月,稷下虽然没有飘雪,却也是寒风阵阵,你穿这样不冷,还会觉得热?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一个人就是睡不着,真是麻烦!”

一个人睡不着?这是在暗示什么?莫非……你想要我陪你一起睡?

没有答话,源五郎只是半眯着眼,更是一副快要流出馋涎的表情,目光偷偷朝下瞄去,瞥向短裤缝里若隐若现的小香臀。

“喂!你不要只是坐在那里啊!你可以……再靠近我一点啊!”努力想达成任务,妮儿竭力平稳声音道:“就坐到我旁边嘛!我们两个又不是外人,不用那么生疏啊!”一面说话,一面将两条粉腿轻轻交叠摆动。

源五郎立即有了反应,而且还是超乎预期的大胆回应,他到妮儿身边坐下,也不发声,一手按放在少女肩头。

裸露雪肩与男子肌肤相触,掌心热气烘得妮儿一惊,本能地想要闪开,却终究是没有躲避,任他抚上自己颈子。

“你……你胆子很大嘛!不过,如果今晚你也睡不着,我们或许可以做一点特别的事唷!”

没有答话,挥手弄熄了油灯,源五郎轻声道:“妮儿小姐,我……可以让我吻你吗?”

“喔!可……可以啊!”

“那,你先闭上眼睛好不好。”

“呃…好,好啊!欢迎!…请随便……”紧张之余,妮儿有些语无伦次,全然顾不了自己话意。闭上眼睛,感受对方灼热气息越来越近时,慌张、微怒、羞怯里,也有一分能够达成任务的安心。

但是,预期中的热吻并没有到来,反而是一声叹息之后,淡淡的话语传入耳内。

“妮儿小姐的尺度到哪里?是到我亲吻完毕?还是到我要再有进一步举动的时候,你的拳头才会打在我脸上?该不会让我做完这整个过程,然后坐在床边慢慢抽烟吧?”

本来就是直线条的人,思虑当然不难猜,陪妮儿做戏到这里,也应该足够了。风声急响,妮儿想要拦截,已经慢了一步,被源五郎飘身移开,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别的,欺他在斗室之内,轻身功夫施展不便,与源五郎玩起捉迷藏,只希望能争取多和他谈话的机会,把这男人说服。

“你不要这么急,坐下来,我们好好沟通一下嘛!”“理你才怪!我明天一早就会向老大辞行,有很多事是不能勉强的,也勉强不来,就因为我重视妮儿小姐,所以我希望你理解这一点啊!”

九曜极速神妙无方,虽在狭窄空间,仍是趋退迅捷,妮儿几下扑了空,反而撞得桌翻椅碎,最后,她觑准位置,往前一扑,确认锁死源五郎位置后,环臂一抱。

手足不动,源五郎就这么直挺挺地瞬间上飘、左飞,脱出妮儿怀抱,让她抱着了椅子,环臂一收,将那椅子勒得段段碎裂,收势不住,扑倒在一堆碎木块里。室内一时间沉静无声,直至源五郎开口,做出他的最后交代。

“我喜欢妮儿小姐,也始终希望与你有进一步的关系,但却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这样子的你,我没有办法抱得下去……”

源五郎的声音里有着些微怒气,不是针对妮儿,而是对自己。

怎样也好,妮儿是一个很美的女孩,而且大概也是这世间唯一能牵动自己心弦的女子,看着她这样的打扮,该有的反应根本一样也不少,只是没被察觉而已。对于这样的自己,他的怒气远大过一切……

“兰斯洛老大是不错的人,但他的确不适合为王,既然我明知这一点,就不能去协助他,让这错误被扩大。而妮儿小姐,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理解。”

源五郎道:“对一个男人来说,一生中有某些抉择,是必须要认真决定的。不可以拿女人当籍口,就算再怎么心爱也好,这种时候,就该对自己负责,要不然……就真是个最烂的家伙了。所以,妮儿小姐你也不用再求,因为……”

仅说到这里,源五郎想要先离开房间,让彼此保持冷静,只是入耳的声音,让他微讶地停下步伐。

“谁……谁想要求你啊!”

语音轻颤,听得出来,少女的声音非常激动,甚至……是种将要哭出来的呜咽。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助哥哥非你这种人不可呢?比起你、比起你们,我是那么样地想要帮上哥哥的忙……为什么我却……”

那不甘与悔恨,纵然没有面对面,源五郎却知道,此刻少女的娇颜上,泪水正自横流…

“可是我人很粗鲁,也不懂得设想计谋,不知道怎么考虑仔细,做什么都会坏事,除了练武还有力气大,什么长处都没有,所以……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忙啊!”

蹲下身来,月光下,清楚地看儿少女泪眼朦胧的脸庞。刹那间,源五郎脑里只有一件事,就是此刻胸中抽痛的感觉,是那么样的真实。

“拜托,请你继续帮助我哥好吗?”

仔细回想,苍月草曾对己问过一个问题:在你的一生中,是否有过比起造福千万人,你更想让某人得到幸福的感觉呢?

如果有的话,那一定就是此刻,因为看着妮儿的眼泪,尽管清楚那并非为己而流,但只要能令那泪水不再现,要他做什么都行。

“妮儿小姐,我有一个问题。”几乎是像呻吟一样的声音,源五郎低声道:“不管怎么样,你都希望我帮助老大吗?”

“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能继续站在我哥这边……”

“嗯,那么,我答应你……就让那千千万万的人全都去死吧!”

拥有天位力量之人,行事必须慎重,可是在这一刻,自己却只想当一个懦弱的人…或许自己根本也就一个自私的东西,正如苍月草所说,眼前这人的存在与幸福,比世上的一切都来得重要。

“喂!你答应了,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好谢你,如果…如果你还想……那我也可……”

“不需要那么勉强啦!”拂开少女额前的刘海,在眉心轻轻一吻,他说着衷心的话语。

“只要妮儿小姐你说一句:请为我而死吧!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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