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是启动电脑,之前走在街上,突然想到了可以帮屏缃集资的方法。
对于大陆,他没有特殊的感情,对于祖国文化,他没有太多的了解,有感于屏缃、翎绮对祖国的热爱,他决定要做一件大事,在着手实施之前,他一再跟自己强调,并不是为了受灾人民,而是为了离他最近的两个人。
他甚至开始想象屏缃发现了帐户里的钱猛增了几十亿时的表情,他的手突然停住,手指在距离回车键一毫米的地方停住,不知何时,他离一个标准的杀手越来越远,他在堕落,他在背弃自己的事业。
受灾的人民里不乏作奸犯科之徒,有的是祸害人间的毒瘤,宁可错杀千人,不可放过一人,又不是什么救世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
他捂住自己的头,眼神迷茫。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暮吟反复跟自己强调。
那么,仅仅一次,最终,暮吟向自己的潜藏的良知妥协。
他敲下回车键,从世界排行第二十九位富豪的帐户里转了十五亿到自己的帐户里,再汇入屏缃的户头。
关于一件事,只有对与错的选择。
但,有时真的很难。
冥想了一阵子,暮吟发现已经七点多了,随意地抓起西服往身上套,出门的时候正见翎绮已在门外等他。
翎绮把一个盒子交到他手上:送给你。
暮吟打开来看,是一条领带,淡紫色涡旋纹的细款领带:这个怎么用。
翎绮微瞋了他一眼,把他推回房中:西服的里面要配衬衫,把那件换上。
暮吟穿着衬衫感觉特怪,笔挺的材质让他很不舒服,活动起来不够灵活。
翎绮走到暮吟面前,替他松开最上面的纽扣,整理好领子,微踮起脚尖替他系上领带,浪漫质料素款的领带适合亚伯特王子结。
暮吟想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熟悉的感觉缓缓地抚慰伤口。
“好了,照照镜子。”
“不用照了,你的眼睛就是镜子。”
“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暮吟这才注意到翎绮的穿着打扮。
栗金色的顶部发髻,额前的平滑流线状斜刘海加重色泽。后脑中间一股辫成辫子斜斜向上盘起,其余四股逐层竞压向上挽起,另一侧头发挑下一股卷绕垂于耳侧,头顶头发由中心向外围打散呈绽放烟花状。
再加上她薄施腮红,配上长短不一的耳环,立显高贵典雅的妆容。
她穿着波普图案雪纺绸淡紫色及地长裙,展露出的肩颈美背的曲线,随丝质围巾起伏而愈加朦胧,胸前有带褶皱的渐进镂空刺绣,若隐若现的魅惑,花色低调,增添了神秘感,手上拿着维多利亚风格黑色皮草大衣,洋溢着奢靡之气。
饰物的处理相对简约,她套了条三叠串珠项链,手提金属感十足的小手包,足踏黑金相间的尖头鞋在裙边蕾丝的轻抚下。
翎绮拿起面具敲了敲暮吟的肩,暮吟这才回过神来,这种面具正是之前姓宫的用的那种。
三十九层的人很多,好在有十几座电梯以供驱使,出席的男女大多身着派对盛装,特别是女生,争奇斗艳,或性感,或妖娆,或典雅,或淑女,如同新春服装发布会的后台。
入口处出现了一点骚动,闪光灯一直亮个不停,有效率的保镖迅速构建出一道人墙,一团黄色轻盈地向会场内移动。
活脱脱一个卡哇依式的精灵公主,发型大得夸张,除了额头正中向上的直发顺滑,两侧都是大大的蓬松的卷发,如孔雀开屏,卷发以中度弹性卷曲为主,发尾部颜色比深呈渐变色,孔雀屏的两侧下端各留一股小卷垂至锁骨处。
可爱的桃红色水果妆,配上明黄色露肩蓬蓬公主裙,更显俏皮张扬。裙下修长的腿形,纤足玉立,着嵌珠银色公主鞋。
她简单地戴了条珍珠项链和钻石手链,青绿***结小包套在皓腕上,双手捧着件宽大蝙蝠式肉粉色派对服,她眼望入口处,似乎在等人。
明艳动人的公主装束立即成了少女们的焦点,或许明天一早就会登上美容杂志的封面,她的打扮成了竞相效仿的对象,一时间场内几百人的视线全集中到她身上,女生纷纷议论她妆容服饰的每一处细节,男生则把眼神死死地往她身上扎。
屏缃在等人。
她似乎毫不在意下午时暮吟给她的短信,她习惯了他言不由衷的性格:晚上,我不会去。
屏缃的视线淡淡地扫过人群,落在紫衣女子的手上,紫衣女子手挽着身旁的男子,神态亲昵。
屏缃朝人群走去,无声无息,眼神始终落在一副银色假面上,她来到紫衣女子的对面,微踮脚尖,伸手去扯落男子的面具。
四周的人不明所以地鼓噪起来,不知道这位以大胆前卫著称的公主在搞些什么名堂,另一组保镖及时赶到,为屏缃清出一条通道,屏缃望着男子,眼神空洞。
屏缃突然转身对另一打扮入时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道:Megan,今晚的舞会就交给你了,这是开场白致辞。
屏缃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径自夺门而出。
暮吟悄悄地拂落翎绮的手,绕过保镖,向屏缃追去,好不容易等到电梯,暮吟从透明的玻璃往外看,依稀见到七八座电梯外有一团黄影,但她所乘的电梯比他的足足快了十几层。
暮吟推开众人,往既定的方向追去。
只差一步,红灯亮起,暮吟眼睁睁地看着屏缃消失在夜色里。
整个突变,不过半分钟时间,露天的电视及橱窗电视里纷纷开始播放:在旖月酒店三十九楼举办的首届假面舞会上,赞助方也就是冷氏集团的年仅二十岁的卡哇依公主声称身体不适,匆匆离场,原定今日,卡哇依公主将公布她的男朋友,岛民都在拭目以待这位公众情敌的出现,公主离开的原因尚在调查中,舞会……
“报告,我是六十七号,小姐沿KT路向旖月大学方向移动,请求直升机支援,报告完毕。”两名保镖满头大汗地试图横穿马路,被川流不息的车挡了回来。
一分钟对于他来说是煎熬,暮吟顾不了许多了,跃上车后厢,以这辆车为踏板,跳到另一辆车上,保镖也学会了这招,但暮吟到对面时,已彻底看不到屏缃了,他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学校方向走去。
穷尽视线,把繁华望成睫毛上的浮影,挥之不去,他试图从尘世的喧嚣中找到她遗留的气息,城市是一座寺庙,颓废才是闹市真正的住持,标榜清修的年代,谎言在败露欲望中被遗忘拯救。
暮吟虚脱般地背靠着墙,眼角扫过橱窗里热闹的十月快要打烊。十一月还没来,却悬在枝头摇摇欲坠。
在他纯粹的二元思维里,要么失去,要么获得。
路上的行人穿梭,木然地张开嘴,舌苔上纠结出诡异的符号,每个人带着这样那样的符号,试图走出围墙,符号只是一种象征,或许是人名,或许是欲,或许是真实的存在,或许是虚拟的映象。
围墙是个真空,隔绝真情实感。感情只是条游戏人间的蛇,可以伤人,也可以自残,它会定期蜕皮,它会冬眠。
暮吟望着月光被剪裁得支离破碎,喃喃道:世间没有真正的感情,只有无穷的欲望和杀戮。爱情只存在于小说中,被加诸浪漫的字眼修饰,你不该为了虚无的誓言等待下去。就算我是阿暮,我不可能会接受,毕竟你有你纯真的梦,不该由我来打碎。
不舍得骗你,却注定要骗你。
依稀记得她说过的话,在两人的第二次见面时,她说学校后山水池一带是她心情不好时常去的地方。
他穿过轮廓不清的人群,向后山走去。